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想知道一件事,有个叫塞文的男人,他究竟是什么来历,背后又有哪些产业?
长发男人看到张建明手机上出现的这几行字后,脸色大变,像是感应到了来者不善,他眯起了眼睛,斜眼端详着张建明,揣摩着这人到底什么来历。
双方僵持了一会儿,长发男人一只手伸出了5根手指头,另一只手拿过张建明的手机,用泰文说:“想知道这个啊,必须500万泰铢!如果没钱就立刻滚蛋!”
张建明看了看转换过来的汉字,垂头沉默了一会儿,他转过身去,正准备走出门口,却在忽然间瞪大了眼睛,似乎想明白了什么。
他转过身来,身后的长发男人不知何时已经抄起了一根铁棍,正准备偷袭他。
眼看那根铁棍就要落在张建明脑袋上的时候,张建明像个幽灵似的一闪而过,劈掌重击长发男人的手腕,铁棍随之掉落在地上,长发男人握着被劈中的手腕发出一声惨叫。
张建明趁势去掐长发男人的脖子,长发男人却像个猴子一样弯腰躲过,顺势用头撞向张建明的肚子,张建明猝不及防,拽住长发男人的上衣仰翻在地,双膝顶住长发男人的小腹,将长发男人整个身体顶向后方。
长发男人翻落在地上的同时,张建明的胳膊已经勒住了他的脖子,翻身蹲在地上,将长发男人的身体一直拖拽至墙壁处,继而转身把长发男人靠在墙壁上,用一只拳头顶住了长发男人的喉咙,另一只手又掏出了手机。
张建明:别跟我说,你不知道塞文。
长发男人摇了摇头。
张建明:你不知道你跟我要500万泰铢?
长发男人摇了摇头,又慌忙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张建明:把你知道的统统告诉我!
长发男人伸出一根手指,指向里屋,对着张建明的手机说:你想要的都在里屋,我去跟你拿。
张建明:别耍花样!
长发男人摇了摇头,表示不会。
张建明松开长发男人,长发男人狼狈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垂头丧气地走向里屋,打开门的一瞬间,他急忙伸手按响了墙壁一侧的警报,一阵刺耳的蜂鸣音响起,张建明心中一惊,下意识地从男人身后踹了长发男人一脚。
长发男人一个趔趄趴在地上,张建明赶过去揪住了他的长发,把他的头按在地上重重一磕,长发男人险些晕死过去。
此时的张建明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便挟持着长发男人出了按摩店,可是刚来到门口,远处的街道上,已经冲出了十来个手持铁棍的男人,像是穷凶极恶的狼群向着按摩店奔跑过来。
张建明垂眸思索片刻,一脚踹向长发男人的膝盖骨一侧,隐约传来骨头碎裂的声音,长发男人痛得龇牙咧嘴地栽倒在地。
而后张建明走回了屋子,再走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根铁棍。没等那些人冲到张建明面前,张建明已经怒目圆睁,奔跑着冲向了他们。
他心里很明白,必须快速结束这场战斗。
长发男人想趁着这些人混战之余赶紧逃跑,可是他咬牙站了起来,又因为忍受不住膝盖部位传来的剧痛栽倒在地,只好猫腰用双手捂着受伤的地方,勉强站了起来,踉踉跄跄地来到一辆汽车旁,打开车门钻了进去。
然而,他刚拧动钥匙,准备启动,副驾驶那边的门就打开了。
张建明气喘吁吁地钻了进去,若无其事地看着长发男人,“开车。”
长发男人忍不住看了看后面,看到那十几个男人竟然全部被打趴在地,还有几个勉强站了起来,但也是望着张建明不敢上前来追。
他彻底吓呆了,大气都不敢喘一声,乖乖地开车走了。
张建明让长发男人把车开到了郊外的一片山林中。
长发男人又被张建明从驾驶座上拽了下来,趴在了地上。
张建明看着面前这个苦苦哀求不要杀掉自己的长发男人,又把之前的那个问题抛了出来——塞文到底什么人,经营着哪些产业。
只是结果令张建明大失所望。
只因为长发男人的老板就是塞文。他只是知道塞文经营着一家夜总会和几个地下赌场,其余的一无所知。
但是塞文早有交代,如果万一哪一天,有人跑来这里打探他的消息,一定不能留此人性命。
“暗网”表面上是长发男人的绰号,其实暗指塞文。
塞文之所以搞“暗网”这种买卖,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他自己。因为每个人在做某种事情的时候,一定需要掌握某种信息,他们向“暗网”索取信息的同时,“暗网”也会掌握他们的信息。
如果你同时掌握所有人的秘密,你就会成为“暗夜之王”。——这句话出自塞文之口。
塞文只对王风一个人说起过这句话。以前他信任过很多人,包括张建明,但是后来他信任的那些兄弟想要杀他,这些人里面当然也包括张建明。
现在的塞文,只信任王风一个。
一个人出门在外,不管你有多大的势力,总归需要有自己信任的人,塞文只希望阿来以后也能得到他的信任,和王风一起成为他的左膀右臂。
第二天上午,长发男人下了出租车,拄着单拐进了塞文的夜总会,乘坐电梯上了三楼,来到一间办公室,找到了塞文,对老板说起了昨天后半夜发生的一切事情。
“那个男人太狠了,把咱们十几个弟兄都打趴下了!”长发男人哭丧着脸对塞文说,“后来把我拉去了荒郊野外,见从我这里问不出什么来,还蛮横无理地开走了我的汽车,把我一个人丢在那里······”
“当时这个男人在你的按摩店里,你本该用一些客套话拖延时间,把他留住,然后在偷偷给我打电话,这样也不至于让自己受伤,”塞文叹了口气,“你这人没有脑子啊!”
“那个男人到底什么人啊?”长发男人问。
塞文抽了一口雪茄,缓缓吐出一个烟圈,对长发男人说,“滚出去。”
长发男人悻悻不乐地拄拐转身走出了塞文的办公室。
王风关上了门。
“暗网那家伙说的那个人,可是张建明?”王风问塞文。
塞文点了点头。
“这货还真是阴魂不散啊!”王风狠狠道,“我哪天见到他,一定杀了他!”
“虽然让那小子逃走了,不过这样也好,”塞文笑道,“暗网已经对他抛出了一个线索,引他去找卢老板那帮人,卢老板说不定会杀了他。”
王风冷笑:“人贩子那帮人也不是好惹的,手里都有真家伙。”
塞文哼了一声,“拿几把破枪也算真家伙?那些玩意儿是吓不倒张建明的。”
王风眯起眼睛,“你好像很看得起张建明?”
塞文叹道:“若看不起他,我让他跟我那么多年?还让他把我搞到今天这步田地?”
他接着说:“我说这样也好的意思是——卢老板暂时会拖住张建明,以免扎伦对我下手的同时,张建明在横插一脚,这样我岂不是腹背受敌?”
王风恍悟,“没想到暗网搞这么一出,也算是歪打正着了。”
“卢老板会要了张建明性命也说不定······”塞文沉吟道,“就看张建明怎么玩儿了······”
苍穹低垂,阴云滚滚。天边似划过几道闪电,隐约听得到雷声。
张建明把汽车停在路边,走进了一条狭隘的破败街道上。
他仰面环顾这个地方,两边多是棚屋建筑和年代相当久远的低矮楼房,一些窗口的防盗窗上早已锈迹斑驳,窗口下面那些久经风吹日晒早已褪色的瓷砖上,同样大面积的沾染上了腐朽的红锈,看上去像是流淌的狰狞鲜血。
有风吹过,地上的枯叶飘飞,空气中飘来某种腥臭的味道,闻起来像是搁置了很久的腐烂的肉。
根据“暗网”给的地址,张建明来到一家拉着卷闸的门店前,敲了敲门。
没有人开门,里面好像没有人。
张建明不甘心,几分钟后又敲了几次,如此周而复始,张建明终于听到里面拧动钥匙的声音。
卷帘下伸出一只苍白的小手,把卷帘门拉了起来。
站在张建明面前的是一个身穿碎花长裙的年轻女子,约莫二十几岁,长得颇有姿色,很是秀气。
“萨瓦迪卡。”年轻女子热情地双手合十,用泰文问张建明有什么需要。
张建明双手合十,“我是中国人,不太懂泰国话。”
他掏出手机,打开翻译软件,正准备说些什么,那年轻女子忽然笑着说,“我也是中国人,请进。”
张建明有些吃惊地跟随年轻女子走了进来,他打量着这间昏暗屋子,女子随后落下了卷闸,屋子里顿时黑暗下来。
年轻女子打开了墙壁开关,一盏钨丝灯亮了起来。
空荡的房间里有东西对应的两个红色木门,有两张黑色沙发,中间夹着一张茶几,远处放着一张双人床,叠放在床边的白色被子上还有一条男人的内裤。
“坐。”年轻女子看着张建明坐在沙发上,自己坐在了张建明的对面,点燃了一根香烟,眯起眼睛吸了一口,满嘴喷烟地说,“你为什么来泰国?”
张建明沉默地看着那年轻女子,女子的举止和她的清纯外貌形成了强烈的反比,一时间有些让张建明无所适从。
年轻女子见张建明不说话,接着问:“你不是警察吧?”
张建明摇头说:“不是。”
“那你来这里干什么?”年轻女子问,“你来找人,还是想买人体器官?”
看着眼前这年轻女子把“人体器官”这四个字说得如此轻描淡写,张建明额头上的冷汗都冒了出来。
年轻女子察言观色,见张建明还是不说话,又问:“你是来找人吧!”
张建明眨了眨眼睛,点了点头,快速想好了一个谎言应对,“对,我受人之托,来找一个姑娘,和你差不多大吧。”
“找人很贵的,你得有钱。”女子说,“有没有那姑娘的照片?”
“照片我给弄丢了,”张建明伸出一根食指,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她在我脑子里记着呢!”
“照片丢了?哪有这么凑巧的事?你不会是警察吧?”女子叼着烟吼了一句泰文,从东西对应的两个房间里分别冒出来几个壮汉。
最后走出来一个身穿格子衫的瘦削小白脸。
“阿珠,”小白脸走到女子身边坐下,搂住了女子的双肩,“他来找事儿?”
那个叫阿珠的女子对着张建明冷笑,“应该是吧!”
小白脸摆了摆手,七八个壮汉立刻来到张建明的沙发后面。
“削他,”小白脸用泰文说,“打他脑袋,干晕他!器官还能卖钱!”
张建明不等那几个壮汉出手,脚蹬茶几,把整个沙发掀翻,几个壮汉后退几步,又开始一拥而上······
······
小白脸看着纷纷倒地哀嚎惨叫的壮汉们,竟然掏出了一把匕首,抵在了阿珠的脖子,对着张建明吼道:“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杀了她!”
阿珠瞬间从一个古惑女变得惊恐害怕,六神无主。
张建明步步紧逼,“我只想要你们倒卖人口的那些信息资料。”
小白脸挟持着阿珠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步步后退,“别妄想了!卢老板会杀了你的!”
张建明问:“谁是卢老板?”
小白脸说:“卢老板不在这里,你想要的那些也不在这里,在卢老板的手里!”
张建明一步一步地靠近小白脸:“带我去。”
小白脸恐慌着说:“我就是死,也不会带你去的!”
张建明冷不防一记重拳正中小白脸鼻子。
小白脸松开了阿珠,捂着流血的鼻子哇哇大叫。
“带不带我去?”张建明又问。
“不带。”小白脸乜乜斜斜地看着张建明,“要不你就杀了我!”
张建明一个箭步冲过去,挥拳痛击小白脸下巴,小白脸翻了个白眼,晕死在了地上。
“你们谁带我去?”张建明转身问那些壮汉。
那些壮汉纷纷用畏惧的眼神看着张建明,谁也不清楚他到底在说什么。
“我带你去吧!”阿珠说。
张建明命令那些壮汉脱下自己的衣服,然后又让他们把小白脸的衣服也脱了,每个人只留下一条内裤。
确定他们的身上没有了可以和外界联络的手机后,张建明和阿珠用绳索将他们团团绑捆在一起,用他们的袜子堵住了他们的嘴巴。
阿珠上了张建明的汽车。
在通往卢老板大本营的路途中,张建明问阿珠:“你为什么要帮我?”
阿珠又从兜里掏出了一根香烟,点燃后猛吸一口,苦笑,“我他妈也是被这帮人贩子拐卖来的!”
张建明扭头看了她一眼,发现她一边笑,一边眼里含泪。
“那年,我高中毕业后白天在工厂打工,晚上和一个叫何杉杉的女孩子上夜校考会计,期间认识了那个小白脸,”阿珠露出自嘲的笑容,“谁知道那个小白脸是个他妈的人贩子!他对我说·······他在东南亚有好几家公司,让我跟他出国去帮助他,我当时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于是央求家里人同意,但是我的父母都不同意······”
张建明无奈地摇头叹息,“后来你和他私奔了?”
“也不是私奔,我的父母说,如果有朋友和我一起去,就让我跟着那个小白脸出国,要不然他们不放心,”阿珠悔恨地说,“我只好让我的好朋友何杉杉一起陪我去,她当时不怎么愿意去,是我软磨硬泡,她才答应我的。”
说到这里,阿珠咬着嘴唇,擦了一把眼泪,“我就这样把我的好朋友拉上了一条不归路······你不知道,她有多好看,多善良,有多努力,她没有父亲,她打工赚的钱还得供弟弟读书,是我把她给毁了,我现在隔三差五就会做噩梦······呜呜·······我······我对不起她······”
说到这里,阿珠已经泣不成声。
张建明的一颗心隐隐作痛起来。
有时候你眼中的恶人,也未必有多坏,他们不过是行差踏错一步,继而被残酷的命运裹挟着前进,身不由己坠入深渊,变得麻木不仁的可怜人。
张建明和罪犯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也见识过各种各样的人间悲剧,但是每当听到有人说起这样的故事,他还是会犹如万箭穿心般难受。
悲天悯人者,不无英雄汉。
“这帮人渣,”张建明的双手搭在方向盘上,握了握拳头,“后来呢?”
“哎,我也是个人渣,”阿珠抽了抽鼻子,“我和杉杉被拐到国外后,因为何杉杉不听话,她吃了不少苦,我跪在地上求我那个男朋友,男朋友还是对我有一点感情,他说让我乖乖听话,但也只能保我一人,至于何杉杉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张建明又问:“何杉杉后来怎样了?”
阿珠说:“好像卖给了一个叫塞文的男人。”
张建明瞪大了双眼。又是塞文······
阿珠用哀求的眼神看着张建明,哭着说:“我知道你是警察,我这次帮你,你能不能也帮我一次,解决了那个卢老板后,把何杉杉也赎回来,她的妈妈和弟弟联系不到她,给我打了几次电话,后来我很害怕,把电话号码也换了······”
张建明点了点头,“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