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婴下意识时的抬头,因为刚刚落了水,现在眼睛都还有些睁不开,睫毛粘了水之后湿哒哒的垂着,较之平日里面的凌气不饶人,此时的符婴多了点楚楚可怜的意味。
“是你?”
“你是不是找死?”苍穹声音有些嘶哑,是被他强制压下去的怒气,眸子严厉的抿着,像是一头被踩了尾巴的老虎。
怒虎,怒气冲冲的老虎。
数十万年,他第二次生这么大的气。苍穹现在是真的有种把怀里的这个人捏死的冲动,他是有多少条命,不知道自己连烧都还没有退吗?就一个劲的往池子里扎,非要把自己搞死才罢休吗?
符婴被这不知从哪里来的怒气骂得一懵,还是顺着刚才的话张了张嘴:“怎么是你?”
“你,你从朝会回来了?”符婴笑了笑,不知是落了水还是由于别的原因,眸子亮晶晶的。
苍穹一愣,随即脸色更黑,这家伙就关心这种无关痛痒的小事吗?脑子进水了吗?
苍穹觉得心口像是烧着一团无名的怒火,冷哼一声,没有回答他符婴。然后一个旋身已经脚踏水面,将符婴带到了岸边。
脚才刚落地,苍穹就一把把怀里的人狠狠推了出去,符婴没意料到他会有这种举动被推得一个趔俎,堪堪扶住白玉栏杆。这么一来,符婴也有了脾气,一抬头刚想要说什么,却发现苍穹双唇紧抿,眸子里面涌着滔天的怒火。
他,他生什么气?
自己潜了个水,还占着他家地旁不成?
符婴眨了眨眼睛,卷翘的睫毛上面还挂着水珠,整个人都有些迷糊,他小心翼翼地瞅了一眼苍穹,忽然眼尖的发现苍穹由于刚刚抱着他,从衣领开始整个胸口都被粘湿了。
难道,是这个原因?
那早说嘛,这小家子气的家伙,嫌弃他把他的衣服弄湿了,他给他擦干不就成了,若实在介意的很,那他还他一件新的都成,用得着这样黑着一张脸吓人吗?
符婴打了个哆嗦,小跑着到苍穹边上,然后拿出袖子就往他胸口的水渍擦去,嘴里面还念念有词:“你等会儿我给你擦干啊,你别……”
生气两个字都还没说出来,符婴就暗觉不好,貌似越擦越湿,水渍都扩散开了,他低头一看,自己的袖子都还往下渗着水呢!
“额——”符婴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恰好对上苍穹锐利的黑眸,“你擦得还顺手吗?”
符婴一吓,他几乎是弹跳着后退,这误会貌似更大了!
苍穹弹了弹胸口的水渍,此时他眼睛里面又是一片漆黑,仿佛刚刚出现的那滔天怒火只是错觉。看到符婴盯着他 ,他的眼尾又微微垂下来,如果是拿开面具的话,能够看到他的眉头又皱起来了。符婴心里面当然有这个觉悟,为了防止这家伙再像刚刚一样黑脸,当机立断抢先开口:
“我,我赔你新的!”
符婴说着这话的时候,都感觉肉痛,一看这家伙穿的衣服还不便宜,他们石渠水榭这半个月入不敷出呢,又得几个月吃不到排骨了!
苍穹微微错愕,他怎么感觉他们两个在意的不是同一件事。但是很快的就阻断了他往更深的层次去想,只是沉声道:“你方才在做什么?”
“你说这呀…”符婴随手指着玉液池,还没来得及接下一句话呢,苍穹冷厉的声音就再次响起:“谁欺负你了,让你上赶着寻死?”
“啊?”符婴一愣。
“还是每日来这里跑个澡再个热,符九殿下觉得对你那盆地以下的灵力修为有丁点增益?”苍穹嘴角勾起一个讥讽的弧度。
说话诛心啊!
灵力差,修为低,这简直就是符婴的奇耻大辱,他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当即那火气也上来了,“小爷乐意,怎么地?”
苍穹一怔,似乎是没意识到他会这么说,又似乎是意识到自己本不会说这样的话,当即闭了嘴。
这样一来,两个人之间呈现一种微妙的沉默。
最后,符婴后知后觉的想起苍穹刚刚话里面的字眼,他摸了摸额头,果然是烫烫的。怪不得一直感觉晕晕的,原来是昨日落水之后发了热,他还以为是南玄策报复呢!
“原来是发热了呀……”符婴自言自语,他拍了拍额头又觉得奇怪,诧异的看着苍穹:“我发热你怎么会知道?”
苍穹一愣,幸而面具森冷,把他的所有情绪都遮盖住了,苍穹瞅了他一眼:“猜到。”
“嗯?”这种事情还能猜?
“你灵力低微。”苍穹言简意赅的解释。
这话里面的意思就是,玉液池水冰冷彻骨在这九重天上是出了名的,符婴没有灵力修为护体,发个热实属正常。
这个符婴倒是不否认,但是从这家伙嘴里说出来怎么就这么不得劲呢,果然还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符婴一肚子埋怨。
“对了,你见到苍穹圣主了吗?”符婴忽然想起这件事,他一直在找坠子,差点把这件大事给忘了。
苍穹正色道:“我没去。”
什么?
没去?神族述职大会那可是八荒六合所有神仙齐聚一堂的盛会,这家伙什么脑子,这都敢缺席?他符婴自认为平日里逃逃课就已经够大胆了,和他面前的这家伙居然逃他父帝的会?这胆子真不是一般大。
符婴不由对他又佩服了一些,同时新里面也开始替他默哀了,想来他也是第一次来九重天,不知道这里规矩森严啊。
但是默哀了一会儿,符婴又忽然反应过来,他是有重要的大事拜托这家伙来着,如果他没有去的话,那么他见苍穹圣主的事情怎么办?心里面的怒气腾的就上来了,敢情搞了半天被放鸽子的人是他呀!
“你,为什么不去——”符婴咬着牙,这其实并不是一个疑问句。
但是苍穹那边,就是把它理解成一个疑问句来看,还理所当然的解释:“不想去。”
符婴气得连忙给自己顺了几口气,他早该想这家伙不靠谱,那能怎么办,现在就他一个打野打不过。忍,忍,能忍常人之不能忍,方为人上之人…妈的,忍不住了!
眼不见,为净。
符婴狠狠的甩过头,恨恨的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废物。”
苍穹知晓他这怒气的来由却并不打算解释什么,反而装作听不见看不见,再次重复了一下刚刚的问题:“你还没同我说,你方才在做什么?”
“找死——”符婴没有怎么理会他,就着刚刚苍穹和他说的第一句话随意反驳着,存心给他找不痛快。他的眼睛却一直瞟着玉液池,似乎是想要查探清楚昨日他到底掉在哪个位置。
听到符婴的回答,苍穹眉尖抽了抽,他知道他是记恨刚刚他话故意给他找不痛快,但是他活了这么大年纪也不至于非同符婴这么个乳臭未干的小孩计较。
符婴忽然看到在他旁边的栏杆上有一条小小的刮痕,上面恰好勾着几缕红色的丝线,心下一喜,迈开步子就过去了。
他轻轻扯下那上面挂着的红丝线,看这料子,确实是他昨日穿的那身,那么想来他昨日掉下去的位置就是这里,符婴勾着身子就要过去看,却冷不防被苍穹一把扯了回来。
符婴一个蒙圈,刚要破口大骂,苍穹的声音就响起:“你到底要做什么?”
符婴甩了甩他拽着他的手想甩开,但是苍穹拉得紧,他一时间居然还甩不开,符婴有些欲哭无泪的开口:“大哥,我错了我不该招惹你的,你到底想干嘛?”
苍穹看了符婴一眼,又看了玉液池一眼,没有回答符婴的话,而是自己做了一个判断:“你还想跳?”
“我找东西呢…”符婴有气无力的解释,他真不是想自杀。
苍穹微微错愕,面具遮掩下的脸有一抹尬色,然后他看了看自己拽着符婴的手,立马像是被针扎了一样放开,甚至于保持距离般的后退了两步。
与此同时,苍穹也终于反应过来符婴到底是想要找什么了,他不经意的摸了摸胸口,但是符婴现在的目光都没在他身上所以没发现异常。
“那个东西,有那么重要吗?”苍穹的声音有些轻,他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的异样,也没反应过来自己居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符婴听了之后却慢慢的垂下了眸子,似乎是思索了许久,才徐徐开口:“是的,很重要。”
比他的命都重要。
那是他找到谢清钰的唯一希望,偌大的九重宫阙,天宫森冷,他只有它了。
苍穹眸子里面闪过一抹错愕,他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的符婴,又似乎是见不得他这个样子,沉吟片刻,冷不丁的开口:“你给我在上面待着。”说完这之后,苍穹已经一把把符婴拽了回来。
符婴诧异之余,苍穹已经向前迈出了几步,已经站在了栏杆边上,因为背对着,符婴看不到苍穹的脸,却听到他的声音:“我帮你找。”
符婴是真没意料到会发展到这一步,惊讶过后,他脸上又挂了一惯的笑意,有些没心没肺地开口:“这不是我求你做的,可不能算第三件事!”
苍穹嘴角微勾,朗声道:“不算!”
这么好说话?
符婴又一滞,在他还想不通的时候,便听到一个干脆利落的落水声,符婴小跑过去看的时候,池子里面只剩下了一个涟漪。
还挺利落的。
符婴看着水面感叹了一会儿,但是随即他又后知后觉的发现,这家伙好像答应他的第二件事根本就没做成,所以现在就算是他和他索取的话,也算不上第三件事吧?
反应过来的符婴低咒一声,然后狠狠的拍了自己脑门一下,又被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