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向来骄傲，她深谙我话中之意。
因此最后一面，依旧是在我府上。
前些时日我又随商队远赴西域。
夏日多雨，难免淋湿。
加之近来事务繁多。
归来后，不免染上风寒。
昏沉中醒来时，是长公主将我扶起。
世子伏于床畔，忧心忡忡地低声问道：
「爹爹，你可好些了？」
「可有何不适之处？」
「我与母亲陪你去太医署如何？」
长公主为我身后添了软枕，告诉我：「傍晚在府门处见你步履蹒跚，我便觉有异，随你入内后发现你已昏倒在门前。」
「我唤人为你施了退热的针灸，现下感觉如何，可还有不适？」
她轻声询问，小心翼翼地递来一物。
是一碗温热的参汤。
「你晚膳未进，喝碗参汤暖暖胃可好？」
「墨兮，」她唤我名字，语气中带着熟稔的关切：
「你一人实在难以自顾。」
「今日若非我与世子在此，你病倒无人知晓。」
「墨兮，随我们回府如何？让我与世子一同照料你。」
我看她言语间略显局促。
床畔的世子亦不住点头表示赞同。
我浅笑。
伸手，接过那碗参汤。
旋即松手。
瓷碗自指间滑落。
砰——一声脆响，碎片四溅。
参汤在地上蔓延。
我指着那片狼藉，缓缓道：
「长公主，你看，碗碎难以复原。」
「参汤洒落亦无法收回。」
话音未落......
须臾之间，府门突然被叩响，喧嚣声顷刻而至。
世子前去开门。
一群人嘈杂地涌入。
众人手持各式物什，将我的榻前围得水泄不通。
「哎呀贤弟，怎么病倒了，我早说那日莫要冒雨，这帮人却非要带你去那瘴气弥漫之地！」
「老弟啊，可还不适？兄长为你带来了你素爱的点心，若是服药苦涩，尝上一口，定能消除不适！」
众人七嘴八舟。
忽而发觉屋内还有两位不速之客。
迟疑片刻，问道：「这二位是......？」
我见长公主与世子神色骤变，身形微僵。
于是在众人簇拥下，越过人群，微笑着介绍道：
「无妨，不过是故人和她的孩子罢了。」
「此后不会再见，他们即刻便要离去。」
世子毕竟年幼。
顷刻间便在门口失声痛哭，呼喊道：「我不愿离去，我要留在爹爹身边！」
哭声惊动了院中的小狐狸，对着他叫几声。
公主府的侍从立即从暗处现身，抱走了孩子，亦搀扶着脚步踉跄的女子离去。
曾几何时，我与她同舟共济。
如今，却已是覆水难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