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虽然“蒲公英”隐蔽时，我看不到它。
但它刺向我时，会提前激活红核，化为一道红线。
在精神高度专注下，我还是成功移动了哨车的位置，避开了要害！
这次的攻击，“蒲公英”直接射穿了哨车，擦过我的后背，骨骼囊泡被击中，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却依然没有伤到我的身体。
但我还是直接被吓蒙了。
条件反射似的再次开启神盾防御模式。
最后一轮齐射，把所有弹药都宣泄了个干净。
不出所料的，在密集火力下，“蒲公英”再次消失。
“023号哨车，快汇报情况！”
耳畔，又传来余岁寒的声音，他显然听到了开火声，语速变快了许多。
情况？
是啊，我们就是负责汇报的，也不要指望后方能找到解救的办法。
我如今已经弹尽粮绝了，唯一的价值其实就是把情况告诉后方。
后方会酌情……改变航向，远离这里。
但我却会被丢在这里，很快死去。
我甘心吗？
我闭上眼睛，想要等着自己的死亡
但……
“不，我还有要做的事情！”
谁知道其它方位，会不会有别的“蒲公英”。
如果它们绕开哨卫岗，直接袭击到了车队，那……
【你是我唯一愿意尝试相信的人了】
【答应我，别再让我失望了，好吗？】
我答应过夏诺，她还在车队，筱筱也在车队！
如果车队遭到毁灭，新汉的亲人也会灭亡于物资枯竭。
我怎么能一点也不作为？为了他人牺牲自己，这不就是我们前哨卫的意义吗？
“生命存在的最高意义，就是存在本身。为了守护存在不被磨灭，一部分存在会成为壁虎的尾巴，充当存在的祭品。”中年级的那段时间，我和周游时常探讨关于“生命”的话题。有一天，他看着逃走的壁虎，就叨叨过这句话。
但我看着那条还在动的断尾，想的却是，大家只会关注侥幸逃脱的壁虎，赞叹它进化出了如此精妙的逃脱机制，却没有人想过，万物有灵，如果那条尾巴有了意识，在失去活性之前，会有着怎样的濒死体验。会不会幻想壁虎回来救走了它，亦或是为舍身留下主体的存在而欣慰……
或许，历史书上那场20世纪的核灾难，切尔诺贝利爆炸事故，投入的死去的消防员们，也是让城市想办法活下去而留下的“壁虎尾巴”。同样的，远征军是为了新汉存在下去的尾巴，而我们这些“勇敢”的前哨位，何尝不是远征军的“壁虎尾巴”？
作为这个星球仅存的人类群落，我们就是一个生命的共同体。只有“壁虎尾巴”舍身赴死后，才能让更高层级的生命共同体得以幸存。那样的话，那一条条断裂的“壁虎尾巴”，也会依然存在于那生命的共同体中吧……
既然如此，反正是必然的死亡归宿，我反而看开了，那就为了我的家人们能存在下去！为了夏诺、莫筱筱、周游，甚至是打呼噜像电锯般的父亲……我还要做最后的事情！
我睁开眼，深吸一口气，按下了绿色的发射键！
不是发射空空如也的弹药，而是射出了五架小型侦查无人机。
他们分别装有夜视、红外、热感等多种镜头，各司其职，飞到空中后，自动连接成为了一个局域监视网络。
这个网络甚至可以监控“蒲公英”的移动。
但知道“蒲公英”的移动轨迹，对于我毫无用处。只能为后续“蒲公英”离开后，可能到来的探测队伍，提供可回收的画面信息，让远征军知道江上可能遇到什么危险。
风开始大了，泛着红光的水浪起伏着，伴随着山崖的红光而闪烁。远方，赤色云幕下时不时有红雷落下。
终于，黑暗中的“蒲公英”，再次动了。
头盔防护镜里最先传来的，是局域监视网络发来的热感画面。
原本黑色基调的半空中，突然冒出了一个蓝点，然后迅速变成黄色，最后变为红色，依然以远超出我反应的速度，直接向我袭来，在热感画面中形成了一条红色尾迹线。
下一刻，我感到肩膀火辣辣的疼痛。
我明白，我终于被击中了！
这次洞穿的，是我的身体。
氧气迅速从外骨骼的洞口流出，窒息的感觉慢慢包裹上了我。
我直接按下弹射按钮，飞出哨车，然后借助单兵外骨骼，进行机动滑翔。
但没等“蒲公英”再一次攻击，加载着喷气口和滑翔翼的骨骼囊泡，就因为之前被击中的缘故，直接故障爆炸，我的身体瞬间失速，飞快地朝着江水落下……
我头朝下，跌入了深沉而未知的江水中。
喷气口突然又喷射起来，把我带入深底。
我却，没有力气再做挣扎……
我的视野已经变红，那是眼眶溢出的鲜血。
一阵银光拂过，成群的银鱼儿似乎被血味儿吸引，飘荡在我的身旁。
带着长长的血迹，我落入鱼群，下落的过程中，我碰到了无数银鱼儿，每触碰一只，都会在江底开出一朵洁白而轻透的“花朵。”
喷气口再次故障，我在水下自然地悬浮了起来，却依然被厚重的外骨骼，带着往下坠。
我的意识开始变得迷离，从水中看向不断远离的江面，一切都在如花朵般变换着……我看到落下的哨车化为火光，那是我的座驾。我看到不远处一具漂浮到江面，被水的折射所扭曲的尸体，那是原本在水下的哨卫，是我的下属。
我的座驾，我的下属，都一样的，没撑过第三个夜。
不过也不会有人责骂我了，因为我知道，我要死了，没有人能救我。
没有人能在外骨骼破损的情况下，在这个世界存活，更别提是深水之下。
我所在的位置，位于车队的正前方，所有该方位的哨卫，已然全军覆没。在车队其它方位的哨卫，肯定会随着水上车队转移行动方向。
作为领队，我到底，没有发出任何一条有意义的命令。
想想，死前还是有遗憾的。
不过我也尽力了……
我感到身体越发的轻柔。
寒冷取代了体内的温热。
我想起了房屋里贴的东方明珠，想起了从未见过，但又无比熟悉的故乡……
视野渐渐陷入黑暗……
“咕噜噜”
突然，我像是看到了一个男人，朝着我游来。
他似乎没有穿戴外骨骼，就在几乎无氧的污染之水中游动着。
一定是……濒死前的幻觉，就像幻想壁虎会来的那条无足轻重的断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