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钰在谢悯身后将平衡感掌握的很好,当然在这个过程中,他也有放手的时候,让谢悯自己去操纵,而他就做好防护。
虽然是护着谢悯的面子这样做,但是其实也是我在这个过程中慢慢教会谢悯,谢悯捏灵决的时候应该怎么做,转向的时候又该如何,他都会提醒,身必躬亲。
谢悯并不是脑子不好用,只是贪玩爱偷懒,虽然听谢清钰告诉他的事情的时候他总是要出言反驳,但其实他知道谢清钰说的都是对的,他就是习惯嘴硬了。所以等到他们两个到达罗浮山的时候,谢悯学到了不少东西。
谢悯累得满头大汗,他用袖子胡乱地揩着脸上的汗珠,喘了好几口气才能够说上话:“从来没有觉得到罗浮山这么远过!”
谢清钰没有说破,他们今日到罗浮山,确实花了平日里差不多三倍的时间。
谢清钰伸出手给他揩了揩额头上的汗渍,笑意温柔,语气却一本正经:“阿悯,今日确实进步了不少!”
他现在说的这一句话,虽然同刚刚的一样,几乎一字不差。可是较之方才,现在说的却是真的。
谢悯挑了挑眉,心里明明开心至极,可是表面上却还是装作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不屑道:“用得着你说。”
脚下踩着的土地是黑的。
因为是在冥府,这里的土地其实大多都是黑的,或者是赤红,乌紫。听说那是流淌过鲜血的缘故,因为在很远古的时候,一团混乱的幽冥海,其实就是生物最开始滋生的地方,是血腥杀伐的古战场。
冥府的最高统治者是酆都大帝,在他之下又有五方鬼帝、泰山府君直辖。真正管理冥府事务的事情是泰山府君,泰山府君之下还有十殿阎罗、四大判官、六案曹公、孟婆神,摆渡神,黑白无常等。
其中这五方鬼帝并不属于泰山府君的管辖范围,酆都大帝很少掺和冥界的事情,所以他们是相对自由的。这五方鬼帝,其实就是治桃止山 鬼门关的东方鬼帝蔡郁垒、神荼,治嶓冢山的西方鬼帝赵文和,王真人,治罗酆山的北方鬼帝张衡、杨云,治抱犊山的中央鬼帝周乞、稽康,还有一个自然就是他们师尊了。
治理罗浮山的南方鬼帝,杜子仁。
虽然名为五方鬼帝,实则一共有九人,他师尊能够以一己之力独自治理罗浮山,其实力可见一斑。当然了,这肯定还有其他的原因掺杂在里面,他师尊是个不好相处的人,极其不好相处的人。用他那些同僚的话评价就是,杜子仁这家伙的脾气就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所以他部下的鬼族,也大多都是那些死于战争中的怨灵,万物随主,在冥府也是恶名昭著。
罗浮山空空荡荡,到山门口的时候,守卫本来是想来拦的,但一看到是他们两个也就变恭敬了。 五方鬼帝门下大多都有自己的徒弟,其中又数中央鬼帝的最多。可整个偌大的罗浮山,杜子仁的徒弟就只有他们两个,大概也是只有他们两个受得了杜子仁的脾气。所以谢悯觉得,那年谢清钰带他来的时候,杜子仁并没多做刁难就将他收入门下,大抵也是有这个原因在的。
罗浮山是整个九幽最高的一座鬼山,从山门口开始到正殿,一共有三千多级台阶,那构筑台阶的石料与冥府旁处不同,是黑一块红一块的火山岩。
此时,谢清钰和谢悯就顺着这台阶一步一步往上跑。
他们师尊脾气怪,定的规矩也怪。就是说每次他们俩过来的时候,这三千级台阶都得一步一步爬上去,是决计不能一步登天,用术法的,那是大忌。
以前,谢悯也偷偷耍过几次小聪明,但是每一次都被杜子仁给抓了出来,就好像是时时刻刻都盯着他一样。结果因为这事,他还被罚把这台阶上上下下都扫了一遍。当然了,最后的结果大半都是谢清钰帮他扫的。
不过几次下来,谢悯也学乖了。
等到他们爬倒顶上的时候,都已经晌午了,日头较别处更大。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巨大的宫宇,上面笔力苍遒的写着“罗浮宫”三个大字。
五方鬼帝在阴司的职位很高,每一方鬼帝都有特定的管辖地,有自己的宫宇。
罗浮宫门口有一尊天女神像,应当是天女神像,谢悯这样猜测。为什么说是猜测呢?是因为这尊三人高的神像身上雕刻的羽衣、彩带,一看就是神族仙子的模样。在这种神鬼关系紧张的时候,天女神像还会万年不倒的屹立在鬼界本就奇怪,可更奇怪的地方却还是在这个神仙本身,这个神像的每个地方都雕刻的很精细,却唯独没有脸。
第一次见到的时候,谢悯就问过谢清钰这个问题,可是谢清钰却也不知道。只是告诉他一句,这尊神像是用五彩石雕刻的,也就是当初补天的顽石,这种东西极其难雕刻,而从这尊神像的精细程度便可推知这主人花了多大的心血。
可是谢悯听了之后却觉得更为奇怪,若那主人真的是如此费心力,又怎会半途而废?更何况若是真的,因为什么原因半途而废不想雕了,干嘛还把一个残次品摆在这里?
此时,谢悯就扶着这尊神像在那大喘气。他的身体向来不是很好,虽然不至于说体弱多病,但是一口气爬上三千级台阶也是够他呛了。
谢清钰倒是气定神闲,面不红气不喘,看着谢悯累得腰都直不起来,觉得又无奈又好笑,最后还是上前扶了谢悯,道:“还可以吗?”
“当然,小爷是谁?呼——”谢悯昂起头,话都还没说完呢又长长的喘了一口气,连连拍着胸口。
“你啊!”谢清钰语气无奈宠溺,帮着他拍了拍背顺着气。
两个人正在说着呢,边上传来一个人的咳嗽声。
谢清钰和谢悯抬起头,顺着咳嗽声传过来的方向看过去,便见到身穿紫袍的中年人站在那里。那男人冠发高束,剑眉星目,面容冷峻,不怒自威,看起来就极其不好惹,平日里那脸色都是黑着三分。那人穿着黑色的里衣,外面罩着一件深紫色的外袍,衣袍上不带花纹,如同他的人一样无聊冷漠。却是在袖口的地方,勾勒着一串小小的花朵,像是莲花,又像是芙蕖,可到底是什么花却不知道。
“师尊。”
谢清钰和谢悯一起唤道。
杜子仁的目光却没有落在他们两个人的身上,而是盯着谢悯的手与那石像接触的地方,语气不善地低吼:“脏手拿开。”
谢悯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像碰到针尖一样把手弹开,可是弹开之后想了想却还是又慢悠悠的伸出袖子去擦了一下方才他碰到的地方,算是向他师尊示好。
“你们两个又来做什么?”杜子仁不悦道。
谢悯一听这话就不得劲,连忙小跑着过去,笑的纯良无害:“哎,师尊,你这说的是人话吗?我们可是你徒弟,这罗浮山就是我们半个家,这哪有刚回家就赶人的。”
听了谢悯的胡扯,杜子仁就阴沉着一张脸,然后冷漠的打量着他。
谢悯反应过来之后挠了挠后脑勺,唉,对哦,他师尊貌似还真不是人。
“师尊,你就当我刚爬太累了,脑子爬晕了,胡说,胡说!”谢悯连连摆手。
“就你话多。”杜子仁黑着脸。
他师尊其实也挺好的,可就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就和谁招他惹他了一样,谢悯在心里默默慨叹。
谢清钰上前,只得把来意禀明。
三人坐在石桌边上,头上遮着一块纳凉的长檐。
其间,杜子仁一直没什么情绪波动。直到谢清钰说到三生石的事情,似乎是触及到了他的什么回忆,他出声打断。
“你方才说,那人叫什么?”杜子仁眉头微皱。
“青鸾。”谢清钰道。
“青鸾…”杜子仁跟着重复了一下这个名字,神色看起来有些犹豫不定,似乎是在努力回想。
“三生石上说,她曾经是神帝重黎的侍女,后来又跟着玄冥娘娘伺候。”谢清钰补充道。
杜子仁眼睛突然瞪圆,谢悯看到,他原本放在桌子上的手渐渐握成了拳头,似乎是刚刚谢清钰说的那句话里面有什么东西刺激到了他。
接着,杜子仁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等到谢悯再看过去的时候,又已经恢复如常,仿佛刚刚他眼睛里面的波澜起伏只是错觉。
“师尊,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谢悯追问。
杜子仁不答话,算是否认。
“那师尊,你知道这玄冥娘娘是谁吗?我觉得我们要想查青鸾神女,估计得从这玄冥娘娘入手,而且怎么感觉听着有点耳熟。”谢悯托着腮。
杜子仁斜着眼看了他一眼,面容不善,不知是想说还是不想说。
“应龙玄冥!”谢清钰道。
杜子仁抬了抬眼皮,而后点了点头。
“阿悯,只是我们怕不能从她查起了。”谢清钰道。
“啊?”谢悯一脸懵。
“因为应龙神尊,十一年前就死在了诛仙台上。”谢清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