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余岁寒用内置广播，将大家集中到二号车前的空地上，我才再一次从迷蒙中醒来。我们围聚在一起，看着站在舱门处的余岁寒、赵无敌和高媛。
但在余岁寒说话前，有人却率先开口，提议让十三号车脱离队伍，运送受伤的人先回去。我认识这个人，他的弟弟也是重伤者，如今正躺在医疗车中，还不知道能不能醒来。
但对于这个提议，余岁寒还没说话，就被赵无敌直接否决了：“让一辆车脱离大部队返回新汉？我去，这种不动脑子的提议，以后不要再说了！红土之星生存之险峻，你们现在也该是清楚的，单独离开，哪怕是一辆车离开，运送着一车子伤员？呵，倒不如说是想更早的投胎！”
高媛拍了拍赵无敌肩膀，后者才没继续骂下去。
余岁寒轻咳几声，开始正式讲话。作为远征军的总指挥长，他首先宣布了两个调令：由赵无敌兼任先遣大队队长、由高媛兼任物资分管。之后，他又带着悲痛的语气说道：
“此外，这次遭遇战中，先遣大队冲在第一线，受损也最为严重。三十名成员中，队长方常英勇战死。其它先遣士兵也战斗在最前线。在星种的攻击下，死亡六人，失踪五人，重伤十一人，基本全员失去战斗力！”
我想起了余岁寒出发前说的话：
【就在你们身边的老兵们，出去新汉后，会给你们宝贵的生存适应期】
【新兵们，你们要尽快适应外界的生存环境，他们能给你们的时间并不多】
时间果然不多，这才第一个晚上，就几乎失去了全部战斗力。
在这个危机四伏的星球，为远征军冲锋在前的危险可想而知！
余岁寒的话还没结束，他郑重道：“但先遣大队不能缺失，这是远征军的一支冲锋矛！所以，经过远征军指挥层统一决定，要重建先遣大队，并吸取之前的教训，改组为前哨卫，兼顾哨兵职责！利用单人移动机车和蜂群中继系统，形成远程机动哨卫力量！
下面，就请前哨卫的队长赵将军，来挑选一名十四世代，作为副队长！”
前哨卫？单人移动机车？蜂群中继系统？
余岁寒说的每一个字我都能理解，但粘合成一句话，我却无法想清楚，他究竟说了些什么，又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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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前哨卫队长，赵无敌想挑一些好用的士兵出来。
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周游。还是那句话，那种脑子不用白不用。但赵无敌刚从人群中锁定周游，就要说话。却听到余岁寒咳嗽了一下，瞪了他一眼。赵无敌心领神会，只能打住了想把周游拉入麾下的想法，在心里安慰自己道——周游是余岁寒的宝贝旮沓，虽然脑袋确实好使，但老余也说了，那孩子其实怕死得很，不是干哨位的料，还是居中调度更能发挥价值。
不过赵无敌还是有些不开心，第一次远征的时候，余岁寒一开始不也怕死得很，最后不依然能冲锋在前，小白脸不都是在血与火中，才能磨炼出来的吗。
但说到不会贪生怕死，赵无敌的脑海中，突然有了个从天空坠落的身影。
后来听取六号车幸存者的陈述，那个小鬼果真是为了让队友离开，自己坚持到了最后一刻，才靠着单兵外骨骼侥幸落地。落地后就陷入了短暂昏迷，要不是在星种的腐蚀液落下前，被他妹妹抗走了，早就被融成了一团浆糊。
这是什么？这是天生的勇士啊，舍己为人，甘愿奉献！简直太适合前哨了！
于是乎——
“程安之！你来做前哨卫的副队长，专职统领哨位任务！”
·
“嗯？”
我疑惑地抬起头，不知道该对着前方的络腮胡壮汉说些什么。
莫筱筱却立马跳出来反对：“不行……”
刚说出两个字，就被赵无敌直接摆手打断：
“小丫头，之前同意你自愿出征时，你哥也是反对的态度。要不是我拦着，你都跟不出来。怎么，现在换个位置，就不干了？退回去！你现在是士兵了！服从命令是天职！”
我看着莫筱筱被撵回来，哭着牵住我的手，内心竟然也有些……
愤怒。
没错，是愤怒。
更多的，还有夹杂在愤怒中的委屈。
但太无力了，无论是对于这个世界，还是对高高站在车厢的领导者们。
除了服从，我又能做什么呢？
我没有说话，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
军令如山，无论我答应与否都不会改变既成事实。
我就握着莫筱筱颤抖的手，在余岁寒的带领下，和众人一起面向那座新坟，默哀了三分钟。
默哀结束后，我们双指朝天，随着余岁寒低念口号。莫筱筱和我牵着手，这才分开：
“愿他们的意志，能守护远征军。愿家园繁昌、文明永生！”
夏诺也第一次感受到口号的沉重意味，收起了曾经的轻蔑。
在这悲寂的悼念中，十四世代的少年们，逐渐开始认清现实。
那些曾在废墟里雀跃的，如今麻木；那些被迫抽中的，也放下了对前者的怨恨。在无时无刻都会葬送生命的情况下，他们必须要信任周边的同伴，他们只能跟随十三世代的指令，期望于能够在穹窿之外多活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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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军修整的这片平地，还算比较安全，整个上午都没有听见太近的吼叫声。
余岁寒看着队伍的气势，宣布全军修整一晚，次日清晨再出动。既然修正时间这么长，赵无敌决定，就地组装单人移动机车，并选择哨位人员。今晚就将哨位分散开来，守卫全军好好修整。
单人移动机车就装载在十一号车中，我们将零件搬运下来，在赵无敌的教导中进行组装。这种小型载具，我们还真没有使用过。但到了此刻，我们的心态似乎都不同了，不再考虑没用过所以不会，而是想着要快些上手才能用好。
组装好第一辆单人移动机车后，赵无敌就离开了，让我们继续组装。
这种单人载具由两大部分组成，一个单座机车底壳，和一个竖立的扁圆形防弹玻璃罩。机车底壳也有电解氧模块，但缺乏可用蓝晶过滤下，依然不能自供氧。只能通过车身自带管道，向玻璃罩内灌入氧气，但供氧时间其实还没有骨骼囊泡持续的时间长。我们给这种造型奇怪的机器，起了个更简单的名字——机动哨车。
在组装载具的时候，我心中的怒气与怨念依然没有停息。我不明白，为什么倒霉的总是我，我去帮助别人，我最后一个离开六号车，我差点死在爆炸中，我付出的更多，却没有人感谢我，没有人……反而被扔到了这么危险的位置！
就在这时——
“程安之，你说那些星种，真的不算生命吗？”
夏诺走过来，疑惑地问我，“为什么我感觉他们也只是体型与外型与我们不同？”
她的话打断了我自怨自艾的情绪。我知道，她是在说前天在中心塔时，周游说的那句【生命的禁区】。但我很诧异，她并没有去问不远处的周游，而是直接来问了我。
对于生命，我从小就思考了很多。
结合着这两日的见闻，也算是边想边说了起来：
“生存和繁衍是生命的基本特征。周游说，中心塔认为星种没有繁衍功能，所以不是生命。但或许他们都错了，繁衍并非只有我们所认为的一种方式。”
头盔中，夏诺头发的金色已经有些褪淡。
她疑惑不解道：“并非一种方式……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