郑灿辉离家之后,从街边拦下一个黄包车,直奔繁华区的瑞恒裁缝店。
这是一间门面不大,但是有一定名气的裁缝店,店铺老板是从上海逃难来的老裁缝,曾给上海许多名门望族大人物量体裁衣。
这个时代的大户人家,大都不会到商场买现成的衣服,讲究人都是有专属的类似瑞恒这样的裁缝店定制适合自己的衣服。
这会儿裁缝店里还没有打烊,店老板见有人进店,便马上迎过来,走进一看,上下打量了郑灿辉的衣着和气质,傲慢地问道:“这位小哥,是要帮人取衣服还是?”
郑灿辉没有在意他的不屑和傲慢,直奔主题地说:“要一身适合我的,马上能穿的西服。”
店老板听到郑灿辉的话,像是听了小孩的玩笑话,连连摇头说:“小兄弟,我们这边的衣服可都是别人订好的上等货,适合你的现成的,还真没有。”说完,就要扭头回到柜台。
郑灿辉从胸口拿出一张二十块钱,“这是预定费,你看够不够?”
“够够够”店老板看到那张钱,马上眼睛放光,赶快接下,又马上利索地说:“好咧,这就给您拿。”
不一会儿功夫,店老板就取来了三套西服,郑灿辉选择了其中一套深灰浅格的,穿上自己大小刚好,他打量着镜子中的自己。
虽然脸上还有些稚气未脱,但是这一身西装将180的身高衬托得更加高大挺拔,精神气也一下子提升好多。
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装。
“啧啧啧,简直是为您量身定做的呀。”店老板用手推了推鼻子上的小眼镜儿,一阵恭维的赞美。
“多少钱?”
其实,郑灿辉心里清楚,这些西装其实都是店老板被定制的客人放鸽子后积压在店里卖不出去的货品,但此时的他并不怎么在意这些。
“二百一十块,这都是上等面料,还有哦,您看他的做工呀,设计呀,都是一流的呀。”店老板对自己的作品赞不绝口道。
郑灿辉随手掏出二百一十块钱,潇洒地放在柜台上,转身就要离店。
“先生请稍等呀,我去把您原来的衣服包起来。”店老板说道。
“不要了,留给有需要的人吧。”郑灿辉没有回头,阔步离开。
店老板望着郑灿辉的背影,心中不由赞叹,这样的顾客是他最喜欢的,事儿少,不砍价,为人阔气,绝不是等闲之辈。
郑灿辉走了几分钟,在繁华区的一个叫做冷翡的茶馆前停下。
大多数香港人是广东一带迁过来的,沿袭了广东吃早晚茶的传统,早茶一般就是吃些茶点早餐,晚茶更像是一种交际应酬。在这些粤籍香港人中,潮州帮、雷州帮、广府帮、东莞帮等又各自抱团,籍贯也成为他们快速分出是敌是友的凭证。
冷翡茶馆在香港是老招牌茶馆,这里装修风格属于标准的中式风格,整个茶馆是木制结构,修葺一新,屋内既有上等木料做成的古色古香桌椅、精致桌摆、茶具,茶馆中还穿梭着一些年纪轻轻,十几岁模样,画着淡妆,身姿婀娜的歌伶,她们常常会抱着琵琶或者柳琴为客人唱曲。这样的布局,让进入冷翡茶馆的客人耳目一新。
郑灿辉大步走进冷翡茶馆。
“客官,第一次来店里吧?要不要给您安排一个雅间,让您好生听曲啊。”一个矮小精悍的跑堂迎过来。
跑堂男子不露声色地打量了郑灿辉一番,热络地招呼到。
在香港,像冷翡茶楼这样档次的茶楼跑堂可不同于寻常的服务员,他们往往消息灵通,眼疾手快,察言观色、随机应变能力极强,他们的拿手绝活是对于来过店的客人,哪怕只是来过一次其貌不扬也会记忆深刻。很多时候,店里甚至不需要老板坐镇,单凭这些跑堂的就能解决各类突发事件或者问题。
“是的,第一次来。”郑灿辉答到。
“先生哪里人啊,听着口音不像本地人?”跑堂的继续问到。
“我是潮阳人。”郑灿辉看着对方,用潮汕话说到。
“我也是潮阳人,咱们是老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说,快快里面请,想在哪个位置尽管挑,想喝什么茶今天我请。”跑堂的热情地用潮汕话引郑灿辉进店。
郑灿辉选了一个清净的角落坐定后,跑堂的端来一壶普通红茶,直接坐在了郑灿辉对面。
“我猜先生一定不是来听茶看戏的,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尽管跟我说,我叫蔡永良,在这座茶楼干工已经有八年多了,日本鬼子打过来之前我就在这里了,对香港很熟的。”蔡永良一边给郑灿辉倒水一边问道。
郑灿辉心中暗自叫好,这才是他来这座茶楼的原因。之前,他就听人说,冷翡茶楼里有个叫做蔡永良的潮阳老乡,为人很仗义,本事很大,但凡老乡相求,有求必应,而且也并不求太多回报。
“久闻良哥大名啊,老乡们都很敬重您,说您是无所不能、热心助人的活菩萨。”
说完,郑灿辉叫住正要上楼的卖烟女。
“来一盒金龙烟,剩下的是小费。”宋灿辉把六块钱放在了女孩儿的烟箱上。
“好咧,给您的烟,谢谢!”女孩儿笑着欠身,把烟递给了宋灿辉。
一盒金龙烟的价格是五块钱,在当时算是一种高档香烟,一般人很少抽,大部分会抽一块钱一盒的飘花烟或者是一块五一盒的黑宝烟。
宋灿辉熟练地拆开烟盒,递给蔡永良一支,并划着火柴点燃,慢慢地吐出烟圈。
“良哥,我叫郑灿辉,实不相瞒,确实有求良哥,我上过学,懂数学、懂英语,懂会计,早先曾在澳门的一个洋行里干过几个月的工,后来实在不想跟洋人打交道,想在中国人开的商行谋一份差事。”
“宋先生之前在洋行做什么领域?钢铁?羊毛?矿产?粮食?”蔡永良猛吸一口,不紧不慢地问道。
“最赚钱那种。我猜良哥应该知道是什么。”郑灿辉抽着烟说,并意味深长看了蔡永良一眼。
“嗯。”蔡永良轻轻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