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注定是姜绾人生的高光时刻了。
姜绾是这么想的,姜少陵也是这么想的。
看着对面一脸坚定的姜绾,姜少陵只觉得心头的火忽的被熄灭了。
他一直忙着官场沉浮的时候,姜绾真的长大了。
她像极了他最初的模样,一样的不知天高地厚,若是给她一身猴毛,她怕是敢打上那凌霄宝殿。
他不能否认,姜绾已经不再是那个懵懵懂懂的小姑娘了,她的心里同他一样装着家国天下,只可惜是同道殊途。
这样的改变是福是祸,谁也不知道。
反正他已经被世间万物磨平了棱角,不再是当初那个白衣纵马少年郎了。
也许是自私吧,他其实觉得姜绾这样挺好的。
满腔热血,不染尘埃。
她可以继续当那个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的少女,而他已然成了今日的模样,回不到当年的模样了。
姜绾虽然感觉到姜少陵的情绪有些不对,但还是死死的护在苏伶前面:“我有自己要保护的人,我绝不会退让……”
她知道沈南安在场,苏伶不用她护。
但是她必须这么做,她说要一辈子护着她,少一天不是一辈子。
少一分、少一秒也都不是一辈子。
苏伶刚刚成督查暗卫的指挥使,她也不知脑子那根弦儿搭错了,直接便潜入苏府想要刺杀她,却没想到被另一波刺客当做了苏伶。
若不是苏伶给她抗下一刀,她现在早就已经香消玉殒了。
打那以后,肝胆相照,生死相托。
她不懂朝堂上太多的阴谋诡计,也不懂太多的人情世故,她只知道,身前和身后的人,都是自己要守护的,她不想让他们其中任何一个受伤。
剑拔弩张中,唯独姜少陵笑了起来,似是无奈,似是解脱,深深的看了一眼姜绾后,转身离去。
“撤吧,既然沈大人有信心能够将这件事儿处理好,咱们也没必要狗揽八泡屎。”姜少陵将‘狗’字咬的极重,只是不知在嘲讽谁。
一群人呜呜泱泱的离开以后,若娘才颤颤巍巍的敢喘大气,这一切都超出了她的预期,只觉得脑子一片混沌。
她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灵玉,将人带回去,严加审问。”
若娘咬咬牙,衣服上满是血迹,肩膀上的血洞依旧往外流着血,没挪动一步血便滴在了地上,片刻后才满是狼狈的跪在了沈南安的面前。
“不必了,我认罪,我就是狐妖案的真凶。”
沈南安微微皱眉,他觉得若娘不像是投案自首,倒像是被人硬推出来顶罪的一样。
但现在狐妖案维持的时间太长了,尽早破案对大家都有好处。
“那你作案的动机是什么?”
沈南安没有料到苏伶会问这个问题,不过这也是正常流程,谁问都是问,倒也是无伤大雅。
事实上,他是想要将人带回去,简单审问一番便签字画押,这件事儿便就此作罢了。
毕竟姜少陵这人他也有所了解,那是个恨不得将明哲保身刻进骨子里的人,今日宁愿撕破脸皮也要做这事儿……
背后备不准有多少只手操控着呢,人在朝堂,身不由己,他们都只不过是掌权人的提线木偶罢了。
所以这件事儿到此为止,是最好的选择。
因为自打推出一只替罪羊的时候,便代表真正的凶手要收手了,他们就算追查下去也追查不到什么了。
反而会因为案件拖延时间太长,在百姓面前失了信誉。
瞧着漏出古怪的神情,若娘有些慌了,她本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她不怕死,但是却不想下诏狱,在无尽的审讯和折磨中死去,一想,这心里便更加的恐慌了:
“我…我心中有恨,世间男子皆薄情,便是杀光了又如何!”
“那你为何杀温煦?”姜绾目光灼灼的盯着若娘,像是要穿透她的灵魂一般,“为了伤害自己的陌生人,杀了自己的恩人,这个理由,你觉得成立吗?”
“我恨这世间所有的男子,明明已经有了妻儿,却还是要寻 欢作乐,得到了却不珍惜,这样的人死有余辜……”
若娘被姜绾的眼神吓得一哆嗦,但还是咬着牙说出了心里话,随后在众人的视线下,褪去了上衣。
在察觉到若娘想做什么以后,苏伶第一时间用手捂住了沈南安的眼睛。
他的睫毛长长的,扫在她手上,痒痒酥酥的,苏伶不禁心底颤动了一下。
像是被撩 拨到了一样。
如果不是若娘伤痕累累的后背,估计一屋子人都要因为这个动作漏出姨母笑来。
瞧见若娘只是将后背裸露出来,苏伶才将手放下去,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
不是占有欲,更像是习惯,沈南安会和她真正的身世有关系吗?
她觉得在事情越发的好玩了起来,脑子告诉她不要深究,安于现状是最好的生活方式,但是心却不断的鼓动她去探清事实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苏伶只觉得自己被沉入河底一样,周遭的空气越发的淡薄,让她喘不上气来。
直到若娘说话打断了她的思路,她才从这种氛围里逃脱出来。
“瞧见了吗,我身上的伤,是被二嫁的夫君所伤,世间同我一样的女子千千万,我杀的人没有一个是无辜的,我就是想将他们的心刨出来,仔细瞧瞧到底是什么颜色的!”
“可笑,他们的血是红色的,心也是红的……”若娘嗤笑了一声,将外套穿好,扫了一眼姜绾,“他们不是死在我手里,皆是死在自己的欲 望上,我便是再大胆,也不会在众目睽睽下杀人……”
若娘停顿片刻后,轻轻的叹了口气:“发现公子尸体的人,是我花钱雇的,目的是为了混淆视线,她就是个农妇,放了她吧。”
说着,若娘趁所有人震惊的空档,一头撞在墙上,宁舒快步上前,将若娘的身子翻转过来,探了探鼻息,又探了探脉搏,最后摇了摇头。
“将尸体敛了以后莫要扔去乱葬岗,给她口薄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