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一步一深陷,安得尽从容(下)
煮酒2021-11-14 21:274,076

  张建明隐藏在巷口角落的阴影中,目视着街道对面的夜总会。

  他掏出了手机,拨通了电话,用蹩脚的泰文说:“喂,警察局吗?我要举报一家地下赌场······”

  此时的塞文还在长篇大论,对阿来灌输着一些什么,电话铃声响起,他转身走到没人的地方接电话。

  在一分钟不到的时间里,塞文间接说了几个“好的”,之后挂断了电话,对着前台的两个女服务员勾了勾手,两个女服务员一路小跑过来,塞文小声用泰文交代了几句,二人接连点头,之后走到赌场的大厅中央,向着左右不同的方向弯腰鞠躬,用泰文说:

  “实在不好意思啦各位,有匿名人士举报了咱们这里,警察会在不久后赶到,还请各位尽快收好自己的钱财离开此地······”

  张建明蹲在了地上,从上衣兜里掏出了一根皱巴巴的烟,点燃后深吸一口,半分钟后,才有烟雾从嘴里和鼻孔中缓缓喷出。

  他遥望着对面艳阳高照下的夜总会门口,冷笑了一声。

  然而就在这时,他看到很多男人和女人从夜总会的大门急匆匆地跑了出来,不由得脸一沉,心里已然明白了一些什么·····

  他其实很清楚,现在这个化名“塞文”的男人,心思缜密,粗中有细,这个人既然敢在这个地方开地下赌场,说得厉害一点儿,他会只手遮天,八面玲珑地打通所有关卡,最不济也会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他现在之所以举报塞文,也只是想敲山震虎,观察一下塞文在这个地方的势力如何。

  但是看到警察还没来,赌客们却全跑了,心里总归有些不爽。

  半个小时后,已经没有赌客从夜总会门前走出来,应该是都走光了,远处的街道上才驶来两辆警车,停在了夜总会的门前,从车上下来六七个警察,鱼贯进入了夜总会。

  “警察一会儿来了,我们该怎么办?”阿来看到赌客都走光了,但是赌桌仍在,不免心跳加快地问了塞文一句。

  塞文盯着阿来的双眼,从对方惊慌的眼神中,瞧出了对方内心深处的不安,“没事儿的阿来,在我这里,警匪一家亲。警察应该快到了,随我去外面会会他们。”

  警匪一家亲?阿来闭上了嘴。

  塞文带着王风和阿来出了赌场,进入电梯,来到一楼大厅里。

  几个警察刚好也赶到这里。

  塞文春风满面地走过去,对着领头的警察双手合十,寒暄了几句后,身后有个女服务员已经提着一个书本大小的小皮箱走来,递到了带头警察的手里。

  那警察话不多收,接过小皮箱就带着几个属下走了。塞文把他们送了出去。

  张建明看到塞文和警察们一起走出了夜总会门口,急忙转了个身,向着巷口深处沉默着走去······

  走着走着,巷口的拐角处,忽然出现了一群男人,那些男人的目光看上去异常凶狠,把前方的道路围了个水泄不通。

  张建明眯起眼睛看了他们一会儿,见对方毫无反应,亦不让行,又急忙掉头往后面走。

  后面不远处的丁字路口也冒出了一群男人,目光同样很凶恶,堵住了后面的路。

  张建明看看前方,又看看后方,不甘的眼神逐渐冰冷,他摆好了架势,等待着众人的围攻。

  一阵狂妄的笑声传来,前方的男人们纷纷让出一条道路,有个身穿肥大西装的小个子男人穿过道路,缓缓走到张建明身边。

  张建明万分错愕地看着眼前的那人,讶异道:“扎伦······”

  塞文带着阿来和王风来到三楼的一间财务室。

  里面有三位身穿白衬衫的女子分别坐在三台电脑前敲打着键盘,其中一人看到塞文进来,停下了手头的工作,起身走到一张办公桌前,把一叠文件交到塞文的手里。

  塞文拿起文件翻看了一会儿,眨了眨眼睛,问王风:“经常来赌场的昆桑······你有了解这人吗?”

  王风点点头,“附近一家按摩店老板。”

  塞文又问:“人品怎样?”

  王风说:“不怎么样,以前就是一地痞无赖,街头霸王,小混子。”

  塞文问:“背后有没有势力?”

  王风说:“没有。”

  塞文问:“现在那家按摩店还在经营吗?”

  “嗯,”王风点点头,“收益还不错,每天都有很多游客去光顾。”

  塞文沉吟道:“他最近欠的赌债有点多啊······”

  王风问:“多少?”

  塞文伸出一根手指头,“已经超过了一百万泰铢。”

  王风说:“赌场方面肯放给他钱,也考虑到了他有这种能力偿还。”

  塞文点了点头,“他的帐好收回来吗?”

  王风苦笑:“怎么说呢?前不久他上小学的儿子,把同班同学打断了一只胳膊,到现在都没有赔钱。”

  塞文叹道:“他的帐该收了。”

  他转眼看向阿来,“阿来,你去不?本金一百一十万,利息三十万,把账收回来后,公司只要本金,利息全部归你,你有没有兴趣?”

  阿来诧异地看着塞文,吞吐道:“没有······”

  “你被先急着拒绝,我也并没有强求你去做这件事,我只是想让你赚一些外快,顺便······”塞文顿了顿,“其实无论谁去收这笔赌债,都免不了和昆桑起冲突,这种人实在该教训,顺便让你练练拳脚,不过这种人对于你来说,危险指数绝不会超过两颗星,你对付他绰绰有余。”

  他见阿来像个木头一样杵在那里,接着说:“你这傻小子,有钱还不去赚?现在你把钱源源不断的寄回家去,你的父母还不得高兴坏了?”

  阿来原本复杂的眼神中,像是有了一道亮光在隐现,“好吧!”

  塞文在今天上午曾经对阿来说:我就让你收这一次账。

  塞文以前也曾对张建明说:你跟我干一年,哥保管你发财。

  塞文以前还在他的地下制毒工厂,面对一个跪倒在他脚下,苦苦哀求回家的女孩子,掏出手枪对准了那个女孩子的额头,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只因为他曾经对那个女孩子承诺过——干一年就回家。但是女孩子已经在那个地方做了两年,才提出了回家的要求。他却不能兑现承诺······

  塞文欣慰地拍了拍阿来的肩膀,“这才对嘛!你天天熬夜,花费那么多的心血,辛辛苦苦练武这么多年,还不是为了赚钱?如今你来到我身边,除了缘分以外,也是上天对你的回馈。”

  “就是······”阿来问,“那个昆桑也懂中文吗?我不懂泰文······”

  “撕······”塞文猛地一拍脑门,“这还的确是个问题。”

  “但是,”塞文话锋一转,“我觉得你没必要跟他沟通,这反而是最好的沟通,你只需要把借条让他看一下,就好了,反正我估计他没打算给,但你有一双拳头。”

  阿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我打了他,他会报警吗?”

  塞文讥诮道:“还没听说过哪个赌徒输了钱被人收债就要报警的,你放心,他不会。”

  阿来出去以后,王风不由得“哎”了一声,质问塞文:“老板,为什么便宜总是让这小子占了?”

  塞文笑道:“现在有人要和我作对,我招兵买马,也是为了防这个人······”

  王风瞪了瞪眼睛,“谁敢跟你作对?”

  塞文的目光飘向窗外,“我的好兄弟,扎伦。”

  “怎么可能?”王风实在有些意外,“你当年可是救过他性命的。”

  “此一时彼一时,”塞文冷笑,“现在的我本是他乡客,寄人篱下,却反客为主,让他做我的小弟,你觉得他会心甘情愿?”

  王风反问:“他当年不是说,你永远是他大哥吗?”

  塞文露出自嘲的笑容,“以前我是毒枭,钱多的时候可以买下东南亚的一个小国,道上混的谁敢不服?可现在却只能窝在这个地方做个小老板,扎伦又岂会服我?我自己都不会服我自己的······哎……我何时才能东山再起?”

  他的眼神中似乎透着萧索落寞的悲凉。

  “别这么说,”王风说,“我就服你。”

  塞文摇头苦笑,“那是你没有什么野心。”

  “不,”王风的表情凝重起来,“你当年也救过我的命。”

  “难得你还记得那件事······”塞文一只手摸了摸王风的头,“对了,阿来要账回来后,你对他提出比武,然后揍他一顿,别打要害就行。鼻青脸肿那什么的没事儿。”

  王风的眼睛亮了,表情甚至说喜出望外也不为过,但他还是问了一句,“为什么要这样做?”

  塞文从兜里掏出墨镜,戴在了眼睛上,“我要把这小子的狠劲,和内心深处的恶,逼出来一部分。”

  言毕,他走出了财务室。

  王风跟上前去,又问:“你还知道他心里有恶?”

  “每个人心里都有的。”塞文背负双手,闲庭信步,嘴角带着嘲讽的笑容,“像阿来这种苦逼的小伙子,混迹多年一事无成,你说他心里有没有恨?我告诉你吧,他有的!恨是恶的前身。 ”

  王风也曾经因为恨,走上了恶这条道路。

  王风的父母都是中国人,在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父母就带着他来到了泰国,和泰国人一起做生意经营一家公司,住在曼谷的富人区里。

  好景不长,后来因为一次“意外”事故,父亲在一场车祸中丧生。

  母亲告诉王风,他的父亲其实是被合伙人害死的。但这些人都是黑社会,惹不起的,平时见到那些人,还要装作若无其事才能活命。

  只是王风有些不太理解,为什么父亲死了,他的那个公司合伙人还总是来家里找母亲,不过再大一点后,王风就什么都明白了。父亲的惨死,母亲的委曲求全,天知道会对一个孩子产生怎样的心理阴影。

  王风从那时起,便拜了一位泰拳高手为师,准备长大后走哈姆雷特的老路。

  后来他果然成为了一名泰拳高手,进入了合伙人的公司,结果并没有成功暗杀父亲的合伙人。因为那人太谨慎了,表面上不动声色,其实背地里找了很多保镖躲在暗处保护自己。

  他防范王风这个人,就像是密室里的红外线报警器,到处布满了王风看不见的眼睛和枪口。他最终寡不敌众,以惨败告一段落。

  一旦失败就意味着死亡。

  这位当年父亲的合伙人,也就是如今的这位母亲的情人,为了不让王风母亲知道这件事,想了个法子,以“失踪”处理,将王风的身体和石头绑在一起,趁着当夜月黑风高沉入了大海中。

  是塞文救了他。后来还帮他报了仇。

  彼时的塞文,还是一位名叫“王长超”的大毒枭。

  彼时王风父亲当年的合伙人,也是塞文的一个合作伙伴。在王风刺杀母亲情人的前后一段时间内,塞文一直都呆在泰国,和王风的仇人在一起。

  塞文之所以后来布下陷阱暗算他的合作伙伴,当然是因为他选择了王风。

  我们经常在影视剧里看到犯罪分子在双方交易的时候,突然擦枪走火,一阵火拼,其实这一幕有时候也会在现实中上演,只不过,过程并没有那么惊心动魄。

  因为有胜算的一方,往往在三分钟之内就会结束战斗,而且通常会计算成本,根本不会像影视剧里那样,双方要互撕大半个小时。

  也就是说,塞文暗算了王风的仇人。他把那位将要死的人约到了自己住的酒店谈买卖,两人还正在兴高采烈地交谈中,王风忽然从房间里的一扇门内走了出来。

  在塞文的眼皮底下,王风用自己多年苦练的泰拳,徒手杀死了自己的仇人。

  男人之间的感情,没有什么比在自己面临死亡威胁,孤立无援的时候,对方伸出一只援手雪中送炭,救死扶伤,来得深厚了。更何况后来塞文还帮他报了仇。

  或许在任何人的眼里,塞文都不是一个好人。但是在王风的眼里,塞文是他的再生父母。

继续阅读:第十三章 坐山观虎斗,干戈隐暗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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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路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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