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缀满枝头,开得纷繁艳丽,酒色入画,美不自胜。
而在这花树下,一张石桌,墨发白衣的尊神毫无防备的伏倒在桌上,在那石桌脚下有一碗被打翻了的药碗。苦涩的药汁沾染了花瓣,零落成泥。
符婴大气都不敢出,他伸出手掌在苍穹面前比划了几下,确认苍穹真的是昏睡过去了。他给苍穹带的这碗药汁里面可是掺了仙人醉,这神仙正是一星半点都会对上七天七夜的仙人醉,符婴一咬牙就倒进去了小半碗。他狗腿了半天就在这等着苍穹呢!
什么执掌法度的苍穹圣主,凭你法力无边又怎样?还不是被他符小爷一盅小小的药汤就搞定了,符婴心里暗喜。
符婴伸出手就朝着苍穹脸上的面具抓去,只差一点,只要再一点就……
“你在傻笑些什么?”
冷不防,苍穹那冷冰冰的声音就在符婴耳边炸响。符婴着嘴角都快咧到耳朵边了,等到他定睛看清的时候才发现面前哪有昏迷不醒,任他鱼肉苍穹,只有那睨着一双凤目冷漠的打量着他的执掌大人。
原来刚才的,全部都是他臆想出来。
不过,也没差到哪里去,只要苍穹喝了他递过去的这盅药汁那幻想可就变成现实,他这顶多就算提前体验一下。
想到这里,符婴又推着笑把手上捧起的药碗朝苍穹圣主的方向推了推,一副您请享用的表情。眼看着那药碗就要抵到苍穹嘴边了,苍穹不紧不慢地抬起手把那药碗轻轻拨开,一脸嫌弃:“殿下伤重,这药还是殿下自己留着补就好。”
“啧啧啧,圣主,你可绝对不能小看这碗小小的药汁,那方子可是药老的压箱底,平日里可都宝贝得紧,生死人肉白骨听过没?”符婴吹嘘道。
他这话倒不是全说假的,这张方子确实是来自于药王宫。符婴体弱在九重天不是什么秘密,再加上他本身又不老实平日里打打闹闹弄得一身子伤那都是常态,所以这些方子,药渣什么的,他都放到琉璃乾坤袋里面随身带着。
此次,他虽然是有着自己的小心思,可这药也确实对苍穹灵力的恢复有一定的好处。
可任凭符婴说得如何天花乱坠,苍穹依旧无动于衷。
就在符婴嘴皮子都快磨破的时候,苍穹终于是掀了掀眼皮,舍得丢一个眼神瞟一眼那药汁。符婴这一看就是有戏,心中瞬间燃起希望。
谁知,苍穹却不咸不淡地开口:“殿下有没有看过史书上记载过本君什么?”
“嗯?”符婴一愣。
在念书的时候,他对于那些老头讲的酸文词调的天族史书本来就不感兴趣,很多东西早就左进右耳出了,他怎么会记得什么。可是苍穹却在这个时候问起他这个不相干的话题,符婴只得拧起脑子去回想关于苍穹圣主的说辞。
那些史书里面的记载,无非就是说这苍穹圣主如何如何的厉害,那些年帮的神帝打了多少场胜战,平定了多少叛乱,又是如何一步一步站在如今的高位上。手握着至高无上的权与力,掌管天规,审判神格。
可是,这和现在他们两个的处境有什么关系吗?
莫非,苍穹这家伙是知晓了他的意图,想用他这些战绩来吓唬他。
符婴怀疑的打量着苍穹,苍穹却像是洞悉了他的想法一样,生怕他再胡思乱想出些什么,漠声道:“你知道药王宫的药老是谁教出来的吗?”
符婴愕然,药老是三十三天最有资历的药神,出了名的世外天医。可是如今听着苍穹这话的意思,怎么有点不对劲啊?
“你手上熬的这个方子,想来是他给你的。可殿下应当明白一个事实,这方子最开始是从苍穹山流出去的。”苍穹言简意赅的解释,难得的嘴角噙着抹笑,似乎是带了点看戏的心思。
拿着药方创始人写的药方在他面前显摆!
符婴瞬间悟出了这个道理,觉得脸颊烧的厉害。可他符婴是谁,如果因为这样就退缩的话,那他脸皮也白长这么好了。
只见符婴称奇一声,而后赞叹道:“那这样最好啊!这张方子竟然是出自圣主您的手,那您一定知道这药的好处,要不试试?”
苍穹面具之下翻过一个白眼,对于符婴的领悟他似乎是产生了点无力感。他眸子淡漠的扫视了一眼符婴手上的药盅,挑眉道:“殿下这里面没放错什么吧?”
符婴一惊,苍穹这话说的让他有点心虚,但是他表面上还是装的不容置疑,狠狠的摇了摇头:“圣主是符婴的救命恩人,那给圣主准备的自然都是最好的。三天三夜小火炖着,片刻都不敢走神。”
“那这么说,殿下已经三日没睡了?”苍穹戏谑。
符婴一听,连忙装作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还装模作样的打了个哈欠,而后笃定的点了点头。
苍穹若有所思的考虑了一会儿,而后接过了他手中的药碗,端在手上用指头研磨着碗边,就在符婴以为他要一口干掉的时候,苍穹却把碗口对准了他,嘴角微勾:“本君方才记起来,这方子对于不眠是极其有修养功效的,最是适合殿下这样三天未曾合眼的人。”
“……”
“更何况,本君方才饮了旁的药,这两者药性怕是相冲的。”
“……”
怎么还有这样?
眼瞅着那药碗就要塞到他嘴边了,符婴眼睛里面闪过一抹躲避,怎么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苍穹疑惑道:“殿下不敢喝,是因为这里面放了别的东西吗?”
这……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符婴连连摆手,如果这一次如果让苍穹发现端倪的话,让他起疑心的话,那他以后想用这招只怕更难。
还好,他来这里之前也想过这种情况。所以早就服下了从酒仙那里讨来的仙人醉的解药。所以为了打消苍穹的疑虑,符婴颇为潇洒的从苍穹手里接过那药碗,直接就来个一饮而尽。那药苦是真的苦,但是他喝完之后还是把碗翻过来示意给苍穹,一滴不剩。
“怎么样,圣主大人?”符婴挑眉。
苍穹微微点了点头。
“您说您疑心病怎么这么重呢?我好心好意的想着报恩,几天几夜不眠不休地给救命恩人熬了这样一盅药。结果呢,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这一片丹心,简直——唉!”
符婴好一方的声泪俱下,最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别过头去。
眼瞅着苍穹半天没有动静,一定是被他这方演技给说服了。自己一个人搁那内疚着呢。
妈的,怎么有点晕?
符婴甩了甩脑袋,可这非但没有使他清醒,反而越来越晕、天旋地转的。符婴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药碗,已经开始模糊了,五个手指头都看不清楚。尼玛,这酒仙自己都是个醉糊涂,他给的药不会是过了保质期了吧?
药碗落地,砸在石板上一声脆响。
符婴最后的意识是把目光移向苍穹,却见那厮气定神闲的看着他,似乎是早有预料到了会发生的事情。知道他在他面前渐渐模糊,眼前一片昏黑,重心不稳的向前倒去。
符婴最终没有砸在冷冰冰的地板上,苍穹大手一挥直接就接住了符婴倒下的身子。
苍穹起身,松开手上握着的经卷,直接就反手抱起符婴往屋子里面走去。
房门被掩上。
他把符婴放在床辇上,符婴已经完全的昏睡过去了。酒仙给的解酒散没有什么问题,有问题的是他刚刚接过药碗用手指研磨的时候,往里面加了些旁的东西。
他知道,从奈川岭离开之后符婴就一直都不安生,所以苍穹也是故意将计就计的让符婴昏睡几天,好好休息一下。况且,符婴身上的伤,也需要他的调理。他若是不看看,也是不大放心得下的。
苍穹的手轻轻褪下符婴的外衣,符婴后背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了,看上面的包扎,应该是回来之后又处理过。只是符婴这小家伙确实不太会处理伤口,很多地方都只是胡乱的裹着,那些伤得最深的地方已经有些发炎了。苍穹拨开那些裹在一起的布料,眉头微皱,指尖旋起灵流,宛如潺潺的流水被他从伤口注入符婴体内。
符婴身体里面的灵脉很奇怪,明明没有什么被阻塞的地方,却运行不通,隐隐约约竟有些枯竭的痕迹。苍穹捏起灵决,想去查探一下符婴的元神。可是这一查探之下,苍穹的手猛然顿住!
缺的!
符婴身体里面的元神是残缺的。
怎么会?
苍穹难得的露出些惊异的神色,他抽回手看着昏迷的符婴,即使是昏迷了还是极度的不老实。以前,他也曾怀疑过符婴脸上笼罩着的只是一层面具,毕竟两千年前的那些仇恨不可能是说忘就忘。可是后来真正的同符婴相处,却发现这小殿下虽然外表装作骄纵跋扈,可其实内心敏感又心软的要命,不像是那埋藏着刻骨仇恨的样子。所以,苍穹产生了另外一个想法,也许是当年神帝把他带上九重天的时候清洗过他的情魄,把这些仇恨什么的都给清洗掉了。毕竟,一个人在你面前装这种废柴无脑能够装一阵子,但是不可能面对生死还这样一直装下去不露马脚。
符婴身上的口子很深,那天如果不是他及时赶到的话符婴很可能就命殒当场了。不可能有人为了隐瞒把命丢出去,这没有必要。
可是现在,他居然发现符婴的元神是残缺不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