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很远的地方吹来,阁楼上檐角的风铃在风的招惹下,伶仃轻响,破败的墓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灯烛照进墓穴的黑暗中。
身披墨色斗篷的女子,踏足入内,脚步极轻的向着黑暗走去。
“爹……”
墓室的烛台被点亮,微弱的灯烛下,可见一个蜷缩着的身影,瑟缩的伏在地上,似乎不太适应突然的光亮,蹙着眉疑惑的看向来人。
她伸手,将头上的帷帽摘下,只瞧着半面脸,似白玉般纯洁无暇,可另一边却像是地狱爬出的饿鬼一样。
如果苏伶瞧见这人,一定能认出这人便是那夜的女鬼。
“爹,是晚儿啊……”她走近地上的男子,语气里隐隐带着哭腔。
曾经的威风,曾经的从容,曾经的英姿勃发,全变成了今日的狼狈不堪。
她一时不知道自己应该可怜永远没有得到过父爱,还是可怜现在已经变得痴傻的男人。
那场火来的诡异极了,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是妓子生下的女儿,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不受宠,怕是这条命也会就随那场火去了吧。
终了,她将吃食放在地上,缓缓离去。
夏虫低鸣时,云霞骤升,一缕缕透明淡紫色的薄光打云层中垂下来,在昏暗的阳光下,远处的天边也像是镀了层金粉似的。
苏伶踏入沈府的时候,正听前厅中传来一阵冷嘲热讽的女声:“我们可是皇后娘娘派过来伺候沈大人的,你一个小小的侍卫也敢拦着我们,说是侍卫,不还是奴才,既然是在府中讨饭吃的,就莫要多管闲事,否则……”
“大人没有吩咐,让各位进入府内已是卑职的退让了……”
这个略显弱势的声音,正是宁舒,苏伶几乎能猜到里面是个什么情形。
还未进去,就听见那前厅里的女声越发尖锐:“什么退让?让贵客在这儿等了一下午就是退让了?”
宁舒似是不愿同她们争执,所以一句话也没有说,可宁舒的退让并没有换来片刻的安静。
那女子许是觉得宁舒好欺负,反而愈加的变本加厉。
“还不滚开,没眼力儿的东西,信不信等大人回来以后,便直接打杀了你!”那女子柳眉一拧,说不出的高傲来。
她本是世家女,选秀虽落了选,但却因着选秀时候和皇后同住一室,所以成了宫中的女官。
这一当女官便是数载,不光耽误了婚嫁,也养成了个眼高于顶的脾气,瞧得上她的,她瞧不上;她瞧上的,又瞧不上她,一来二去便成了个老姑娘。
她先前以为自己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谁曾想,皇后却突然叫她商议,问她愿不愿意被赐给沈南安。
她起初是想拒绝的,毕竟这被赐的刚入府便只能当个通房丫鬟,那可比妾还要低微!
但她转念一想,这沈南安几乎就是女性绝缘体,她是皇后赐的人,沈南安是断断不敢拒绝的,那她就是沈府唯一的女主人,那这小日子岂不是过的风生水起?
前厅里,那女子还在念叨着:“一丁点的规矩都没有,下等人就是下等人。”
苏伶听到这儿,再也忍不下去,不管她同沈南安如何,不管宁舒为什么对她好,宁舒待她的好都是不可否认的。
她哪里能容了旁人这么欺负宁舒,想都不想,便快步踏入了前厅。
“宁侍卫,这几位是大人的侍妾吗?”
苏伶迈着小步,柔柔弱弱的站在了宁舒身侧,轻轻捏了捏宁舒的手,给了她一个‘拖’的口型。
刚才她是抄近道回来的,想来过一会沈南安也快到家了,只要再拖上一会儿,那可就有好戏看了。
前厅的女子根本不知道苏伶抱着什么样的心思,不屑的瞧了一眼苏伶,冷哼一声道:“没眼力见儿,还不快添茶!”
瞧着这女子的脾气冲着苏伶来了,宁舒立刻挡到了苏伶身前,“赵小姐,这里容不得你放肆!”
“哟,刚才软软弱弱的,现在倒是一副护花使者的样子呢……”
“你——”
苏伶耳尖,听见了外面的马蹄声,心下一琢磨便觉得是沈南安回来了。
“宁侍卫,我给这位小姐添茶便是了,你们莫要起了争执,这位小姐毕竟是皇后娘娘的人,我心里不委屈的。”
苏伶故意将‘皇后娘娘’和‘委屈’两个字眼咬的极重,宁舒立马明白了苏伶的意思,不动声色的点点头。
瞧见宁舒明白自己的意思,苏伶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随后乖巧的走到那女子身边,行了礼后,拿起了茶壶。
“请小姐喝茶——”苏伶倒了半杯热茶后,双手执盏,恭恭敬敬的给那赵小姐奉茶。
那赵小姐冷眼看着苏伶,嘴边挂着讥讽的笑容,但是却迟迟没有将茶盏接过来。
眼见苏伶已经要拿不住那茶盏,又冷哼一了声:“我不习惯喝半茶,还是倒上一满盏吧。”
“你!”宁舒有些难以置信,双眸死死的瞪着那赵小姐,她根本想不到世间还有这般厚颜无耻之人,要是按照以往的性子,她肯定是要将这赵小姐撵出去,但是这次却不行。
只因这是宫里头赐下来的人。
许就是仗着自己是宫里人这一点,那赵小姐才这般有恃无恐,她冷冷一笑:“瞪我做什么?没规矩的东西。”
他摆明了存心刁难,宁舒气的浑身都快要发抖了:“你这女人,半茶满酒,那有让人倒满茶的!”
“我是主,我说要倒满茶就是倒满茶!”
“宁舒,别说了,不就是满茶,我倒便是……”苏伶掐算好了时间,走到前面将那茶盏倒满,又是双手给那赵小姐奉茶,可那赵小姐依旧是迟迟未接。
眼瞅着茶水的温度透过瓷杯已经将苏伶的手给烫的微微发红,宁舒心里有些着急,心里不禁有些埋怨沈南安速度太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