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宝懵懵懂懂看着我,吓得根本顾不得哭。
我试了试阁楼栏杆的结实度,开始绑绳子给他。
小宝似乎猜到我要把他丢下去了,他开始惊恐,开始蹦跳,开始大喊大叫,开始不配合。
“姐姐!我怕!我害怕。”
“小宝乖,你先下去。姐姐马上也下来。姐姐不会不要你的。”
小宝还是哭,伸手想要我抱。“姐姐,小宝怕……”
“乖。姐姐马上来陪你。乖,一下下就好了。你听话。姐姐来不及了,我们下去再说话好吗?”
然后不管他愿不愿意,我把绳子系到他腰里,一头系在栏杆上,抱着他往下放。
小宝的恐惧达到了极点。
他在空中凄厉的哭,胡乱扑腾。吓得我手直发抖。
本来就只有右手可以使劲,但今天也顾不得许多了。
我把左手也用上,死命拽着绳子。
一点一点一点,小宝到了二楼阳台。
再下去一点,小宝到了一楼阳台。
再下去,靠近泳池。
但是再下,他就要掉进水里了。
他这么小,肯定不会游泳。刚刚忽略这一点了,怎么办!
我往下看,看着悬挂在空中扑腾的小宝,一咬牙,绳子绕了一圈又系在栏杆上,转头再往房间跑。
房间里的门已经烧着了,浓烟滚滚,顺着门缝呼呼往里跑烟。
我一边用手捂住嘴巴,一边在浓烟里找到床,拉下被子,找到剪刀,拖着上阁楼。
肺里都是烟雾,呛得我呼吸一口都觉得疼痛难忍。
但是回到阁楼,关上门,总算好了很多。
我猛喘两口气,再次开始剪被罩。
刺啦刺啦,被罩被我一刀一刀划开。
手忙脚乱,不知道过了多久,面前终于有了几条破布。
我把它们绑起来,使劲拉了拉,颤抖着手往栏杆上绑。
一楼到三楼之间除了突出的阳台没有其他可以着力的地方。
我不能像消防员那样用脚贴着墙壁缓缓下去。
现在我要做的就是跳楼。
把一端系在栏杆上,一端系在腰里,咬牙闭眼,跳下去。
小宝还在泳池上面挂着。
我看了他一眼,冲他挥了挥手,然后眼睛一闭。
“扑通”!我落入了泳池里。
脸接触到水,鼻子口腔不可避免灌了一气管水。
我呛得喘不过气,好在被罩有些许弹性,呛了两秒我又被惯性讨回去,在空中荡了一下再次入水。
这样反复几次,我头晕目眩,身上疼的难受,绳子终于慢慢停了。
我用提前别在腰里的剪刀把绳子剪断,然后去救小宝。
可怜的孩子,被挂了差不多有十分钟,脸上充血充的一片通红,整个人晕晕乎乎的,看起来比我好过不了多少。
我把他抱下来,放在怀里安抚了一会儿,然后双腿发软往花园走。
这一走,远距离看别墅,我才清晰的看到原来只有三楼着火。
我的房间浓烟滚滚,二楼跟一楼看起来却相当平静。
火警报警器没有响,整个房子只有三楼被抛弃了一样的独自陨落。
花园的停车坪上没有车。封筱雨跟叶廷阑的都没有。
前门轮流看守的四个保镖好像也不在。
我明白,仅仅三楼失火,仅仅我的房间失火,这都是有人刻意安排的。
不管是封筱雨还是叶廷阑,这是处心积虑做了让我去死的打算。
我冷笑,看着栏杆上垂下来的两条破布,跑过去,拣起窗户底下掉落的一根火棍去把它们点燃。
就当我死了吧。就当我已经葬身火海了吧。
就当今天这把火是我跟叶廷阑一个隆重的告别仪式吧。
把逃生的证据毁灭。我要走了。
永别了。
我住了三年的房子。
永别了,我浪费三年青春的地方。
永别了,我此生唯一爱过的叶廷阑。
小宝也看着火,缓过劲来的他紧紧抱着我脖子。
我们俩在亭子里站了片刻,终于抬脚离开这片让人伤心失望的地方。
手机没带,我收拾出来的珠宝没带。
身无分文,只身一人,我抱着小宝走出大门。
下午两点的太阳真的是热,才走了几分钟我就被热的头发发麻,身上的皮肤都要烧起来了。
小宝也是。
又累又渴。
还好别墅群够大,树荫够多。我带着他往僻静的地方走,一路走走停停,在太阳落山的时候终于走到了市区。
不知道我的母亲去家里看我了没有。
不知道看到房子被烧,我又不见踪影,她报警了没有。
不知道叶廷阑发现我不见了没有。
不知道那边现在是怎样一幅场景。
我什么都不知道,但除了母亲,什么也不想知道。
我累极了,风尘仆仆带着小宝走到一家餐馆外面,想了又想,犹豫了犹豫,拉下脸去柜台跟老板娘搭话。
“老板你好。打扰了不好意思。我钱包丢了,身上没有钱,但是孩子实在是渴。你能行行好给我打一杯白开水吗?自来水也行。随便给孩子喝一口就好,谢谢您了!”
老板是个中年妇女,许是看我真的可怜,孩子也可怜,进去拿了瓶矿泉水给我。
我千恩万谢谢了她,拉着小宝继续往前走。
在上城生活的时间不短,但朋友真的不多。
唯一两个女性朋友在我嫁给叶廷阑之后算是基本没有来往了。
近几年打交道最多的就是自己工作室的几个员工。
但是自从车祸的事后,叶廷阑对我态度一落千丈,尤其要让我捐肾给封筱雨,我无心工作,工作室也是好几个月没开了。
不知道员工是被叶廷阑遣散了还是怎样,反正自从我住院,有关业务的电话一个都没接到过。
接下来就是我的家人了。
除了我妈,现在一个可以依靠的人都没有。
但是我又很怕。
现在好容易跑出来了,转眼就去投奔我妈,岂不是转身就被叶廷阑抓到?
我又一次没死,又一次丢了他的人,他跟封筱雨能放过我吗?
思来想去,我妈也不能找。
那现在唯一能想到认识的人就只有最近见面比较频繁的唐医生了。
虽然我跟他真的不熟,电话号码也记不住,但是我有预感,他真的是一个能帮助我的人。
唐医生家族世代学医,从爷爷辈开始在昆山路开了一家医馆。
我不知道具体在哪,但是我知道医馆的名字,回春堂。
我决定带着小宝去找他。
哪怕一路走一路打听,我唯一能寄托希望的人也只有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