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疏月觉得自己可能永远也忘不了现在的场景。
她想,任何一个人估计也想不到,这枯井下竟然被温煦他们改造成了一个水牢,水并不深,只能浅浅的没过膝盖,可能是因为长期处于地下的原因,水凉的刺骨。
即便握着夜明珠,她还是觉得眼前是漆黑一片,周遭全都沉寂的可怕,但除了她自己的声音以外,她却隐隐约约还听到了另一个呼吸声。
楼疏月屏住呼吸,亦步亦趋的往前挪动着,却感觉脚下有什么东西绊住了她,楼疏月心中暗叫不好。
将夜明珠换到左手,微微弯腰,想要拨掉那些挡路的东西,可手指刚接触到那东西的一瞬间,她心里瞬间凉了半截。
是人的头发。
强忍着此时的恐惧,楼疏月稳住呼吸,一点点的将缠绕在自己腿上的头发扯下去,可就在此时,她又听到了一阵轻微的响动。
她终于是克制不住自己此时的恐惧,拼命的往前跑去,可跑了没几步,她便感觉到自己正对面的石壁上微微上移,里面的烛火闯进了她的眼中。
在烛火的照耀下,她发现石壁后面是一个巨大的方形空间,中间是一凸 起的石台,石台之上,一个俊秀的青年人正瑟缩的蜷在哪里。
那双眼睛满是惊恐的看着她,像一只收起了獠牙的困兽。
她小心翼翼的往前走去,他立刻吓得瑟瑟发抖,随着她往前走的步伐一点一点的往后退去,却在退到石台的边缘后,不再动弹分毫。
楼疏月又往前逼近了几步,这才看清,他脚踝和手腕处都套着镣铐,镣铐上的铁链在石台的正中央,铁链的长度正巧将他限制在这个石台之上。
“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楼疏月往后退了几步。
他没有说话,一双眼睛盯着楼疏月,满是戒备,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嘶吼声,虽不明白他说的内容,但示威的意图却很明显。
楼疏月不敢再往前逼近,而他也不敢靠近楼疏月,两个人就这么对视着,那人干净的眸子叫楼疏月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的小狗。
她思索片刻,坐在了原地,不去看他。
果然,瞧着她不动了,那人才小心翼翼的靠近,不时拽拽她的袖子,或是轻轻的推她几下。
直到确定了她确实是无害的,才停止了脚步,蹲在她身前好奇的看着她。
良久,楼疏月才微微睁开眼睛,看清了先前觉得俊秀的青年人,它虽然衣衫褴褛,但模样确实俊秀,尤其是一双眸子,清澈又明亮。
像是……她刚认识时候的温煦,那时候温煦的眸子也是这般清澈明亮,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温煦变了。
也许是他们都变了吧,只是她没发现。
她一直觉得,一个人如果拥有一双干净清澈的眼睛,心多半也不会是肮脏的,虽然不知道温煦为什么要将他关在这里。
但楼疏月隐隐觉得,这个人原本的样子并不是这般痴傻愚笨的,能作为温煦的秘密而存在,他肯定知道什么情报。
想到这儿,楼疏月伸出手,朝他一笑:“我叫疏月,你呢?”
少女眸色清亮,他试探着将手递过去,虽然没有见到皎洁的月亮,但他的脑海中却隐隐约约浮现出了什么,张着嘴,半天才磕磕巴巴的喊了一声:“月……”
水牢里的明月照进了人的心里,挂在天边的那轮明月却被染上了一抹昏暗的颜色。
姜少陵私宅中,楼远岫正在喂着跟随采采一同到了院子里的鸟儿们,鸟儿们‘咕咕咕’的叫着,像是表达自己内心的喜悦和感恩一样。
“这些鸟儿是怎么来的?”姜少陵站在门口瞧着楼远岫,目色温柔,却并不十分信任。
旁边的侍女迟疑片刻,细声道:“楼公子今儿在小厨房做了些吃食,却不太熟练,弄撒了米,婢子便将米给洒了出去,才引来了这些个鸟儿。”
姜少陵听这侍女这么说,才点了点头,往院内走去。
其实,他也想全然信楼远岫,但是他冒不得险,就算楼远岫现在还不知道他的秘密,单凭私藏了他这一点,就能叫皇帝再次生了疑心。
“今天,是苏伶的册封仪式,圣上封她为公主,赐给了沈南安。”
楼远岫扫了一眼姜少陵,心里嗤笑不止,用这般拙劣的法子去试探他,也多亏姜少陵想的出来。
他现在在姜府,耳目皆无,所以根本就不可能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情,姜少陵不就是想让他一直当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傻子?
那他就当给他看便是。
只有这样,姜少陵才会逐渐减轻对他的看管,他才能摸清姜少陵的秘密以后,将信息递出去。
在此前,他决不能暴露。
“你怎么显得像是对这件事情不感兴趣一样,我以为你会很感兴趣。”
姜少陵走到了楼远岫身边儿,伸手想要将他扶起来,而楼远岫却只是简单的瞥了他一眼,自顾自的站起身来,整个人显得冷漠而疏离。
“我感兴趣又有什么用,出不去心里还惦记着,反倒不如不听。”
楼远岫语气不算好,表情也冷的像块儿冰,“阿伶到什么时候都能过的风生水起,没什么好感兴趣的。”
“你是在恨我吗?”
瞧着姜少陵略显哀伤的神情,楼远岫嗤笑了一声,后退几步和姜少陵拉开了一段距离,目光灼灼的盯着他,反问道:
“我不该恨你吗?楼家满门只余我一个活口,我为何不恨你?”
“如果我和你说,楼疏月也活着,被一个不会伤害她、不会利用她的人给救走了,你还恨我吗?”
听姜少陵这么说,楼远岫顿了顿,面上虽是波澜不惊,但心里却早已翻起了惊涛骇浪,心里不断思索到底是谁有能力救下楼疏月。
但是却始终没有找准目标。
能够让姜少陵这般笃定的说不会利用、不会伤害的人,他能想到的就只有苏伶和温煦,但是苏伶那日给他送来的信里,可以证明苏伶是全然不知情的。
温煦更是已经离世,根本不可能是救下楼疏月的人。
那这个人,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