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医生给我挂了盐水,然后跟叶廷阑告辞。
叶廷阑却留住他。“去三楼看看。老太太说胸闷气短,开点药给她备着,已备不时之需。”
唐医生点头,走了一步,又回头看着叶廷阑。“封小姐需要看吗?”
“……看看也行。前两天……你去看看吧。”
唐医生转身走了。
头上有我的头发,肩膀上是不能要的脏衬衫。
叶廷阑把衬衫从我脖子取下拿到厕所扔掉,然后抽了几张纸出来蹲在地上擦头发。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它做家务。
上衣都没穿,光着膀子蹲在地上擦东西。
今晚的叶廷阑多少让我有些改观。
可能最近破事太多了,他不管不顾我的时候也太多了。
突然被他义正言辞的“护短”了一下,我竟觉得非常感动。
盯着他肩膀看了一瞬,看到他要站起来,我小声说。“谢谢你。”
叶廷阑抬起头,意味深长看我一眼。
“以后再偷偷喝酒……算我谢谢你了。毒舌的毛病改改吧。不是每个人都跟我一样受得了你。跟她们好好相处吧。再这样天天不是你伤就是我伤的。总有一天我觉得自己会保不了你。”
“……”
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无奈?
好像他也是受害者一样。
平时不是挺趾高气昂,动不动就拿死威胁人的吗?
看来最近真是把他折腾坏了。居然说这种温柔又服软的话,我真觉得好不适应。
然而这种温柔的错觉持续了不到两秒,他擦完地站起来马上就恢复如常。
“你买的酒都藏哪里了?交出来。以后再敢背着我偷偷买酒,当心我回来以后要你好看。”
我,“……没买酒。”
“没买酒你今天喝的什么?”
“……以前买的。”
叶廷阑自然是不信。盯着我追问,“真的?”
“真的。”
“家里确实没有了?”
“你奶奶那好像还有。”
“嘶,陈安心,你故意跟我耍嘴皮子是吧?”
“……”
总的来说,虽然受了伤,但今天晚上过得还算愉快。
可能因为感觉到叶廷阑全心全意陪着我,心里暗暗有些兴奋。反正就是虽然疼,但心里觉得满满当当。
叶廷阑把房间收拾了收拾,打开电脑一边看东西一边替我盯着点滴。
这样一坐就是一个多小时。
一个多小时后,我睡的迷迷糊糊,感觉他过来抓着我的手把针拔了。取了点滴袋子,扔到垃圾桶,冲了手,转身回来。
灯被他轻轻关掉。
人也轻轻来到我身边,躺下,又伸了脖子过来看了看我的脑袋。
确定我是在趴着睡。
他轻呼一口气,终于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我睡到很晚才醒。睁开眼睛,旁边的叶廷阑已经不见了。
想必是上班去了。
我揉揉睡的发麻的胳膊,爬起来,准备去洗漱下楼,回自己房间。
不想人刚坐起来,房间门被人推开。
一个眼熟的中年妇人端了个盘子进来。“太太,您醒了?”
“……你是?”
“我是段先生家的保姆,临时被叶先生叫过来帮忙的。听说太太您最近身体不好。我一大早过来给您炖了鸡汤。”
“哦。”我想起来了。
这女人以前去段天意家的时候见过。听说是段天意的奶妈,跟在段家半辈子了。在段家一直是保姆中的管家,没想到今天竟被叶廷阑请到这里来。
“好久不见,我都忘了你怎么称呼了。请问你是……”
“段先生他们都叫我孙姨,太太您要不介意,也可以这么叫我。”
“孙姨。”我冲她伸出手。“不好意思。最近真是麻烦你了。”
孙姨赶紧放了东西过来跟我握手。“太太哪里的话。能有幸过来照顾太太是我的荣幸。可千万不能跟我这么客气。那个,我先扶您先起来洗漱吧。鸡汤凉了就不好喝了。我先给你扣着。”
我就着她的力道缓缓下了床,她扶我往卫生间走。“太太慢一点,小心脚底。”
“谢谢你了。”
“嗨,您别这么客气。”
“接下来我自己可以的。你先去忙吧。有事我再叫你。”
孙姨退后一步。“好的太太,那我就先出去了。您有事一定记得叫我。”
这个孙姨说来也是旧相识了,跟在段家那么多年,肯定很懂为人处世之道。
我心里松了一口气,心想她来了不知道比王妈好多少倍,以后可以清闲一点了。
然而我想的太简单。
就凭我现在在叶家的处境,我看得惯的人别人怎么可能看得惯?
洗漱完出去,一碗鸡汤还没喝完,就听到楼下传来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
伴随着的还有孙姨忙不迭的道歉。“对不起封小姐,我不是故意的。没烫着您吧?对不起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
封筱雨的声音没听见,老太婆的声音倒是不小。
“你都这么大年纪了,做事怎么这么不稳重?刚来就毛手毛脚烫了人,以后熟了还得了?也不知道阿阑从哪儿找来这么个不靠谱的人。烫着我未来大孙子你担当得起吗你?你回去吧。不管从哪来,现在赶紧就回哪去。我们叶家需要的是稳重人。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
孙姨还在道歉,但是老太婆显然铁了心要赶她走。
楼下叽哩哇啦一阵,渐渐没了声音。
我心里一阵颤抖。
直觉告诉我,孙姨走了,我的苦日子马上就回来了。
果然。
楼下静了不到十分钟,我在床尾还没磨蹭到床头休息,老太婆嘹亮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陈安心,下来一趟!”
我闭着眼,真希望这是自己幻觉。
然而声音不依不饶,继续重复着喊。“陈安心,装什么死啊?叫你听不见?受这么点伤就想躺家里让人伺候?惯得你毛病!给我下来!”
没辙。我只好套了叶廷阑一条裤子,把衬衫扎进裤腰,用皮带紧紧勒着。缓步下楼。
老太婆跟封筱雨坐在餐桌旁边抿茶,看到我这个造型下去,顿时忍不住吹胡子瞪眼。
“瞧瞧你……阿阑的衣服是给你拿来让你糟蹋的?什么东西!居然敢把他衣服穿成这个样子?给我脱了!”
我闭了闭眼,抬脚往房间走,“昨天没带衣服上去,只是暂时借穿一下。现在就去换。”
话说完,一步还没多走,封筱雨的茶杯“啪”一下砸到我面前。
“去哪儿?让你脱衣服听不见吗?还房间?你这么不要脸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现在,立刻,马上,把阿阑衣服给我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