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琉璃在图书馆为期刊社需要的文章冥思苦想时,她就想到了暮白。她本以为回到学校后,暮白会跟她联系的,但他却并没有,这让她松了一口气。
其实说到底,她能理解暮白对萧桐的感情,但却又不那么认同。在看到司空和泷皓越在一起的时候,她即使能感觉到他们的亲密无间和般配养眼,但她依然会觉得这样的感情是不容于世的。
一个男孩子,为什么会喜欢另一个男孩子呢?
想到期刊社定下的主题——初遇,她开始困惑,到底怎么样才算遇见呢?看到,听到,感觉到,还是真正认识到一个人,才算是真正的遇见呢?
每个人身上都有面具,有枷锁,好像我们总要共同经历过许多以后,你才能透过重重迷障雾霭,真正触及一个人的灵魂。但倘若,如果一个人一开始就坦露了他的灵魂呢?就像她能从秦洛的文字里所能看到的那样。
她其实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不愿意和身边的人对话,她只想和书里的灵魂对话。而秦洛,是让她唯一倾心的那一个。那么,这算不算是她对秦洛的单方面初遇?
在看到他的面容,听到他的声音之前,她就已经爱上了这个灵魂。如果爱情是落在灵魂上的,那么,为什么一个男孩子,不可以喜欢另一个男孩子呢?
莫琉璃在图书馆的书架中毫无目的地穿梭着,困惑着,也思考着。她的目光从一排排书架上掠过,突然看到了一本有点眼熟的。
它的名字叫——《奥兰多》。
莫琉璃在外婆的房间里也看到过这本书,她不知道为什么那一整面墙的书她只是看了几眼而言,却偏偏记住了这本。好像它对她有着莫名的吸引力,目光对上时,她就难以移开。
莫琉璃伸出手从书架中将这本《奥兰多》抽出来。薄薄的一本,并没有像其他书籍那样来的厚重。没有再犹豫,她拿着这本书回到阅览室的座位上安静地阅读起来。
一个晚上,她就翻完了这本书,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却又好像有许多值得一说的。小说的主人公奥兰多先是一位天真无邪的贵族美少年,从小迷恋文学和诗歌,后来在君士坦丁堡的一场大火之后陷入昏迷,而从昏迷中醒来后,奥兰多就变为了女子。
“奥兰多面对一面长穿衣镜,上下打量自己,没有现出丝毫慌乱的样子,然后径直向浴室走去。”当突然从男性变为女性之后,奥兰多并没有感到慌乱和不知所措,就好像他对自己的认知并不建立在性别上,有什么不同呢,他知道他还是他。
书里说,“不是我们穿衣服,而是衣服穿我们。”的确,我们好像都依赖着外在而定义着自己。可实际上,一个人的灵魂,怎么会被性别所限制呢?而爱情,原本就应该是两个灵魂之间的吸引与碰撞啊。
莫琉璃坐在桌前,久久地回味着。图书馆的闭馆音乐响起时,她才从思绪中恍然回过神。她突然知道该怎么写一篇适合“初遇”这个主题的稿子了。
如果对其他人而言“初遇”是第一次遇见某个人,某个地方,那么对她而言,“初遇”是第一次遇见他的灵魂。
莫琉璃花了几天的时间去写这篇稿子,直到最后日期截止前,她才润色完交上去。那会儿已经是周五晚上了。
那天晚上,大概不仅是因为刚刚花心血完成了一篇自己满意的作品,更因为第二天就是跟萧桐约好的外出的日子,她难得的兴奋。
第二天一早莫琉璃就早早爬起床,在室友的沉睡中悄悄收拾好了自己,到楼下提前等着了。她其实没想好去哪里玩,但是她想她可以去萧桐想去的地方,如果他没有想去的地方的话,那么就呆在家里也是很好的。
莫琉璃坐在宿舍一楼大厅的沙发上等了好久,却一直没有等到萧桐。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从八点到九点,又快要接近十点。她又忍不住想起萧桐第一次约她的时候,那一次,萧桐迟到了,然后给了她一个重大的打击。她不敢主动去给萧桐打电话或者发短信,她害怕,她害怕超出她掌控的一切。
莫琉璃看着大厅的时钟,分针一点点靠近12,她实在有点按捺不住了。拿出手机正犹豫着到底要不要打个电话过去,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莫琉璃看见来电显示上显示的“哥哥”两个字,所有的不安和恐惧瞬间一扫而空,她迫不及待地按下接听键,一边放在耳边一边冲向门外。
但门外并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她想萧桐可能把车停在了学校大门口,她开始往那个方向走。
“哥哥,你到了吗?”莫琉璃问。
“抱歉啊琉璃,哥哥今天临时有点工作,没办法带你出去了。”
莫琉璃顿时停住了脚步,她没有听出萧桐声音的冷淡,她只是突然感到强烈的失落,一时没说话。
“琉璃?生哥哥的气了吗?我之前跟你说会提前联系你的,但这几天实在是太忙了,我以为你没有收到我的信息已经知道了?”
莫琉璃一愣,她的确是忘了萧桐说过会提前联系她的事情,她自己也没有主动去问过她。想到这里,莫琉璃顿时又有点责怪自己,她怎么都不知道主动关心一下萧桐呢?总是等着想要萧桐来靠近自己,她真的太不应该了!
“没有哥哥,我没有生你的气,我猜到了你在忙,所以我今天都准备去图书馆写作业啦!”莫琉璃故作轻松地说道。
莫琉璃又接着说:“哥哥我没有主动给你打电话,你才不要生我的气哦。”
萧桐似是笑了两声,回答:“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我还怕你已经打扮好了在楼下眼巴巴地等着我呢,一想到你要是在等着我,我都要愧疚死了。”
“怎么会呢哥哥,你别想太多了。对了,要不要我去做饭给你送到公司啊,我怕你忙起来会不记得吃饭?”
“我怎么能让你做这样的事,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啊。”
“那好吧,那哥哥你快去忙吧,我也去写作业了。”莫琉璃安慰道。
“好,那我去忙了,等有空了再带你出去玩儿。”
“好的,哥哥拜拜!”
莫琉璃笑着挂了电话,叹了口气,看看自己身上特意挑的一套衣服,突然觉得很浪费。她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在回宿舍和真的去图书馆之间犹豫了一会儿,最后决定还是去食堂等着吧。早饭本来就没吃,她就一直饿着,现在午饭的点也快到了,干脆去吃个饭等宿舍人都起了,再回去拿上书去图书馆好了。
云城大学的食堂并不是全天供应的,但也会在饭点前一个小时左右就开始上菜了。莫琉璃在食堂坐了一会儿,就看道食堂的阿姨陆续摆放上了各种菜品,于是端着盘子走过去挑选了起来。
挑完两盘菜一碗饭后,莫琉璃刚坐到之前的位置上,方慧歆也端着盘子坐到了她对面,递了一杯果汁给她。
莫琉璃赶紧道谢:“谢谢歆姐。”
方慧歆挥了挥手:“一杯果汁而已,客气什么。”
自从上次聚会之后,莫琉璃其实有一段时间没有跟她私下聊天了。大概是因为上次撞见方慧歆跟KTV的领班单独聊天,她就忍不住想方慧歆是不是也跟别的人一样会做出拿回扣的事情,她总觉得尴尬,所以也一直有些避免跟方慧歆视线接触。好在近期文艺部没什么事情,例会都是很快就结束了,她的心思又放在萧桐那边,所以也没觉得有什么。
现在冷不丁地私下一碰面,她顿时有点不自在了,低着头喝杯里的果汁,也没说话。
方慧歆也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并没有谈起之前的聚会,只是问:“听说你之前想要做兼职的,现在还在找吗?”
莫琉璃一顿,突然想起她刚开学那会儿的确是打算找兼职的,她也问过方慧歆的建议,因为她想尽早经济独立,不用再依靠莫慎辉。但后来的一系列事情,她又把这件迫在眉睫的事情抛在了脑后。
现在方慧歆一提起来,她又有点懵。她现在虽然退出了班委,但文艺部后面还会有一些活动要举办的,再加上期刊社那边的事情也不少,她其实已经很忙了。更重要的是,她现在巴不得将所有空余时间都用在陪伴萧桐身边,她哪里还有时间去做兼职?
“我,其实我觉得可能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做了。”莫琉璃回答。
方慧歆点点头:“嗯,我也是想跟你说这个问题,做兼职还挺占用时间的,我大一的时候在KTV当服务员,哦就是咱们上次去的那家,就挺忙的,每天晚上回来都很晚,后来我就不做了。”
莫琉璃一愣,这是在解释她为什么跟领班躲在一旁聊天吗?因为曾经共事过,所以认识,仅此而已?
“哦,原来是这样。”
方慧歆一笑,夹了块土豆到嘴里边嚼边说:“对啊,上次那个领班还问我呢,怎么不做了,我说我事情太多了,忙不过来。”
莫琉璃点点头,相信了她说的话。她突然觉得之前那么猜测方慧歆的自己有点恶劣,顿时有点心虚,讪讪地说道:“的确,歆姐你好像真的挺忙的,学院里都不怎么能看到你。”说完掩饰搬地低下头扒了一口饭。
“哈哈哈哈,我是真的活动参加了好多。对了,我说这个是想告诉你,经济上如果不是特别困难的话,就不要急着去找兼职做了,还不如多参加点活动多积累实践经验,会更有意义。而且咱们学校的活动大部分都是有加分的,你不是专业绩点很高吗,加上这些加分拿到奖学金的可能性会更高。”
莫琉璃受教地点点头:“我也这么想过,我那个期刊社也是有加分的。”
方慧歆抬头看了她一眼问:“期刊社感觉怎么样?”
莫琉璃想了想:“还不知道,刚写完一篇稿子交上去,也不知道暮老师会怎么说。”
“那你不用担心啦,暮老师这个人一直都很绅士的,也没见过他批评谁。”方慧歆一脸笑意。
莫琉璃点点头,其实抛开这个,她更担心暮白会怎么跟她聊起萧桐。他们两现在的关系,是真的有点复杂。
“哦对了,我差点忘了跟你说一件重要的事情。”方慧歆拍了拍脑袋,又放下筷子。
莫琉璃看着她的动作也停下了手:“什么?”
“我估计学院的十佳歌手就快要开始办了,咱们也得筹划起来。这个活动也是每个学院自己办,然后获奖的人再去学校参赛。”
“十佳歌手?”莫琉璃问:“那我们文艺部是只要组织就好还是也得有人参加?”
“这个就没有规定了,看个人意愿,”方慧歆重新拿起筷子,“你想试试吗?”
“不不不,”莫琉璃赶紧拒绝,“我就算了,我在幕后就挺好的。”
方慧歆“扑哧”一笑,有点恨铁不成钢:“你说你这么好的外形条件怎么就不愿意上台呢?”
莫琉璃正想解释,方慧歆立刻打断:“别以为我没看出来啊,上次让你上台吹埙你都想在台下呢!”
莫琉璃想到那次的活动,又无法反驳了,她确实提过的,但是被驳回了。
方慧歆看她一脸吃瘪的表情,又忍不住笑了。
莫琉璃也没再说什么,安静地吃着饭。
临走前,方慧歆又跟她交代:“这几天你可以自己先想想这个活动怎么办,十佳歌手每一场题目是什么,主题是什么,舞台怎么设计,等等之类的东西你都可以先考虑一下。我估计下个星期或者下下个星期的例会,部长应该就会提出来了。
这个学期期末会从你们这批干事里面跳三个出来提拔成副部长,其他的人都会被淘汰的。我也是很看好你,才提前跟你说这些,你自己也要多想想,未雨绸缪,好好表现,知道吗?”
方慧歆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莫琉璃听了以后心情有点复杂,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感觉有点排斥这样的做法。不用说这些,她每一次活动都会尽心尽力地去思考,去筹办,但为了留下,为了提升而这样,似乎总有一些不对劲。
不过,她知道方慧歆是为了她好,所以她也没露出不高兴的样子,只点了点头:“好的歆姐,我会用心的。”
“嗯,那我先走啦,拜拜!”方慧歆拍了拍莫琉璃的肩膀,然后走了。
莫琉璃也跟她道了别,打算回一趟宿舍。
才十一点半,她想干脆拿上书,去图书馆睡一觉,然后再学习好了。
第二天周日,莫琉璃一早就吃过早饭后,又去了图书馆。她打算在图书馆里宅一天,看看下周课上会讲到的内容,先提前预习一下。
才坐了半个小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自从上学期因为这个事情跟莫慎辉大吵一架之后,她再也不敢静音了。此刻突然铃声突然想起,她顿时感觉到从四面八方传来无数不满的眼神,赶紧拿起手机,一边接通一边往外跑。
来到阅览室外的走廊,莫琉璃才敢说话:“喂,哥哥,怎么啦?”
“琉璃,我在你宿舍楼下,下来吧,我带你出去玩儿,弥补昨天我的失约。”萧桐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莫琉璃顿时兴奋了起来:“哥哥你在我宿舍楼下了吗?你等等,我在图书馆,我马上就过去找你。”
“图书馆?”萧桐疑惑地问,“你在学习吗?那要不下次我再来吧?”
“不行不行,”莫琉璃着急忙慌地拒绝,“你都已经来了,而且我没有在学习,我只是在图书馆里瞎逛来着。”
“真的吗?你别骗我哦,我可不能影响你学习。”萧桐的语气似乎有点严肃。
莫琉璃赶紧认真地解释:“真的,我没有骗你。哥哥你别走开啊,我马上就来。”
挂了电话之后,莫琉璃又赶紧回到阅览室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然后朝着宿舍一路跑过去。
楼下果然停着一辆眼熟的车,她赶紧上前,萧桐正坐在车里看手机。
“哥哥你怎么今天来了啊?我以为你还要忙工作呢。”莫琉璃趴在车窗上问。
萧桐宠溺的一笑,打开车门走下来。要不是因为那股子笑容,他周身都充斥着“生人勿近”的气场。“昨天让你失望了我很愧疚,所以熬夜完成工作今天就来陪你了啊。”
“啊?”莫琉璃有点心疼,仔细看着萧桐的脸色,似乎是有些疲惫,“你熬夜了啊?是不是很辛苦啊?”
“还好,”萧桐拍拍她的脑袋,“陪你比较重要。”
莫琉璃心中激起一股暖流,她糯糯地回答:“哥哥,你更重要。”
萧桐挑了挑眉,问:“我跟谁比是更重要的?”
莫琉璃想了想:“你比什么都重要。”
萧桐满意地笑了,勾了下她的鼻头:“嘴可真甜。”
“嘿嘿,我说的是真心话。”莫琉璃也跟着笑。
“走吧,我带你去看海。”萧桐拉开副驾驶的车门让莫琉璃坐进车里。
莫琉璃看着萧桐从车前绕过,然后又坐上车,她突然觉得,就这样生活,就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