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坐山观虎斗,干戈隐暗流(下)
煮酒2021-11-17 20:254,331

  回到房间后,何杉杉扶着阿来坐到沙发上,把盛钱的黑袋子放在了阿来的旁边,之后匆匆去了卫生间,在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两块毛巾,一块干的,一块湿的。

  她走到沙发前,坐在了阿来的身边,细心地用湿毛巾擦拭阿来脸上的残血和伤口。

  “不用,我自己来。”阿来夺过何杉杉手中的毛巾,自己擦拭起来。

  何杉杉尴尬地低下了头,“你拒绝一个女孩子的好意,哥你这个人好不懂得尊重女孩子啊?”

  其实这句话对于她来说,只是一句逢场作戏的戏言,自从来到泰国后,好像也没有什么男人尊重过她。

  阿来看着她,疑惑地问:“你怎么会知道我在那里?”

  “老板告诉我的。”

  “塞文?”

  “是啊。”

  “你知道他刚才去了哪里?他怎么会知道我和王风的事情······”

  “我哪知道他刚才去什么地方,”何杉杉说,“他就是找到了我,说你和王风闹着玩呢,这种事情他管不了,然后告诉我,万一王风出来了,你没有走出那个房间,就让我去看看你。”

  阿来瞬间明白了一些什么。

  塞文管不了吗?当然管得了。

  为什么不管呢?

  其实是在给他一个警告,这些钱不能白拿,这些待遇也不是谁都可以白给的,以后得用能力说话,还得办实事,要不然,没有人服他。

  他现在甚至怀疑,这场打斗,本来就是塞文提前安排好的。只是把蜜枣和巴掌互换了一下顺序,得来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何杉杉见阿来在发愣,一把夺过他手中的湿毛巾,“我帮你擦吧!”

  “你这……上衣都这么脏了,还有血······脱下来吧!”

  阿来沉默着脱下了上衣,沉默着扔到了一边,他的脊背和胸膛上的血瘀和划痕,和分布均匀的肌肉一样凸显。

  何杉杉拿来了酒精,小心翼翼地处理着那些伤口,酒精和伤口接触的一瞬间,阿来仍然一动不动,伤口处的一小块肌肉却在莫名抽动着。

  她不知不觉中竟然哭了。

  阿来困惑地看着她,“你哭什么?”

  你在看到某些事情,某些人物时流下的泪水,其实很多时候,并不是出于同情和慈悲,而是你在对方的身上,你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触碰到了你内心深处最为脆弱的那根心弦。

  人生不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人生轨迹。

  但是在这片异国他乡的土地上,阿来与何杉杉所经历的磨难痛苦却大抵相同。

  都是为了钱,让自己吃尽各种各样的苦头。

  “没什么······就是觉得哥不容易,”何杉杉勉强一笑,“哥出来一定是为了赚钱吧?”

  “是。”阿来苦笑,“你难道不是?”

  “我也是······”何杉杉眨巴眨巴眼睛,豆大的眼泪夺眶而出。

  阿来拿起茶几上那块干净的毛巾,为何杉杉擦去那些如露珠一般晶莹的眼泪,望着她那张青涩而苍白的脸,“说出来可能会好受一些。”

  “你不会想听的,”何杉杉苦笑,“我这种贱命······”

  “说出来吧,我想知道。”阿来笑着说。

  接下来,何杉杉对阿来讲起了一个黑暗而悲惨的故事。

  这个女孩儿的家乡在东北,那是一个冬天能到零下二三十度的小村庄里。

  村子里平时看不到太多人的,因为很多人都外出打工去了,如果不出意外,何杉杉也会像村子里的大多数同龄人一样,上完初中就会外出打工,意外就是,她考上了一所不错的高中。

  父母能有这样争气的女儿,他们感到很欣慰,很骄傲,尽管下面还有一个弟弟,生活不是太轻松,还是在捷报传来的第二天,就在家中摆了两桌丰盛的酒菜,把亲朋好友都召集在了一起,庆祝女儿考上了高中。

  喝酒喝到头大的父亲当场豪气冲天地打了包票,说自己的女儿以后必定会上大学,大学毕业后就是社会精英。

  这时候就有好友说,看他们家的姑娘就不是普通人,普通人哪有这姑娘好看啊,你看那双大眼睛,水灵的就像是两块大钻石,这五官,这身段,活脱脱的沉鱼落雁,十里八乡只怕没有人能赛得过这美人胚子。

  父母也认为自己的女儿,不应该和身边的那些普通人一样,毕竟女儿相貌出众,虽然没有好友口中说得那样邪乎,但是女儿真的会长,把父母二人的优点都集中到了她一个人的身上。

  只是,何杉杉高中还没有念完,外出打工的父亲就死在了外面。

  那年临近春节,向来节俭的父亲大概是为了省下几块钱的车费,一个人背着行李,从距离郊区很远的工厂步行去火车站,被一辆车撞死了。

  那究竟是一辆什么样的车,到现在都没有人知道。父亲被撞死后,肇事司机把父亲的尸体转移到了别的地方,扔进了距离案发现场三十里开外的一口废井里。

  从这天开始,父亲这个人就像是失踪了一样,直到半年以后,有附近干活的农民闻到了废井附近传来的阵阵恶臭,才在发现尸体后报了案。

  这个世界上有好多的人,他们那些人生当中的低谷,或者悲剧,就是从失去经济来源,或者赚的钱不足以维持突如其来的家庭变故开始的。

  所以,何杉杉在高三那年辍学了。

  她不想去工厂打工,但她的学历没有任何一家公司录用,后来只能去了某个大城市边缘的一家工厂,成为众多打工妹中的一员。

  她的身边不乏有众多追求者,可毕竟是多读了几年书,面对身边和她从事同一种工作的男孩们,心高气傲的她始终心存芥蒂。她知道她这样的女孩儿即便学历不高,只要好好经营自己,以后总会找到心仪的男朋友。

  在打工期间,她省吃俭用,一部分寄给家里,供弟弟上学,还挪出一部分来上夜校学会计。

  与此同时,她认识了一个改变她命运轨迹的女孩儿,那女孩儿也是成人夜校里的一名学生,和她一样对未来的自己有着美好的期待,每天都捧着一本哲学书,用上面的心灵鸡汤激励自己前进,口号就是这辈子不靠男人,姐就是女王。

  可笑的是,后来那个女孩儿还是找了一个有钱的男朋友。

  何杉杉见过那个男人几次,是个整天穿着西装,带着墨镜,风度翩翩的小白脸。

  这个陷入爱河的女孩儿告诉何杉杉,自己的男朋友做贸易工作,往返于东南亚的各个国家,现在他在泰国的一家公司缺两个会计,而且公司的员工都是中国人,她决定去帮助自己的男朋友,问何杉杉有没有兴趣一起去。

  此时的何杉杉,已经把会计资格证考了下来,就是还没有找到对口的工作,她问自己的好朋友,去那边的话可以赚多少钱,女孩儿说一个月一万,是人民币,不是泰铢。

  涉世未深的何杉杉相信了。

  两个女孩儿跟随那个男人坐火车去了云南澜沧,一个和缅甸交界的地方。

  至今为止,何杉杉还清晰地记得那天,殷红的落日,满天的红霞,她站在那片陌生的原野上,遥望着对面的缅甸,不远处的公路上,停着接她们去远方的黑色轿车。

  现在只要上了轿车,穿过国境线,那边就是异国他乡。何杉杉却起了疑心,她问好朋友,出国不是需要办理签证吗?

  女孩儿告诉她,办理签证太麻烦了,男朋友说了,从这个地方偷渡出去就行。快走吧,男朋友在车里等的都着急了。

  言毕,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女孩儿迈着轻松欢快的步子,拉着何杉杉的手向那辆轿车走去。

  临近车门的时候,何杉杉看到车内的那个男司机,在透过黑色的玻璃看她,嘴角荡漾着邪魅的笑容。

  一种莫名冰冷的寒意爬上她的脊背,她像是预感到了什么,转身撒腿就跑,跑着跑着,身后的一个男人就一把拉住了她······

  现在回忆起来,那真像是一场噩梦。

  不过真正的噩梦还在后面等着她。

  后来她到底经历了哪些惨无人道的悲剧,她没有和阿来明说。

  因为不能说。

  她以前也是父亲掌心里的明珠,以前也曾被父母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被父母像公主一样的对待。可现在却只能像是被主人囚禁起来的动物随意凌辱······

  尤其是后来怎么通过人贩子之手,被卖到塞文的手里,后来塞文又让她干了什么,究竟怎样把一个曾经心高气傲的女孩子,驯化折磨的像是身在地狱中的那些亡魂一样,失去了所有的尊严,忘记了所有的廉耻,她都没有和阿来说,因为不敢说······

  “哎······”何杉杉垂着眼帘,用手背抹掉流到嘴角的眼泪,苦笑,“我就是命贱······也不知道我哪一天才能回国,见到我的妈妈和弟弟,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样了······ ”

  很多人都会把自己的不幸遭遇归结为命运,或许只有这样,才能为自己找到一个既然不能改变事实,就选择勇敢活下去的借口。然后告诉自己,活着就有希望·····

  阿来的心是肉长的。

  他红着眼眶,再次为她擦干了眼泪,“以后我赚到了钱,会想办法带你回家的。”

  “你说的······”何杉杉问他,“可是真的?”

  “我会尽力的。”阿来用肯定的眼神看着她,微笑。

  何杉杉扑进了阿来的怀里,“你带我回家,让我看一看我的妈妈和弟弟,哪怕就一眼,我这辈子给你当牛做马,我都愿意······”

  他的怀抱烫得像冬日里的火炉,把她的眼泪熔化。

  她的身子软得像不能触碰的花朵,他觉得碰她一下都是罪恶。

  可是他的心里充斥着某种恨······为什么命运会给这个女孩子如此多的不公,为什么那些男人有着人的五脏六腑,却做着禽兽不如的事?

  “好了好了······”阿来拧着眉头,吸了吸鼻子,用两只手轻轻地把何杉杉推开,笑着说,“你做饭了没,我饿了。”

  “在厨房里,我去端。”何杉杉起身走进厨房,端出了热气缭绕的饭菜,摆在了餐桌上。

  阿来走过去,两人沉默着吃着饭。

  “阿来哥,以后你要小心。”何杉杉忽然说。

  “小心什么?”阿来问。

  “哎······”何杉杉想到阿来身上的那些伤痕,揪心地说,“千万别再像今天这样受伤了。”

  “我会的。”阿来咽下口中的食物,“你以后别对我这么客气,我不习惯。”

  “嗯,嘿嘿······”何杉杉笑得像个天真的孩子。

  “好,”阿来点点头,又说,“吃完饭早点回房间睡觉。”

  何杉杉问:“那你呢?”

  阿来说:“我睡客厅。”

  何杉杉的脸色暗淡下来,“阿来哥······是不是嫌弃我?”

  “我没有那样对你······”阿来说,“是因为我没有把你当那种人看。”

  何杉杉惊讶地看着阿来。

  阿来说:“以后我也不希望你再成为那种人。”

  每个男人的心中都有阴暗面。阿来的心中也幻想过和这个女孩儿发生一些什么。

  其实阿来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君子。

  但他高度自律,对任何事物都心存敬畏,他不轻易改变原则,一旦改变,就会带着某种自我毁灭的力量去踏上截然相反的征途。

  从一开始到现在,他的创造都源自毁灭。

  别人不敢尝试的,他敢。别人不敢用青春去赌未来,他义无反顾。

  破军一曜性难明。

  这样的男人就像是一把双刃剑,他可以成事,破坏力也极强。只是现在的阿来根本不清楚自己的价值。

  以前在香港有一个人很清楚,那个人是傅先生。现在泰国也有一个人很清楚,这个人是塞文。

  王风找到了塞文,向塞文夸耀起了阿来,“草,这个跑龙套的傻缺,还挺抗打的。”

  塞文问:“有多抗打?”

  “我可以这么说,如果我们在半年的时间内比武二十次,在前十次,我赢,后五次,不好说,最后的五次,他赢。”王风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咬了咬牙,接着说,“他是那种越打越冷静,还能快速思考对策的人。”

  塞文苦笑,“你想吧,一个乡下的穷小子,谁给他的勇气去香港谋生,孤身在武行混迹十多年……他肯定有不一般的地方,才支持他走下去的。”

  王风点了点头,“他的反应很快,身体协调能力也很强。”

  塞文叹道:“就是人太老实了,得需要驯化。”

  他幽幽地说:“我只盼望在扎伦动手之前,阿来能彻底为我所用。”

  王风问:“扎伦真的会先下手为强吗?”

  塞文沉吟片刻:“别人不会,但扎伦会的······因为他没有脑子。”

继续阅读:第十五章 如梦方初醒,兄弟难相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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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路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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