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赵将军刚才讲，那个叫‘高足蜈蚣’的星种，比中心塔记载的变大了三倍有余。或许这就是他们繁衍的模式。”
“那赵将军还说，腹脸虫变小了呢！”莫筱筱也加入了话题讨论，但像往常一样，一上来就是呛人。
“莫筱筱，你先听我说完。”我没好气道：
“生命之所以生存与繁衍，本质是为了提高在宇宙间的存在度！
存在度的体现，就是生命体获得的能量有多少。
那么一个物种的存在度，就是物种内所有生命个体所拥有的能量总数。
如果该物种的生命个体会随着时间来消耗寿命，最终在死亡时将从宇宙中获得的能量再释放出去，回到能量大循环中，那保证这种物种存在度的唯一方式，就是尽可能的繁衍，通过生命个体数量的动态增加，来提高存在度。
但星种不一样，它们会将能量近乎完全地吸收，甚至直接进行质能转化，变成红核与自身躯壳。所以星种的生命个体，自身就能无限制地提高存在度，也就丧失了通过生殖来繁衍的必要性。
也就是说，只有像人类一样，寿元有限的生命，需要把存在度，强行分割为“存在”与“繁衍”两个东西。
对于寿元几乎无限的生命，“存在”与“繁衍”是一致的，存在就是繁衍自身，繁衍就是存在本身！
因此，星种唯一的生命本能，就是不断增强自身的能量水平，或者转化为物质，就是不断增加自身的体型大小。”
锵锵锵！
“精彩！”周游也走了过来，拍掌道。
只不过外骨骼的金属手掌鼓起来，不是“啪啪”声，而是“锵锵”之音。
我发现，随着周游的到来，两个女生都有些划清界限般的，同步退后了一下。
周游却像是没看到一般，顺着我的话，继续道：
“安之，你这次的想法，确实逻辑自洽，这可不多见。
不过，让我顺着你的思路，简单推理一下，你就会发现。
按照你的思路再深挖下去，这个红土之星很快就会毁坏殆尽！”
我不由疑惑起来，方才的想法，也是和夏诺聊天时才想到的。我的脑子没有周游转得快，不可能刚有了想法，就能不断向后推导。但周游确实可以：
“什么意思？”
“你想，按你说的，星种唯一的生命本能，就是不断增强自身的能量水平。
那样的话，星种就拥有了两种针对本能产生的需求：一个是提高能量摄入；二是减少能量输出。
而这两种最本能的需求，又会催生出两种最基础的星种间互动形态——
一是为了提高能量摄入，那些攻击性弱的星种，只能通过红核吸收宇宙间散落的能量，类似于地球食物网中的生产者。那些攻击性强的，则通过吞食前者，来汇聚能量，类似于食物网中的消费者。就看哪一个生命个体的成长速度要更快些，就能获得更强的能量、更高的质量，就能赢者通吃！
二是为了减少能量输出，星种会尽可能减少释放防御层等消耗能量的攻击，尽可能用已经质量化的躯壳去攻击猎物或猎食者。
所以两种本能需求带来了两个本能行动：同类相食、习惯肉搏！
换句话说，星种自打存在起，就是一种遵循零和博弈的生命！
它们在贪婪地吸取着外界的能量，化为自身的红核。
它们并非大自然循环的一部分，而是突破了循环系统，让能量分配方式变成了一场零和游戏。
最终的，在物竞天择的斗争中，星种不可能进化出道德与秩序，而类似于人类社会贫富分化的情况，会在基于最本质能量层级的弱肉强食中，更加迅速而夸张地体现出来。
随着时间的加持，二八法则都无法约束星种，最终99.99%的能量都会被最终的赢家吞噬。
也就是说，红土之星上终会孕育出一个怪物，它将拥有着世间最大的体积，甚至就是星球本身的体积，而K0375星，也会在怪物诞生之日寿终正寝！”
周游提出了一个极其悲观的假设。
在这一假设中，被困在红土之星上的人类，也迟早会伴随着星球的毁灭而灰飞烟灭。那样的话，我们所有一切的努力，其实都是无用功！这就是周游顺着我的推测，得到的结论。
我如果坚信这个星球不是生命的禁区，就要面对这个星球终会毁灭的结局。
而且，依着这里星种巨大化的速度，这个结局或许很快就会到来。
即便是夏诺，都找不到周游话语间的逻辑漏洞。
但我却直接道：
“不，还有别的可能，巨大的猎食者，确实会倾向于独狼，驱使着走向你所认为的道路。但就像筱筱提到的，我们也看到了第二条路，就是虫潮！
他们因为是较低级的被捕猎者，所以群聚在一起，并没有互相相食。
而是在减少单位个体的体积，以此造成总数的提高，并且群聚在一起提高合作水平。
我以为，这个星球的未来，反而在这些最弱小的生命上。你也说了，生命的所有行为，都是本能驱使的。
人类也有本能，甚至祖先都并非食物链顶端的独狼猛兽。
而诞生出文明的人类，不也是用道德，约束了所有不好的本能吗？
星种为什么没有这个机会？它们或许也能在合作中进化出这种文明，与红土之星结成命运的共同体，互相共存下去！”
越说到最后，我越发地激动，仿佛在对着千百人演讲，虽然听我说话的，只有三个人而已。回应我的，也不过是夏诺的勉强微笑。我不明白她的勉强出于何意，但莫筱筱不会考虑照顾我的面子，直接解释了出来：
“哥，讨论这些有什么意义？那些星种能不能产生文明，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他们是敌人啊！我不知道星种能不能和这个星球共存，但至少它们无法与我们共存！”说完，她就回旁边继续组装机动哨车了。夏诺也随之走远。
周游也摇摇头，离开前说了最后一句话：“安之，你还是太善良了……有时候，甚至会到敌我不分的程度。朋友，你想要去地球的想法是对的，你果然不适合这个世界。”
·
我的情绪再次受到打击。
所有机动哨车都组装好后，大家相继离开，只有我依然靠着车子，脑袋里空空如也。
直到恒星收束了光芒，淡红色的天空渐渐变灰，我才发现，一群人向我走来。
带头的，正是夏诺和莫筱筱，我最珍惜的两个女生。
“你们？”我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
“哥，我报名参加了前哨卫！”
“你又胡闹！”我气道。
“安之，我也报名了。”夏诺也说。
我一愣，看着她们，不知道该说什么。
心中的愤怒，似乎消失不见，有的只是一种难得的温暖，驱散了这红土大地的极致严寒。
夏诺上前握住了我的手：“还有，这些都是自愿参加前哨卫的战友！我和其他六号车的幸存者们，把你在遭遇战中的所作所为都告诉大家了，他们都很开心有你作为前哨卫的副队长，所以才自愿加入了队伍！”
她看着我，微微一笑：“副队长。”
莫筱筱也笑道：“副队长！”
“副队长。”她俩的身后，所有人都一起喊道。
我眼睛瞬间湿润了，感觉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有了意义的，即便在这艰难的环境中，依然需要一份善良，一份无私。听着他们的呼唤，我感到肩膀上的分量，突然变得沉甸甸的。但我丝毫不觉得累，反而干劲十足起来。
就在这时，隐藏在树荫里，看了不短时间的高媛，也朝我们走来。在她身后，周游也跟了出来。明显是一起过来的。
高媛看着我们，语气欣慰道：“你们长大了，也是时候让你们知道一些事情了。”
我下意识问道：“什么事情？”
高媛仿佛回到了历史课上的样子，对着大家温柔地一笑，只是目光中带着说不出的意味：
“告诉你们……新汉真实的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