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殿位于顶峰,离他们住的地方尚有一段距离,因为整座苍穹山上都笼罩着结界,所以符婴也不敢冒险从山腰驾云上去。只能借着月色,从山路石阶上偷偷摸摸摸上去。
石阶虽然陡峭,却并不难爬,干净得连根杂草都不见,可见平日里有弟子专门负责打扫。
以前符婴在黄泉的时候也爬过天阶,那个时候他和谢清钰拜了杜子仁为师,罗浮山从山门口到山顶就是靠着三千多级的石阶连着。那个时候,他每次去罗浮山见杜子仁,都得把那石阶爬一遍,这大抵也是他不愿常去的缘故。
只是,现在想去,却也不能了。
莫名想到这个,符婴的神色不大好看,纵使是过去了两千多年,黄泉发生过的往事,那如梦一般的过往,对他来说就是埋在心底最深处的一根刺。稍微动一动,碰一碰,都能疼得他痛不欲生。
符婴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脚下的步子快了些,没过多久就累的上气不接下气,但是也因为这样让他没有时间去想旁的事情。
不知道爬了多久,眼前的藤条才渐渐稀疏,月色越发明朗,上方的遮挡物少了不少。
终于,脚下踩到一片平坦。因为是在山顶,所以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上方的月亮很大,有点像是在九重天的时候。
面前出现的是一方小小的院落,有点出乎符婴的意料,他看惯了九重天的雕栏玉砌,原本以为既是尊神住的地方,尤其是苍穹圣主这种神仙中的神仙,那必然是宫宇楼阁的。可谁能够想到,现在在他面前出现的就是一方再普通不过的院落小肆。如果他不是知道现在是在苍穹山的话,甚至会以为误入了哪处凡世小院。
院子四周围了一圈低矮的竹篱笆,与旁处不同的是,那些并不是砍了竹子之后编织出来的,而是它本来就是长了一圈低矮的竹丛,约莫半人多高。普通的竹丛不会这样,这显然是用灵力抑制了它的增长。
符婴踮着脚,小心翼翼地推开那竹门,只见院子里面种了一院的杏花,一团一团的开在枝端,纷纷扬扬。
院中有一张石桌,上面还摆放着一架七弦古琴,却不见那人的半点踪迹。
偶然踩到了一截枯枝,突然响起了声响吓得符婴一个激灵,连忙用双手捂住嘴巴,然后警惕的朝四周看了几眼,怎么会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呢?
还好没人。
符婴又蹑手蹑脚地往里走了几步,因为山顶寒凉的缘故,院中落了一层积雪,他的目光顺着木阶上移,便看到眼前矗立着一座小小的木屋,屋子里面的烛火是亮着的。
莫非,苍穹圣主就在屋子里面?
唉,还传闻中执掌神格的苍穹圣主呢!偷偷摸摸就被他摸进来了,一点结界都不知道设,真是太不小心了。
符婴啧啧摇了摇头,不过这也实属他多虑了,毕竟旁人如果知道这是苍穹圣主的地方,谁还有那个胆子往这闯,也就只有他这种不守规矩的。
符婴原本想着要从正门进的,但是似乎这样又不太好,所以他还是乖一点,决定先从窗口那往里看去,摸摸情况再说。
符婴掏出小匕首把那窗子上面圆圆的划了一个洞,刚好一只眼睛能够往里看。
屋子里面的装饰很简单古朴,他刚好就看到那盏烛火亮在桌子中央,可屋子里面却连个人影都没有。
不在?
符婴也不管这么多了,当即就从正门绕进去,却在那屋子里面绕了一圈什么都没找到。
没有找到人,符婴失落的出了屋门,走到院子里。石桌上摆了一架古琴,符婴百无聊赖的就去那蹲着,他一只手支着下巴撑在石桌上,看着那古琴却觉得有点眼熟,好像是在哪见过。
符婴的手动了动,无意识的在那琴弦上拨过,谁知那古琴灵性的很,符婴就那么轻轻的一拨,整个古琴上面瞬间溢出蓝色的灵息,空灵的琴声炸响。
符婴吓得一愣,下意识的捂住耳朵,又觉得这样不对,直接整个人趴到了那琴上面,想要阻止那琴弦自己拨动,把那琴声传得更远。
终于,那琴上面的蓝色灵息慢慢消散,与之而来的是琴声也骤然停止。
符婴松了一口气,刚要起身,却发现离他额头差不多一寸的地方赫然指着一把冷剑,冷厉至极的剑尖,上面环绕着一圈冰蓝色的灵流。
符婴心下一凉,嘴唇哆嗦刚要说什么,头上便传了一个沉冷的声音:“你为何在此?”
符婴噫了一声,觉得这声音听着有点耳熟,但是他现在来不及想这么多,只得抓紧时间解释:“您就是苍穹圣主吧?其实我是来求学的,我真不是故意来碰你的琴的,我就……”
“没有人告诉过你这个地方不能来吗?”苍穹的声音低沉。
月光森冷,映照在他脸上的那层面具身上。此时,他只披了一件简洁的白袍,领口微微敞开,露出深邃的锁骨,上面还沾染着许多未干的水珠。方才其实他是在后山冷泉沐浴,直到听见琴声响起,才抽身回来。原本他以为是什么不要命的妖邪敢到他这里挑衅,所以手中的沉渊悍然出鞘,但是他没有想到来的人居然会是符婴。
才一个多月不见,符婴看起来却是有些不一样了。
苍穹没有想过还会再见到符婴,所以最初他还是有些发愣的。不过好在现在符婴因为自己理亏心虚,没敢抬头看他,所以他不知道面前的这个人就是他以为自己害死了的人。
符婴刚要抬头,门口传来脚步声,与此同时,有几个熟悉的声音就响起。
“执掌大人,是出什么事了吗?”
这声音,似乎是今日他遇到的那守卫来着,他抬头朝门口看去,这不看还好一看就知道他完蛋了。门口站了排排站的守卫,应该是刚刚被那琴声的动静惊到,这完全是被逮了现行啊。
守卫一看这情况,就知道发生了什么,连声表示歉意,是他们看管不牢。
“既如此,那便交给你们处理。”苍穹淡声道,说罢他已收了手上的剑,转身朝着那木屋走去。
符婴觉得心情真是大起大落,他抬起头也只见到那个人离去的背影,张张嘴刚要说什么,却又瞥见那守卫看着他的眼神,好吧,这时机貌似把握的不对。
结果因为这件事,符婴刚来的第一天就被罚了。
别看无上梵世,孑然独立,与世无争的。可那刑罚,却是相当的严明。
因为他们都是神族的小公子,也不好明着去打罚,所以符婴就被丢到了书阁里面抄书。
等到午饭的时候,司弦才过来给他送饭。
符婴愁眉苦脸,忿忿不平地吼道:“师兄,你也委实太不厚道了,老头要罚我,你居然一句话都不帮我说。”
他口中说的那个老头,就是南极仙翁,别看南极仙翁长得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可那大笔一挥,判起刑罚来却是丝毫不手软。
“哎,殿下说笑了,先生平日里严明赏罚是出了名的,这,就当时那种情况,我们谁敢去说半个字啊!”司弦也是无奈:“不过,殿下你也委实太大胆了,居然还被苍穹圣主逮了个正着。”
他去之前还千保证万保证绝对不让苍穹圣主发现,所以说起这个,符婴也是有点心虚,无奈的笑笑打着哈哈。
“师兄,嗯,今日的白粥做的格外不错!”符婴竖起了大拇指,明显着就是撤开话题。
“不过也不亏,你好歹是见到了圣主。”司弦继续道。
见到?他那是见到吗?
搞了半天,脸都没见着就算了,还平白无故的落了这么大个罚,沦落到这书阁抄半个月的经书。
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倒霉,倒霉透顶了。
符婴觉得,去见苍穹圣主这件事情,他还是得从长计议,急不得,急不得。
符婴喝着白粥,含糊地应答着。
他也就在这书阁里面迫使着自己抄了三四天,也就实在是呆不下去了,想了几百个法子逃出去,谁知南极仙翁精明得很,明明那么忙却还有功夫来守着他,他每次脚还没迈出去就被逮到。
就比如这一次,符婴刚刚推开窗子,打算从那后窗翻出去,结果脚刚迈出去一半,便看到南极仙翁就站在他门口笑眯眯的看着他。其实说实话,南极仙翁真是长了一副极其慈眉善目的样子,而且他每时每刻都是笑眯眯的,符婴却觉得这样才更让人毛骨悚然。
“殿下又要去哪?”南极仙翁笑着。
符婴尴尬一笑,然后看到外面日头正大,解释道:“哦,先生啊,我就是抄书抄的太闷了,就开个窗,通个风,透个气,晒个太阳什么的。”
“哦,殿下想透气啊,那正好,老朽也想。”南极仙翁依旧笑着。
符婴恨恨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极其不满意的把脚缩了回去,心里面愤愤不平,小爷就是想出去,怎么滴?
我要是知道你在这里,我就是闷死也不开这个窗子。
符婴狠狠的跺了跺脚,又滚回书堆里,他翻了翻手上的卷子,时而叼着笔,时而又把笔拿到耳朵后夹着,半天也不见写出一页来。
无聊无趣,还老打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