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伦问:“有多惨?”
张建明冷漠地看着扎伦,说:“尸骨无存吧!”
扎伦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张建明接着说:“ 其实你并不了解他(塞文)这个人,但是我和他在一起太久了,我很清楚,他到底是什么人。”
扎伦挑起一只眉毛,斜眼瞧着张建明:“那你说,他是什么人?”
张建明平静地说:“他是那种脑袋后面长眼睛的人,他现在肯定知道你对他起了杀心。”
扎伦狞笑道:“你是不是过于高看他了,我扎伦在这条道上混了这么久,在我想要对哪个人动手之前,还没有哪个人能提前知道!我杀人一向很快!”
“你怎么就知道他是个人?”张建明皱起了眉头,“他其实不是人,他是狼。”
狼是一种凶狠狡诈的动物,可以团队合作,也可以孤身行走。普天之下,也只有狼这种动物背后才长着眼睛,那双旁人看不到的眼睛,叫做“预感”。说得确切一些,那是一种能预知危险来临的感觉。
张建明把塞文比喻成“狼”,起源于多年前一次偶然的机会,塞文带他去香港,两人处理好了所有的事情之后,赛文又带着他找到了一位算命大师。
大师祖籍广东,据说算命很准的,塞文写好了自己的生辰八字交给了大师。——他是用手掩盖着写的,所以张建明没有看到。
大师盯着面前的这个男人端详了很久,说他是贪狼入庙,一生大富大贵,却又命带空亡,财运虽旺,难保物极必反,一切化为泡影。
塞文问大师,到底什么意思,怎么听上去不太妙?
大师说,你是贪狼命格,你的骨相妙不可言,但你这辈子福祸相随,到头来无非大起大落,甚至会有性命之忧。
塞文问大师,可有破解之法?
大师说:切记,不可太贪,还有,多行善事,莫问前程。
塞文谢过大师,给了大师一笔金钱,然后高兴地带着张建明走了。
张建明当时很好奇,问塞文高兴个啥?是不是大彻大悟,想改邪归正?
塞文说:你没有听到大师说我是“狼”吗?我说我怎么那么喜欢狼呢!原来我本来也是狼。狼虽然不是百兽之王,但却能纵横天下,横行无忌。
张建明当时没有多问一些什么,也没有多说一些什么,他不想劝塞文行善什么的。他觉得这样很讽刺。一方面用毒品害人,一方面又拿赚来的钱做好事,如此行善之法,估计连赛文自己都觉得可笑。
此后塞文没有听从大师之言,做一些善事什么的,同样也没有打算收敛自己,因为他固执地认为,只有自己变得足够强大,才能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张建明也算是和塞文一起出生入死多少回的男人,他非常清楚,塞文虽然野心强大,却并非蛮干之辈,此人胆大心细,思虑缜密,且生性多疑,甚至晚上从来不让喜欢的女人陪自己睡觉。
这个人还非常富有激情。他经常一个人嘴里叼着雪茄,独自坐在某个地方四五个小时一句话都不说,这段期间他不允许任何人来打扰,张建明也不能。
他其实是在思考某些问题。比如害人,或者防止自己被人害。
有一次,塞文在独处的时候,张建明躲在外面的窗口偷偷看他,发现塞文一个人坐在桌子前神神叨叨,表情举止也有些奇怪,感觉像是换了一个人。
张建明隔着玻璃观察着对方的口型,在配合对方的眼神和部分肢体动作,赫然发现塞文正在模仿他张建明!
张建明心里明白,在心理学术上有一种观点认为,如果你在和对方交谈的过程中,学会懂得模仿别人下意识的表情和动作,你就能读懂别人心里在想什么。
当张建明意识到这一点时,整个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忽然察觉到塞文此人对自己也并非那么信任。所以后来张建明和赛文相处,变得更加的如履薄冰。
塞文到底有没有读过心理学,他的学历究竟怎样,张建明不清楚,塞文也没有和他提过,这个人似乎对自己的过去讳莫如深。
不过张建明非常清楚的是,塞文此人懂得英语,泰语,包括越南话,是个学习能力极强的人,制毒的工艺流程也会悉数掌握,亲力亲为。张建明由衷觉得,唯有和这种人相处,你才会真正体会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真正含义。
尽管塞文是个十恶不赦之人,但是就某些方面而言,张建明真的很佩服他。
还记得之前张建明摆脱了早餐车,第一次跟随塞文去香港,在酒店里的那个晚上,曾经塞文遭到两个杀手暗杀,其实那次也是塞文设下的一个局。——塞文是故意引诱想要杀他的那两个合伙人上套的。
早在出事的前两天晚上,塞文就对张建明说了一个秘密,秘密的内容是——兄弟,你哥的身家性命,现在就交到你的手里了!
张建明问塞文何出此言。
塞文说,他有两个一手扶持起来的兄弟,亦是属下,早就对他的老大地位垂涎已久,现在是他最为势单力孤的时候,那两个王八蛋一定会找人来杀他!
后来那两个背叛塞文的兄弟,果然找了杀手来暗杀他。被张建明轻松解决掉后,塞文带着张建明神不知鬼不觉地连夜赶回老巢,召集部下突袭了那两个叛徒,还把他们的尸体秘密地扔进了大海里。
在此之前,张建明一直以为所谓的黑帮老大,都是一些一言不合就开干的江湖草莽,但是在塞文这里,他看到了一个诱敌深入,懂得后发制人的权谋高手,看到了一个擅长帝王之术的领袖人物。
塞文这个人外表看似浮夸,给人一种油嘴滑舌的感觉,其实内心不知道有多狠,有多工于算计。
坦白说,在张建明的眼里,面前的这个扎伦,和塞文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的对手。
“最后那次,警方在抓捕塞文的过程中,我们所有人都以为,塞文肯定逃不出这张精心为他编织的天网,但是最后他就像是人间蒸发一样,跑的无影无踪。”张建明苦笑着对扎伦说。
扎伦问:“他当时到底是怎么跑的?”
张建明反问:“他当初来泰国投奔你,没有跟你说吗?”
扎伦说:“没有。”
张建明说:“在他的制毒工厂下面,有一条地下密道,只有他和几个铁杆手下知道,比如说那个王风。”
扎伦问:“你当时也不知道吗?”
“不知道。”张建明摇了摇头,叹道,“后来我们找到了那条密道,发现里面还有一些尸骨,是当年为他挖密道的那些人留下的。当初王常超······现在还是叫他塞文吧,当初建成了密道之后,塞文就把挖密道的那些人,都残忍地杀死在了里面。”
他用嘲弄的眼神看着扎伦,接着说:“所以,我给你讲这些,你明白了吧?”
扎伦问:“明白什么?”
张建明叹了口气,笑说:“塞文现在抢了你的生意,他自己难道心里没有愧?你以为你每次见到他依然和他称兄道弟,他就看不出你想要杀他?你只要有一个眼神不对,他就能心领神会,他现在一定对你采取了一系列防范措施,所以我劝你慎重考虑在下手。”
扎伦看着对面的张建明,阴测测地冷笑起来,“你个胆小鬼,看来赛文这些年来,是彻底把你从精神上摧毁了。”
张建明冷冷地瞟了扎伦一眼,“看来你还是没有清楚,赛文这个人到底有多可怕。”
“另外······”张建明顿了顿,接着说,“我也坦白告诉你,塞文绝不会对你先动手的,所以你要杀他,这事儿必须从长计议。”
扎伦疑惑地问:“为什么?”
张建明冷笑,“他承蒙你的照顾,最后竟然反客为主,把你杀了,以后谁还敢跟他混?他一定会等你先出手,才会往死里搞你。”
“他妈的······这货太阴险了,”扎伦“哼”了一声,“就听你把塞文吹嘘成鬼神了,你和他在一起的那些年,难道他就一点软肋都没有吗?”
张建明垂下眼帘,沉声道:“当然有。”
“是什么?”
“他这个人太贪了,”张建明抬眼看向扎伦,目光中似有一道光闪过,“他的胃口绝不是只开一家夜总会,两家小赌场这么简单,这对于他这种变态来说,过多的精力会无处安放,他一定还有别的产业。”
扎伦问:“你到底什么意思?”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张建明说,“你必须把他的一切都搞得清楚明白。”
扎伦冷笑:“可我若是真等到把他搞得清楚明白了,到那时我就没有下手的机会了!既然决定对他下手,必须要快!”
他愣愣地盯着张建明的双眼,“我就问你一句话,我现在动手,你到底帮不帮我?”
张建明摇了摇头,直截了当地说:“不帮。”
扎伦叹道:“其实我心里明白,你还想通过正义的方式来搞垮塞文,你让我去调查他的那些黑色产业,不过是想在我这里拖延时间,好抓住塞文的把柄,回到大陆去汇报给你的上司,申请跨国缉捕。”
接下来,扎伦话锋一转,“不过我也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我还是那句话,他必须死,但不能把两国政府牵连进来。”
张建明望着餐桌对面的扎伦,他忽然觉得扎伦这个人并非他想象中那样蛮干无知。
此时的他,又回忆起当年他跟随塞文来泰国和扎伦交易毒品,在通往某地的深夜公路上,突兀地杀出来一个程咬金,被另一个黑老大半路劫持,在张建明和塞文的帮助下,制服了那个黑老大。
但在这个过程中,扎伦也中了黑老大一枪,然而扎伦当时并没有选择去医院急救自己,反而劫持着黑老大来到荒郊野外的密林中,捂着流血的肚子冒着要死的危险,枪毙了黑老大之后,才去了医院。
当时张建明只觉得扎伦这人还挺奇葩,不过结合今天的扎伦再去分析此人,只能说明此人的敢拼敢干,冒险搏命的背后,实则关乎巨大的利益之争。
张建明心想,从扎伦的角度出发,或许等到扎伦真的把塞文搞得一清二楚后,就真的没有机会下手了。
“所以,你既然不帮我,”扎伦轻蔑地看着张建明,“今晚你恐怕是走不出这个房间了。”
张建明的心中一凛,“你想干什么?”
“把你的人头献给塞文,”扎伦冷笑,“我要借你的项上人头,打消塞文对我的疑虑!之后我再趁虚而入,要他狗命!”
当一旁的翻译小姐听到扎伦这样说后,脸色立刻变得苍白无比,双腿都忍不住打颤,哆哆嗦嗦地把这句话讲给张建明听。
扎伦此时又对翻译小姐说:“我们开玩笑呢!你先出去吧!”
翻译小姐仓皇出逃。
紧接着十来个面目狰狞的男人走进了房间。
他们每个人的手里都拿着一把闪烁着阴森光芒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