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你还没回答我呢。”方慧歆靠近她低声问：“难不成你是看上他们谁了啊？”
“怎么可能，他们是属于——”莫琉璃差点脱口而出，又立马停下了。
“属于什么？”方慧歆继续追问。
“属于，属于所有人的啊。”莫琉璃讪讪地笑：“他们这么帅气这么优秀的人，当然得让所有人欣赏啊，不然也得是势均力敌的人才行吧，我这样的，不敢想，呵呵。”
“势均力敌？”方慧歆垂下眼睛，“男生不是一般都喜欢需要自己保护的小女生吗？”
“怎么能这样说呢？”莫琉璃放下筷子，“性别不应该是限定我们本性的枷锁，男孩子可以柔弱，女孩子也可以很强大，我们喜欢一个人，不应该是喜欢他的灵魂吗？”
“哇哦，没想到你这么有想法。”方慧歆轻轻鼓了下掌。
莫琉璃被她夸得有点不好意思，赶紧扒了口饭。
“那照你这么说的话，”方慧歆看了她一眼，又不动声色地问：“男孩子喜欢男孩子也很正常咯？”
“对啊！”莫琉璃以为自己得到了认同很开心，说道：“而且你不觉得，有些男孩子站在一起就很让人赏心悦目吗？”
“就像部长和会长那样？”
莫琉璃一愣，低下头当作没听到，方慧歆了然的不问了。
那天晚上，平时甚少往来的方慧歆和薛瑾珊两人不知为何竟然约在了一起吃饭，席间相谈甚欢。
“我没想到你竟然会跟我聊这个？”薛瑾珊喝着一罐啤酒，凉凉说道。是听说过她有个异地的男朋友，但却从来没见过，也没怎么听她提起过，这第一次提，竟然是被劈腿，薛瑾珊内心有点复杂。
方慧歆低头苦涩地一笑：“你还不知道我？看着好像朋友挺多，其实能说上话的人也没几个。”
薛瑾珊若有所思，自己脾气是不太好，但知心朋友总是有的，方慧歆倒真的似乎并没有特别对她好的人。“我看那个莫琉璃对你不错啊。”
“毕竟是学妹，人又单纯，跟一张白纸一样，这些话我怎么好跟她说？”方慧歆似笑非笑，仿佛薛瑾珊对她来说才是可钦可敬的同道中人。
薛瑾珊又默默喝了口啤酒，没吭声，她觉得方慧歆好像有点儿醉了。
“说起琉璃，我想起她以前跟我说过觉得部长跟会长两人关系挺亲密的。”方慧歆举着啤酒罐摇摇晃晃地笑，“呵呵，不知道她哪儿看出来的，我们部长明明对谁都不咸不淡嘛！”
薛瑾珊听到这句话，心里不由得诧异，又仔细看看方慧歆，那人好像已经醉的不行了，脸上红晕两瓣，似乎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于是漠不关心地问了句：“真的假的，乱说的吧？”
“嗯？什么乱说的？”方慧歆抬起趴在桌上的头，用手撑着，意识混混沌沌。
薛瑾珊盯着她，试探般地问：“你刚才说——部长跟会长什么来着？”
“我说他们了吗？你听错了吧！”方慧歆挥挥手，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避开薛瑾珊的视线，又仰头灌下一大口酒。
薛瑾珊没再继续问下去，方慧歆越回避，她越觉得背后有什么。看着眼前的人醉的不成样子，不停地喃喃自语“他为什么这么对我”，她大发慈悲一回费力将人扛了回去。
而那一醉过后，方慧歆好像失忆一般完全不记得有这回事，照例与薛瑾珊井水不犯河水，依旧扮演着她开朗热情的学姐角色。而薛瑾珊，则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泷皓越和司空的身上。
文艺部下一任部长选举之前，薛瑾珊分别去找了泷皓越和司空，没有人知道他们都聊了些什么，只是有心人能看出事后这三人似乎都不怎么愉快。很快，便有一篇帖子公布于校内网，内容如下：
我与他初识于几年前的一场晚会上，当时他在台上弹奏了一首钢琴曲，那个时候我不懂，只觉得这个人看上去清清朗朗，认真弹琴的样子煞是好看，便有心想要结识。后来，学生工作多有交集，我与他便渐渐熟悉起来，才发觉这人不止外表清朗，内心也纯粹淡然，跟他在一起我只觉得快乐和满足。
彼时年少，我不知道那就是动情，更是动心。待到后来，终于有勇气承认，又三生有幸得他青睐，我才真正懂得什么是爱情。常想将这恋情大白于天下，就跟普通人一样做一对简简单单的情侣，却又因年轻气盛不分轻重，让他无端受了许多委屈。如今眼见他受人所迫，我若是还畏缩于人后，还有什么资格说爱他？
爱情之于我们，就是灵魂与灵魂的碰撞和相认，不能因为他是男子，我亦是男子，就断定这爱情有哪里畸形，我们的爱情，只由我们两人说了算，与旁人都无关。我如今在这里，就是要对那些不怀好意的人说一句，若有什么攻击和诋毁，便都冲着我来，不要伤害他，我放在心尖上的人，谁都不能碰。
还有最后一句，泷皓越，我是真的爱你。
署名是司空。
帖子一出，便在云城大学掀起轩然大波，许多风言风语一时之间铺天盖地，席卷而来。一开始恶意不断，但到后来，支持者反而越来越多，连带着那“不怀好意”之人似乎也被人肉出来。但很快，网上的帖子就被撤了，论坛上有关于这场爱情的热烈讨论一时间也销声匿迹。
但在现实生活中，流言蜚语不断，有人对这二人惊天动地的爱情津津乐道，同样也有人觉得恶心至极。
莫琉璃虽不知具体内情，却也能在各种流言中知道大概发生了什么。她在烧烤摊上遇见过这二人确定他们是一对之后，并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可是之前呢？在方慧歆面前那番无知无畏的言谈是不是被有心之人捕风捉影利用了？还是说原本泄露出去的就是方慧歆？她不知道真相是怎么样的，但是那信上的“伤害”二字深深的刺痛了她，她从未想过要伤害任何人，却总忍不住担心那二人因为自己的大意而有所受伤。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她无法面对自己。
莫琉璃思来想去许久，终于鼓起勇气去跟泷皓越道歉。
“部长，我真的没有跟任何人说。”莫琉璃低着头，不敢看泷皓越。
泷皓越淡淡看了她一眼，语调平平的反问：“你有没有说，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泷皓越的冷漠反应让她哑口无言，只能尴尬地看着他。
“说起来，我也从来没求你保密，你说不说，都是你的自由，跟我其实没多大关系。”泷皓越看着窗外，目光平静又遥远。
莫琉璃突然有点难过，也有点委屈，她知道她向来不讨喜，人缘不好，也总是被排挤，但在文艺部，她却难得的感受到一丝温情。尤其是她曾经以为看懂了一些人，以为心与心是可以无限靠近的。但此时此刻，她才明白，风景自在也自知，并不需要她的赞美与配合。
她拼命眨眨眼睛，把泪水憋回去，默默地转身打算离开，却听见身后泷皓越继续响起的声音：“其实我该感谢那个人。”
莫琉璃一顿，回头惊讶地看着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泷皓越淡淡笑了笑，并未看她。
“要不是那个人，我也不知道这故事还会如何继续下去，本来觉得已经很好，却没想到还会更好。”
“可是让这故事变得更好的人，是司空学长，不是别人。”
莫琉璃满心愧疚，还有满心遗憾：“归根究底，这个好故事里，那个人扮演的是一个坏角色。”
泷皓越看着莫琉璃的眼睛，缓缓说道：“那个人没有扮演什么好角色或者坏角色，她只是在讲她自己的故事，而这故事里，恰巧有个关于我们的美丽插曲。”
莫琉璃看见泷皓越眼里的笃定与从容，好像突然感受到了一丝丝力量，并不声势浩大，却异常温暖坚定。
“琉璃，心里负累太多，不是一件好事。”泷皓越从不说鸡汤，却忍不住给面前这个孩子一个忠告：“你，还是退部吧。”
莫琉璃还沉浸在之前的感动里，突然听到这一句有些诧异，难道这就是他对自己的惩罚？机械地点了点头，告辞离去。
关于这件事的水花很快就消散了，有人说他们提前毕业了，有人说他们被退学了，还有人说他们被家里人分别带走了，真相如何没有人清楚。后来在去某场考试的路上，她曾偶然看见他们一个十指交扣的背影，温暖又模糊，从容又遥远，但她后来再也没有见过他们。
而那幅画面一直留在莫琉璃脑海里许多年。
文艺部最后的得胜者是方慧歆，薛瑾珊跟她在文艺部的办公室里大吵一架，但所有人都提前避开了，没有人知道她们吵了些什么。
莫琉璃去办公室的路上正好遇到她，她只看着莫琉璃冷笑了一声，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歆姐？”莫琉璃看着坐在办公桌前，两手扶着额头的方慧歆。
“嗯？来了啊。”方慧歆听见声音瞬间放下手，看向莫琉璃，指了指手示意她坐下。
莫琉璃坐在她面前，看见她一脸疲惫，原本想问的话也问不出口了，她觉得算了吧，事已至此，当事人都不在意，她也没有追究的资格。
方慧歆也没解释什么，只淡淡说道：“本来叫你过来是想问你今后的打算跟规划，但是——”
方慧歆顿了下，似乎在纠结怎么措辞。
莫琉璃看着她一脸为难的样子，主动开口道：“歆姐，我打算退出。”
“为什么？我对你不好吗？”方慧歆有点不高兴。
莫琉璃抿了抿嘴：“我打算大二就搬出去住了，在学校的时间也不多，所以我还是算了吧。”
方慧歆一愣，看向她的眼神很复杂，最后还是低低的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在怪我，算了，我也没什么好解释的，你不愿意留下就不留下了吧。”
“歆姐，那我走了？”莫琉璃站起身。
方慧歆没看她，只挥了挥手。
莫琉璃没说什么，走到门口，又忍不住回过头：“歆姐，谢谢你。”
方慧歆一愣，抬起头再看，莫琉璃已经离开了。
“谢我什么呢？真是个傻丫头。”方慧歆低低的叹了口气。
期刊社这学期最后一次期刊发出去，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商量着这学期最后得聚一次吃个饭，暮白也同意了。
莫琉璃看到暮白，想起他们曾经的对话，总觉得有些对不起他，她什么都没为他做过，也不知道后来暮白又跟萧桐有过怎样的交集。
那一天，暮白跟她说了很多他认识的萧桐，然后问她萧桐过去是什么样的，可她当时什么也说不出来。萧桐在她的人生里缺位了十三年，她也如是。
可是现在，她知道了。她知道过去发生了什么，但她却依然无法告诉暮白过去的事情。这是萧桐心口上的疤，也是她心口上的。
那天中午在饭桌上，莫琉璃忍不住提起了话头。
“哥哥，你还记得我那个叫暮白的老师吗？你认得的？”
萧桐的筷子一顿，随即若无其事问道：“怎么了？”
“嗯，就是，他不是我们期刊社的总负责人跟指导老师嘛，然后他对我帮助挺多的，我想你跟他认识，我们请他吃顿饭好不好？”莫琉璃悄悄看着萧桐的眼睛。
“怎么个帮助法？”萧桐不动声色地问。
“嗯，专业上面都不说了啦，这些已经很多了。主要是我之前上课迟到啊，走神啊，他都放过我了，他平时很严的！”
萧桐不解地看向莫琉璃：“他只对你特殊关照吗？”
“额，”莫琉璃一时踌躇，说“是”萧桐肯定会觉得暮白别有用心，说“不是”那就没有一起吃饭的必要。
“这我也没怎么注意欸，但是你们不是朋友吗？吃个饭而已，有什么关系？”
萧桐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反问她：“谁跟你说我们是朋友？”
其实从墨城回来后，萧桐对莫琉璃一直都很温柔和纵容，但他偶尔这么一笑语调凉凉的时候，她还是有点小慌张。
但一想到暮白，她又强作镇定，虚张声势地大起声音来：“我猜的，不行吗？”
萧桐嗤笑一声，瞥了她一眼又低头夹菜：“不是朋友，我们只是见过而已。”
“哦，那——”莫琉璃被萧桐这么一瞥，心有点虚，又不自觉地小声。
她自己不知道自己暴露的一干二净，但萧桐却看出了她在打小算盘。
他心里有点不高兴，他知道暮白的心思，但他不喜欢。更何况他觉得暮白现在利用莫琉璃，这让他想起曾经的自己。
“他既然担了这么个职位，那他指导你们就是应该的，有什么好吃饭的，学校里不要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哦，我知道了。”莫琉璃撇撇嘴，有点不满。
莫琉璃不知道萧桐为什么这么抗拒，但她想到周日晚上约好的期刊社聚餐，转了转眼珠子，突然有了个主意。
那天下午她要萧桐陪她去看电影，萧桐没多想，让她选在学校附近的电影院，莫琉璃敷衍着答应了。
直到萧桐开车过去的时候，他才知道她订的是一家有点远的电影院，但他也没多想，以为是想看完电影后在附近吃饭，毕竟这里的饭店还挺多的。
进场之前，萧桐问了句：“这电影一个半小时还是两个小时来着？”
“一个半小时吧。”莫琉璃撒谎撒的毫无压力，并好意提醒“哥哥你手机静音吧，我的也静音了，免得打扰别人。”
“好，我知道了。”
萧桐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过了三点半了。他把手机静音，想了想即使电影两个小时，看完也不到六点，在附近吃个饭，送她回学校路上也不超过一个小时。
电影很精彩，萧桐看得也很专心，莫琉璃途中偷偷看了他好几眼，他都没有发现。
电影结束，跟着人群往外走，出了影厅之后，莫琉璃拿出手机，故意喊道：“啊！”
萧桐被她吓了一跳，赶紧问：“怎么了？”
莫琉璃抓狂：“怎么都快六点了，这电影原来两个小时吗？”
萧桐仔细看着她问：“你真不知道？”
“我当然不知道了！”莫琉璃装傻，然后抓狂：“怎么办怎么办？我要来不及了！”
萧桐一脸莫名其妙：“什么来不及？”
“我们期刊社今天晚上要聚餐的啊，就定的是六点钟！”莫琉璃急得跺脚。
萧桐忽然笑了一下，看向莫琉璃：“你明知道六点钟聚餐，然后拉着我来看三点半的电影？还是在这家电影院？”
莫琉璃心虚地一跺脚，生气地反问：“你居然指责我！”
萧桐一愣，被气笑了，摇了摇头：“走吧，我送你过去。”
“哦，快快快！”莫琉璃赶紧转到他背后，推着他往停车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