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医生把医药箱提进来放到床头柜上，淡淡扫了封筱雨一眼，也不管她走没走，直接搬了个贵妃椅子给我。
“下来。趴着坐。我检查下伤口。”
说完他开始戴手套。我从床上下去。
刚刚洗完澡完的不是很整齐，可是这个房间又没有我的衣服。
用这种姿势坐，我有点不好意思。
“那个。我先去换个衣服。”
唐医生看也没我一眼，从床尾把叶廷阑刚扔的浴巾拿了过来，丢到我手上。
“用这个。不要再来回跑了。”
我看封筱雨一眼，背对着她坐下，把浴巾系在自己身上。
头发后面被血凝固成了一团。乱糟糟贴在头皮上。
唐医生看我一眼，冲封筱雨说。“既然封小姐有意在这里围观，不如帮我个忙。有不要的衣服吗？拿来给我用用。”
封筱雨，“……有。要几件？”
“越多越好。”
“你要干嘛？”
唐医生见她废话多，干脆也不问她了。直接转身往叶廷阑衣帽间走，取了他两个黑衬衫出来，一个，直接围在我脖子里，一个叠了几叠系在我脖子上。
“给我做抹布。我要开始动手术了。封小姐，你还要看？”
傻子也能看出来他这是要给我缝伤口了，封筱雨也不要污染自己眼睛，赶紧转身走了。
唐医生的手指隔着手套按在我头皮上。“这个大个裂口？怎么搞的？”
“摔的。”我说。
“怎么摔的？”
“从游泳池边上跌下去摔的。”
“……别跟我说你自己掉进去的。”
我没回答。他又接着问。
“泳池没水？”
“有一点。”
大致情况也许已经脑补出来了。他闭嘴不再说话。
我的头发在他手里来回转动，大约是实在碍事，阻挡视线，他看了一下说。
“伤口附近的头发我需要剃掉，不然伤口没办法缝。你介意吗？”
介意？
我笑了笑，一笑就扯得伤口生疼。“介意有用吗？”
他知道自己问了句废话，坦然说。“没用。”
“随便剃吧。一些烦恼丝而已。过段时间又会长出来了，没什么好介意的。”
他停下手，后退一步，转身往叶廷阑卫生间走。片刻，拿了他剃须刀出来。
“这个疤痕好了之后附近是不会再长头发了。这点你要有心理准备。恐怕以后要一直扎头发。披头发会露出疤痕。”
无所谓了。
事到如今，介意又如何？
我点头，“知道了。”
“那我开始剃了。”
“剃吧。”
他从医药箱拿了个剪刀出来，先把附近头发剪短，再轻轻的剃。
头皮麻麻的。整个人也觉得麻麻的。
剃完头发，他用毛巾把头发渣擦走，再夹了一个蘸满碘酒的棉签出来。
“我要清理伤口了，会有些疼。你忍一下。”
我，“……不打麻药？”
“不打。局部麻，敷一下就好。现在不敷。”
“那什么时候敷？”
他手顿下来，垂着眼睛看我。“怕疼？”
“……有点。”
他沉着脸，“怕疼还喝酒？怕疼还耽误到现在才叫医生？都快感染了你知不知道？我以为你不想要你的脑袋了。”
“……”
“忍着。消完毒就敷麻。”
我只好闭嘴。
然而好疼。
不知道头上什么情况，伤口有多大。棉花一蘸上去，疼的我整个人差点跳起来。
唐医生手赶紧收回，叹了口气，放下镊子，掏手机出来。
“叶先生，你在哪儿？需要你帮我个忙。”
很快，叶廷阑匆匆跑了下来。
一阵风一样推开门进来。“怎么了？”
“帮我按住太太。”
叶廷阑看我一眼，怔了一下。“我去洗个手。”
唐医生站着等他，他大步流星进了浴室，又大步流星出来。
站在我侧面，双手按在我肩头。
唐医生把镊子又拿起来。“按住了。这个有点疼。”
叶廷阑的大手狠狠抓住我。掌心温热的力量瞬间传遍全身。
唐医生看他准备好了，手又放上去，火烧火燎的感觉传来，我浑身一凛，下意识抓住叶廷阑皮带。
他紧紧贴着我，按着我，不让我动弹。
反复消毒几次，我简直生不如死。
唐医生一边消毒还一边跟叶廷阑说话。“这个位置像是摔的。颅骨都快摔碎了，应该是从高空跌落。先生怎么这么不小心？”
叶廷阑，“……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专业角度专业分析。只是想告诉先生，以后不要再让太太爬到危险的高空了，否则再摔一次，这块骨头真要碎了。”
叶廷阑没说话。十指在我肩膀又加了几分力道。
唐医生消毒完，开始往伤口附近敷麻药，可能要等麻药劲上来。他敷完了又继续跟叶廷阑聊天。
“她有重度中暑迹象，这几天注意饮食清淡不要受热，多休息多喝热水注意情绪不要激动，否则不利于恢复过来。待会儿要挂两瓶消炎的水，前后需要一周。每天上午我会准时过来给她消炎，先生看看有什么意见吗？”
自然是没有意见。
叶廷阑摇头。
我以为大家都没有话说了，不料唐医生晃晃悠悠又加了一句。
“太太身体不好。以后还是尽量戒酒吧。今天要是少喝点酒，伤口不至于肿成这样。”
我，“……”
叶廷阑显然也没想到我走喝酒了，他没闻出来被医生看出来……
我的肩膀几乎要被他捏碎。
麻药不足十分钟就很快见效，唐医生叮嘱完注意事项开始准备针线。
我看到他用镊子夹着一个弯弯的黑针，穿了线在酒精里泡。然后针被他夹起来，举着放到我头顶，我忍不住头皮还是觉得发麻。
叶廷阑许是感觉到了我的紧张，一边按住我一边说。
“受了伤该敢喝酒，现在知道害怕了？我以为你能耐，真的天不怕地不怕呢。”
“……”
“眼睛闭上！怕就把眼睛闭上！越怕越看，你存心找虐。”
今天晚上给他添了这么多麻烦，尤其害他跟老太婆斗嘴，我也不好意思不听他的。
缓缓把眼睛闭上，头紧紧贴在他腿上，感觉总算好了一些。
不知道多久过去。唐医生剪了线，拿了块纱布贴在我头上。
“好了。晚上睡觉小心，注意不要碰到伤口。最近不要活动，避免出汗引起伤口发炎。水给你挂上，明天再来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