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煦揉了揉那小姑娘的头，从她手中接过狐裘后披在了楼疏月身上。
若是之前，温煦这样的动作会叫楼疏月感动许久，可现在她的心却惊不起半点涟漪，尤其是——
他看那姑娘的时候，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她觉得自己站在这儿，像个彻头彻尾的外人。
没有寒暄，没有介绍，他引着她进了院子。
院子不小，是二进门的宅院，光是正房便有四五间，正中的厅堂点了灯，橘色的灯火让人觉得甚是温暖。
楼疏月盯着温煦的背影，轻声问道：“当时，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风像是战马的嘶吼般在耳旁呼啸而过，楼疏月一动不动的盯着温煦的背影，像是这样就能看透这个男人的内心一样。
温煦的脚步顿了顿，他知道她在等着她的回答，可沉默许久，却只说出了一句对不起来。
他一直都是沈梅见的人，为了博取皇帝的信任他只能靠出卖苏伶，因为就算不是她，也会是别人。
苏伶是双刃剑，皇帝既想用她斩杀敌人，又不想伤及自己，最好的方法就是时时刻刻盯着她的刀刃所向。
他以为一切可以这样平和许久，却没有想到皇帝的命令让沈梅见临时改变了计划，而他也被要求撤离。
他故意的留下那些东西，就是在提醒苏伶一定要去找她的真实身份。
他没有想到的是，连他留下的那些东西，都成了沈梅见复仇计划中的一环。
可这些，他都没办法和楼疏月说，知道的越多的人，死的就会越快，他多希望他的姑娘永远都是那个只会拈酸吃醋的小丫头啊。
他知道自己没办法承诺她任何东西，所以他刻意的疏远她，却又忍不住靠近她，她为了他痛苦的时候，他也在煎熬着。
然而现在，事情还是发展成了他最不想看见的模样，他除了对不起，什么都说不了。
“我想见见伶姐，行吗？”楼疏月的声音平静的吓人，却叫温煦无端的手足无措起来。
“我不在的时候，你和阿伶关系竟走的这么近了……”他故意装作和之前一样的语气，可楼疏月依旧是那副淡淡的样子，他不免觉得有些尴尬。
“我想见她。”楼疏月垂下头，却是说不出的坚定来，瞧着楼疏月沉郁的样子，温煦只觉得一颗心都被揪起来了，只是刚想说什么，便被人打断。
“姐姐，温哥哥也有自己的苦衷，你不要逼他了……”
一旁的阿阮瞧着两个人之间的互动，心里酸涩的不行，又瞧着温煦脸上的苦笑，不由得出声。
楼疏月微微侧头，瞧着略显稚嫩的小姑娘，没搭话，反倒是走到了温煦的身前，在灯火下将他的面具摘了下来。
感受到楼疏月指尖在自己脸颊上的停留，温煦心尖一颤：“疏月……”
“她是谁？”楼疏月盯着温煦的眸子，语气温婉娴雅，一下叫温煦感觉像是回到了从前一样。
“之前执行任务时候，救回来的小孩儿，叫肖阮，现在在府里当值，疏月……不是我不叫你见阿伶，是我与阿伶没有联系，这次救你已经是铤而走险，现在不止一拨人盯着，我……抱歉。”
楼疏月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人，难得温柔的对他微微一笑，不再提苏伶的事儿，反倒是将矛头指向了肖阮：
“即是在府里当值，那边是奴仆，什么时候主子说话，仆人也能这般插话了，还是说……我也同她一般？”
肖阮愣在了原地，她有些不明白这个和她一样被少爷救回来的女人，有什么底气说这些话。
她有些想逃跑，但是脚却硬是像被粘在了原地一样，动弹不得。
她，也很想知道温煦的答案。
她在宅院已经有接近半年的时间了，宅院一直清冷，她虽是在府里当值，但是吃穿用度都不比大户人家小姐的差，连府里的老人都打趣她，说她是少爷养在潜邸的金丝雀。
她也每次都是红着脸任凭他们打趣儿，因为她能感觉到，他对自己与对旁人是不同的，可自打这个女人进来，她也能感觉到，少爷对她也是不同的。
瞧着温煦的迟疑，楼疏月不由得浅笑着摇了摇头，“人不可有傲气，但不可无傲骨，若你救我回来是要我为奴为婢，那我反而是甘愿赴死。”
“阿阮她……”
“我没心思听你们的故事，我要的是答案，我不是你养在潜邸的金丝雀，也不愿意有金丝雀这般玩物脏了我的眼。”
温煦似是被她这般决绝的话给惊到了，又像是被她故作温柔的表情刺痛，长长叹了口气，将楼疏月揽在了怀中。
似乎这样两个人就能更贴近一些，她就能感知他的心意一样。
“你懂我心意的，你向来都懂，不是吗？”温煦将头埋在了她的脖颈上，语调温柔至极，“从来都是我对你，为奴为婢。”
瞧着站在自己正对面少女的脸色，楼疏月勾起了嘴角，挑衅似的扫了肖阮一眼，伸手紧紧的保住了温煦。
她现在是真的开心，不是因为肖阮难看的脸色，也不是因为温煦死而复生，而是因为温煦说他同苏伶没有接触。
没有接触，便说明这件事儿同苏伶无关，她许是先前爱错了人，但她没信错苏伶，这也算是一堆坏事儿中的好事了吧。
只是不知道，苏伶现在究竟怎么样，过得还好吗？
她垂了眸，无声的叹了口气，
“怎么了？”因为她叹的这口气，温煦急忙抬起头来，只觉得自已才刚刚放松的神经再一次的崩了起来。
感觉到温煦此时的慌张，楼疏月摇了摇头，柔声道：“你能和之前一样给我分析分析这件事情吗，我有点担心阿伶。”
“好好好……你想说什么我都讲给你听。”
温煦连说了三个好字，因着她态度的转变，连带着眉心都是一舒，他伸手将她的手紧紧的捏在掌心，像是担心松开她便会消失一般。
肖阮看着两个人离去的背影，像个木桩似的站在原地，她想着不管怎么，他也会回头给他一个眼神。
可直到两个人走远，走到她再也看不见，温煦的眼神都只落在了楼疏月的身上，温柔而专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