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学生二年级是个转折，不仅是因为课程，还牵涉到文理分科，其他学校高二伊始就有文理分班的。我们四中，却像一直不能怀孕妇女的肚子，悄无声息。
我们头一学期想当然地认为，分科也得先安排好各科的老师，老师安排停当后，文理分班自然顺势而为。期中考试以后，还未听说文理分科的时间表，就有学生和家长沉不住气了。不过，学校的意见是，四中是个特殊的学校，文理分科当然需要，基础课程可以加快进度，但是主科课程没有完成就急于分科，既不符合教育部门的指导精神，也不利于学生夯实高中教育基础。
这样的答复有点外交惯例，振振有词而且滴水不漏，所以学生也没有什么异乎寻常的反应。
老实说，一心望着大学校门的学生，才会过早考虑文理分科的事情；另一部分学生不过是希图通过分科，来暂时减轻学习课程较多的负担；还有一部分学生是持无所谓的态度，这就是普通学校和重点学校的区别。但是对老师和学校来说，除了上述冠冕堂皇的理由，四中过去，连着几年也不能考上几个大学生，指望正经八百的提前分科，就改变高考升学率极低的现状，显然有点不够现实。
我们以为，这大概就是学校领导所强调的特殊性吧？
不过，我们都有自己的学科选择的倾向性，对不愿意过多投入精力的学科，则报以睡觉的形式表示抗议。我想，如果放到现在，我们有手机，肯定也不会睡觉，有时候实在无聊又学不进去，睡觉就是最好的选择，因为有老师“满堂灌”的声音做伴，反而睡得更安稳。我在二年级上学期理化课的时候，在同学中已经有了“觉皇”的美誉，因为有时候遇到物理、化学连着上的时候，我可以连着中间的课间休息时间一并睡完。
不过，到了地理和历史课的时候，我就丝毫不会大意。“觉皇”的称号，往往会被蔡秋实这样对文科不感兴趣的同学掠走。
刘大烟枪也是满脸不高兴，他有回说，那个蔡秋啥，还是蔡啥实？班主任的课，你们就明目张胆呼呼噜噜，像你们这样精神困顿的样子，你是昨天夜里去做贼了呢，还是看电视上“世界杯”了，整夜不睡觉呀，你肯定要越睡越胖，好好睡吧，那谁？王千里，你给他盖一盖，别给他冻醒了，再睡一年，你们都给我回家去？
我们还在偷笑，刘大烟枪吸着烟，也能把蔡秋实的名字叫错，可见刘大烟枪也未必清醒。
那一段时期，类似的场景好像特别多。
过完春节开学，关于文理分科事宜，一时还没有肯定的结论。我们知道要等全部主课学完，至少要等整个二年级结束以后，这就让人感到受不了了。云中飞，也许就是这种心态。新学期没多久，他就转学到三中去了，而更多的同学在失望情绪的弥漫中，终于等来了有人振臂一呼。
这个人就是崔波涌。
崔波涌爱较真是出了名的，二年级有几回在政治课上和老师谈论问题，颇能联系现实问题。比如政治老师讲，政企要分开，崔波涌就说学校的行政领导和教学业务是不是也要分开，谁也别管谁才是最好？政治老师讲，媒体上有“脑体倒挂”的说法，搞原子弹的挣钱不如卖茶叶蛋的，不是知识贬值，而是市场经济规则在起作用。
崔波涌就说，那班主任刘老师和政治老师本人在多处兼职（刘大烟枪也在文化宫的夜大兼职），是在顺应市场经济规则，还是在反抗市场经济规则？
这话题问的，政治老师还真没法回答。后来据说，晚自习赶上政治课，老师辅导题目的时候，碰见崔波涌都绕行。
所以这时候，崔波涌跳出来，直接在同学中就散布言论说，学校这样是很不负责任的——这样不行，我们要联合起来，与学校领导对话，要让校方了解我们的诉求，尽快促成文理分科分班。
有人挑头儿那当然好了，不过说到要“串联”，并与校领导对话，那不是要造反吗？就不免让人心头发虚。
这是因为，我们做学生的，你可以认为和老师在人格上是平等的。可是要对话，尤其是和校长对话，又如何能做到平等对待？我们不是老听到古训上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吗？校长，那就等于是我们的“父母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