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的牢房中,烛火葳蕤,苏伶站在刘巧儿的尸身前,说不出心中现在是什么感受。
刘巧儿在回光返照的最后一刻,一点点的和她讲述了所有的案件经过,只可惜,她无法对刘巧儿的爱恨纠葛感同身受。
但,刘巧儿对孩子的愧疚和不舍,她却能清清楚楚的感受到。
然而,刘巧儿的一切,对她来说还是像是个有待考证的故事,只是这个故事叫她有些说不出来的难过和沉郁。
瞧着苏伶打开了房间的门,一直在偷听却没听见什么消息的一群锦衣卫立马打起了精神,看苏伶神情郁郁,沈南安只以为是没有问出什么有价值的事情。
他拍了拍苏伶的肩膀,温声道:“刘巧儿的嘴硬,便是同我们也什么都不说,她叫你来就是在消耗时间,你不必自责……”
他正笨嘴拙舌的安慰着苏伶,却不料下一秒,一个温香软玉闯入怀中,他低头看着埋头在自己怀中的苏伶,没有将剩余的话说出口,甚至连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好半天,才试探着揽住怀中的人。
其实苏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觉得这个动作像做了千百次一样,像是有另一个人住在她的身体里,指引她一样。
“我有些话,想和你说。”苏伶带着些小鼻音,声音听起来更加软糯。
崔颢能爬到今天的位置,也是个人精,不用沈南安吩咐,急忙便想离开,却叫苏伶给叫住了。
“崔颢大哥,劳烦您去趟刘巧儿家,地窖最里头的三个腌酸菜的大缸,都是尸块,然后刘巧儿还有一个三个月大的孩子,如今在邻居家,也请一并抱回来吧。”
崔颢点点头,不忍打破现在的氛围,带着人匆忙离去。
幽深的走廊里,一时间只剩下苏伶和沈南安两个人,这时候苏伶才觉得有些不妥,急忙忙的从沈南安的怀中退了出来。
习惯了温香软玉在怀,一时间怀里空落落的,反倒叫他不适应了。
站到沈南安的对面,苏伶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重新认识一下吧,我是督查暗卫指挥使,苏伶,任务是找到你私通邻国的证据,并当场斩杀。”
这一番话出来,沈南安微微愣了愣,没有像苏伶想想的一样惊讶,也没有震惊,愤怒,反而是浅笑了起来,其实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笑。
总之,不能哭不是?
其实对‘楚楚’的身份,他有过疑惑,但是他对这张脸,起不了任何的坏心思,‘楚楚’也确实从未做过伤害他的事情。
他重新怀疑她的身份,是因为那日府中放飞的信鸽,别人不认识那鸽子,他却知道那鸽子的楼远岫的心尖儿宠。
楼家公子远岫,正是因为善驭禽类,为督查卫的信息传播做了突出贡献,才成了督查卫四公子之一。
而‘楚楚’如果真的是明面上的身份,她根本不可能知道信鸽的事情,不管是那个组织,情报系统都是类似于大脑的存在。
他那日并没有拦下信鸽,而是任由那信鸽去找自己该找的人了,因为他想过无数关于‘楚楚’的身份,但是唯独没想过她会是苏伶。
“你别这样,我也是……迫不得已。”苏伶有些慌神了,她想过无数种沈南安的反应,但是唯独没有想过沈南安会笑。
烛火下,苏伶显得分外温柔,眼睛里都像是荡漾着微光,面对这样一个瘦弱的小姑娘,沈南安心里那些一闪而过的伤人之语,都消失了。
睫毛微微颤动,他盯着她的眼睛,迟迟未动。
初遇时候的欢脱,相处时候的温情,星星、萤火无数的画面在他眼前宛若走马灯一般回放着,带他一遍遍的回忆着。
“原先还想着,苏大人常常戴着帷帽,是不是面容丑到不敢见人,如今看来倒是……”
“沈南安,你是不是喜欢我。”
她逼近几步,他便后退几步,直到将沈南安逼到紧贴着墙,再没有后退的空间,苏伶又抬起头,问道:“你,是不是喜欢我。”
沈南安垂下眼眸,没有说话,苏伶却踮起脚尖贴上了他的唇瓣,两人的体温相差甚远,唇齿相依,叫沈南安不知所措,任由苏伶主导。
他想推开她,可却不舍,心里泛起一抹酸涩,闭眼回应。
一吻末了,沈南安才将将压下心里的酸涩,“苏大人,是在下输了。”
不光是心输了,而是方方面面都输了,他那些引以为傲的东西,似乎总是能叫眼前的这个姑娘轻而易举的打碎。
她的感情、她的身体、她的一切似乎都能当做自己的筹码,放在最合适的位置上,让利益最大化。
“沈南安,没有苏伶了,也没有苏大人了,我只想抱抱你,你能不能别说些煞风景的话了,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烦人,烦的我不行。”
她说着,再一次的埋头到了他的怀中,她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可她不想解释了,误会就误会去吧,她恨不得让他恨自己,然后一辈子忘不了自己。
沈南安长长的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些什么,两个人似乎都享受着此刻的安逸。
可只有苏伶知道,这一次真的也许是诀别了。
她发完誓后,刘巧儿告诉她,她将东西放到了肚兜的夹层里,那东西苏伶认得,是后宫的牌子,只是暂时还不能确定是属于那一宫的,加上那宫侍的对话,确实疑点重重。
但是谁知道这是不是一场请君入瓮的戏呢?
除非她本人去,不然她永远不会知道真相,可一入宫门,生死便再也轮不到她决断了,她好像没什么放不下的,但是又好像什么都放不下。
她放不下姜绾,放不下宁舒,放不下苏府池塘里那条圆滚滚的锦鲤,更放不下……沈南安。
她短短几年的记忆里,没有一个人能和沈南安一样,叫她瞧一眼便心生愉悦。
她就算再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她为了他拈酸吃醋,胡思乱想,就连对唐苏的那些个小小的敌对,大抵也多数是为了他吧。
在这生死关头,她第一次无比清楚的认清了自己的内心的想法:她喜欢沈南安,那种想要天天同他一起的喜欢。
那种瞧不得他同别人密切的喜欢。
“沈南安,刘巧儿生前活的难,死后将她葬在个好地方吧,她本是孤儿,被领养后养父母只当她是牲畜,她不堪重负,杀了养父母,在旁人的帮助下,藏进了地窖的菜缸中。
后来嫁人,夫君又是个花天酒地的混蛋玩应,动辄打骂不说,还要将她卖了抵债,她便又起了杀星,将人杀了,也是那人帮她处理尸体。
随后,在那人的帮助下,她开了成衣店,却不想被一对儿骗子兄弟盯上了,那两人想要合谋骗财骗色,其中弟弟与她有了真情。
可好景不长,弟弟在劝说哥哥不要下手的过程中,被哥哥锁在了家中,刘巧儿又过上了和先前一样的日子……”
“所以,她将哥哥也杀了,同样是那人帮他处理的尸体?”
苏伶点了点头,无奈道:“后来弟弟发现这事儿,要报官,她又将人杀了,家中没地方放了,她才想着将人扔去乱葬岗,后面的事儿你就都知道了。
可不论怎么,她都不愿意透露帮她藏尸的人是谁。”
瞧着苏伶一本正经的说这些话,沈南安叹了口气,揉了揉她的头发:“其实最爱说煞风景话的就是你了。”
苏伶一愣,两个人对视,都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