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人生，总是不如意事十之八九，越是抱有期待的，越是千思百想过的，越是不能如愿。
整整四十五天，秦洛没有出现过。莫琉璃有时候甚至会想，是不是因为自己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所以他反而不愿意在自己出现的时候出现了。
临走的那一天，她的情绪低落到无以复加，连小渔都感觉到了。那个乖巧的小姑娘问她：“莫老师，您下次还来吗？”
还来吗？莫琉璃不知道。
现在的她不想走，却也不想留。等待的时候，明天或许就会带来希望，但也有可能是更深的绝望。
小渔看她没有说话，眼眶里顿时湿润起来。她从背后拿出一小束野花，小声说道：“莫老师，这个送给您。”
莫琉璃鼻头一酸，勉强笑了笑：“谢谢，你好好学习，等以后有机会的话，我再来看你好不好？”
小渔眨了眨眼，也不知道信没信，最后只笑着挥手：“莫老师再见，我会好好学习的。”
挥手告别之后，莫琉璃跟着沈之青，还有其他人一起上了车。
望着车窗外熟悉的景色飞快倒退，来时的期待和喜悦都化为了遗憾和苦涩。沈之青坐在她旁边问：“琉璃，我来时跟你提的想法你考虑得怎么样？”
莫琉璃一怔，想了想还是婉言道：“抱歉啊，学长，我觉得我可能没办法胜任。”
沈之青皱了皱眉头，又轻声问道：“是有什么为难吗？你可以说出来看我们有没有办法一起解决。琉璃，我是真的觉得你很适合这份工作，而且这个支教算是我一手建立起来的，实在是不想这么草率地交给其他人。”
莫琉璃有点为难，咬了咬嘴唇，还是拒绝道：“抱歉，学长，我没办法保证以后每一次都能来。”
沈之青看她为难的样子，也不好强求，只能叹了口气：“好吧。这也的确是一个问题，那我再问问别人，如果你觉得有什么人适合的人话，也可以跟我推荐看看。”
“好的，实在抱歉了，学长。”莫琉璃点点头。
沈之青笑了笑，安慰道：“没事，不用介怀。”
“不过，”沈之青又问道：“我看你总爱往村里跑，我还以为你很喜欢这里呢。”
莫琉璃一时心虚，掩饰道：“我只是觉得这里景色不错，所以喜欢出去走走。”
“的确，这里虽然落后了点，风景倒是挺好的，要不然当初那群人也不会采风采到这里来了。”沈之青也没多想。
“嗯，我在校内网上看到那张摄影照片了，拍的就是我常去看得那片湖畔。”莫琉璃想起来上次听沈之青介绍这个支教活动的来历后，就回去搜了一下资料。
沈之青挺惊讶：“没想到你还去专门找了啊，我就说你这个人挺细心的。”
莫琉璃有点难为情，她不好说是因为想看看照片里会不会有秦洛的身影，就只笑了笑。
回到学校，还有十五天左右的假期，其他人有的回家有的就留在了学校。莫琉璃没通知萧桐，直接拉着行李回了萧桐的公寓。
她想起不久前暮白跟她打过的那个电话，也不知道现在他怎么样了。那时候惊慌失措成那个样子，也不知道现在是不是真的冷静下来了。
莫琉璃提着行李箱，从电梯里出来，刚掏出钥匙打算开门，门就从里面被打开，随之而来就是一个人的背影被推了出来，莫琉璃也跟着被挤到了对面的墙上。
重重的关门声响起，面前的人才叹了口气，一转过身，就看见莫琉璃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暮白的脸刷的就红了。
莫琉璃看着转过来的暮白，也是愣了半晌才开口：“暮老师，你这——”
暮白摸摸额头，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开口。
“要不，聊聊？”莫琉璃试探着开口。
“好。”暮白迅速点头，莫琉璃反倒是被他迫不及待的态度弄得一愣。
她是觉得他们俩总不能就这么一直站着，万一萧桐一会儿就开门出来了呢？再或者，她万一现在进门，萧桐可能也会担忧自己是不是刚好看到了暮白被推出来的这一幕，所以干脆等一段时间再进门好了。但她内心也隐约觉得暮白现在应该觉得挺丢人的，应该不会想跟自己聊什么，但没想到暮白竟然这么干脆。
莫琉璃无语的点点头，正打算拖着行李箱往电梯走，又突然意识到会有声音，于是双手拎起行李箱的把手打算先提过去。
暮白看到了，立马上前打算从她手里接过来。莫琉璃也没有跟他客套，就腾出了手。
结果暮白才提起行李箱就是一趔趄，差点连人带箱子摔了，莫琉璃吓得赶紧扶住了，然后又把行李箱接过来。
“暮老师，你到底怎么了？”怎么突然就这么娇弱了？当然后一句莫琉璃没敢问出口。她看见暮白脸上突然泛起一股红，有点不敢多问。
暮白偷偷按了按腰，摇了摇头，老老实实地跟着莫琉璃的脚步走了。
小区外面就有一家奶茶店，莫琉璃带着暮白进去找了两个空位坐。她眼尖的看到暮白先过去坐了那边靠墙的沙发坐，心里隐约觉得不对劲。
等服务员送来两杯奶茶，暮白才似乎松了口气。
“你今天回来啊？”暮白讪讪地问。
莫琉璃点点头：“对啊，支教昨天结束，今天才回来，我没申请暑期留校，宿舍里也没电。”
“哦。”暮白回答了一声，默默地端起眼前的奶茶小口喝。
莫琉璃总觉得现在的暮白不对劲，但她又不知道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也不知道暮白到底要跟她聊什么。
等了半天，暮白始终不开口，莫琉璃有点忍不住了：“暮老师，你跟我哥到底怎么样了啊？你怎么这会儿会在我哥这里？”
暮白一顿，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红，看得莫琉璃忍不住惊叹。
“我，我做了点不好的事情，”暮白支吾道：“我觉得你哥这次可能真的不会原谅我了。”
莫琉璃一愣，低声重复：“不好的事情？”
暮白点点头，叹了口气：“我把你哥灌醉了，然后那什么了。”
这话一出口，莫琉璃突然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质疑。
“你还能把我哥灌醉？”想起当初萧桐三杯酒灌醉暮白的事情，莫琉璃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
暮白忍不住皱起眉头，低声反驳：“我又没喝！”
“哦，”莫琉璃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脸，又困惑地问道：“那什么是什么？”
暮白一顿，不知道怎么解释，言辞闪烁：“就是那什么呗。”
莫琉璃一顿，想起看到暮白后发现的一系列不寻常，脸也跟着红了，不敢相信地反问：“不是我想的那个吧？”
暮白很尴尬，但还是坦诚地点了点头。
“不是说了要慢慢来吗！”莫琉璃一时没压住声音，店里的人都跟着看了过来。
暮白慌得伸手捂住她的嘴，小声道：“你小点儿声！”
莫琉璃脸色纠结，一言难尽。她在想，到底是自己最初被暮白的形象骗了，还是暮白遇到她哥以后就彻底堕落了。这就完全不是他的行事风格啊？
“你到底怎么想的啊？”莫琉璃不敢置信，“你不是说要给他编织一张温柔的网吗？”
“我是啊。”暮白点头，“我想让他感受到我的好。”
“啊啊啊啊，”莫琉璃涨红着脸捂住耳朵：“你别跟我说这个，我还小呢。”
暮白一脸迷惑：“我也没说什么啊，而且你不是都快十九了吗？”
莫琉璃红着脸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话是这么说，但暮白跟她谈这个是不是不太合适啊？莫琉璃纠结地咬起手指来。
“其实我也是一时冲动，但我觉得你哥也不是对我完全没有兴趣的样子啊，我觉得他应该还是有点儿喜欢我的吧？”暮白想着之前的事情，仔细推敲着。
“你之前不是说我哥不见你吗？”莫琉璃问，“那你怎么跟他一起喝酒的？”
“哦，我这段时间不是也很空吗？我就跟着你哥来着，他去酒吧里喝酒我也跟着进去了，然后就这样了。”
“唉，”莫琉璃揉揉脸，一脸为难：“我总觉得你这样做不好。”
暮白也是一脸失落：“我现在也发现了，可是现在后悔也晚了啊。”
“你之前不会是想着靠这来威胁我哥要他负责，然后跟你在一起吧？”莫琉璃看着暮白，一脸谴责。
“怎么可能？”暮白也是一脸愤懑，“你怎么能这么想我！”
莫琉璃讪讪地低下头，小声说：“但我觉得我哥可能会这么想，而且他肯定不会再让你靠近他了。”
“啊啊啊啊——”暮白双手捂着头，一脸颓败地**：“怎么办啊，我真的就是一时冲动，你哥太难搞定了。”
莫琉璃摇摇头，咬着嘴唇，也没说话。
两个人对坐了半天，始终想不到什么好的办法。
“要不你跟我哥坦诚地道个歉？”莫琉璃商量。
暮白有点不开心：“是你哥占我便宜，为什么还要我道歉？”
莫琉璃一噎，话说得也有一定道理，但是，总觉得不对啊。
“可这不是你闹出来的吗？”
“那你觉得你哥现在会听我的话吗？”暮白反问。
莫琉璃也觉得悬，原本萧桐就不见他了，上门都不搭理，这次也是一个意外才让他进了门的。
暮白拿出手机，拨通萧桐的号码，手机对面立刻传来一声“对方正在通话中”。
“你看，你哥都把我拉黑了。”暮白苦着脸。
莫琉璃也是一脸无语。
总觉得暮白步步都走错了，但她却也不知道每一步正确的走法又是什么。
直到最后，莫琉璃也只能安慰他一句：“再等等吧，等我哥冷静点再说，你也先不要出现了。”
暮白看着莫琉璃，一脸不情愿，但也知道她说的是对的，只能点点头。
莫琉璃回到家的时候，萧桐正好从房里走出来。
“你今天回来怎么不通知我？”萧桐诧异地问道，同时心里庆幸幸好早早地就把暮白赶出去了，万一撞个正着这可怎么解释。
莫琉璃看着萧桐明显有点心虚的样子，却也不敢多问，只能敷衍道：“我想你可能在忙嘛，我就自己回来了。”
萧桐抿了下嘴，没说什么，进厨房倒了一杯水递给她。
莫琉璃接过来，也没敢多说什么，生怕萧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突然来一句“离暮白远一点”。
很快新学期就开始了，第一天上课的时候大家都去的比较早。
莫琉璃进门的时候楚淼已经在了。
“小璃璃！”楚淼兴奋地给莫琉璃招手。
莫琉璃看见楚淼，也笑着走过来坐到她身旁，看着楚淼红润的脸蛋忍不住问：“看来你这个暑假过得非常滋润啊！”
楚淼难得的有点羞涩：“还不错吧，广敛还是挺靠谱的。”
“他叫广敛？”莫琉璃小声问。
楚淼点点头，忍不住夸赞：“他真的好厉害啊，订酒店订机票，制定路线，还有哪个景点好玩，那家饭店好吃，他都一清二楚，我跟他出去脑子都不用带，全都是他干的。”
莫琉璃看她一脸幸福，也觉得开心，轻声问：“那你们确定关系了吗？”
楚淼害羞的点点头：“他说他小时候就喜欢我，但是我那会儿不爱跟他玩，他可嫉妒其他小男孩了。”
莫琉璃也不住跟着笑：“你们也太可爱了！”
“对了，”楚淼一拍脑袋，从包里拿出一个盒子说道：“这是我给你带的礼物，你快拆开看看！”
莫琉璃很惊喜：“你居然还给我带了礼物？”
“那当然，我怎么会忘记你呢？”
莫琉璃拆开盒子，那是一个水晶球，里面是一座埃菲尔铁塔，摇一摇，还有雪花慢慢飘下，很唯美。
“这是艾尔菲铁塔吗？”莫琉璃轻声问。
“对啊，这是我们去法国巴黎的时候买的，我觉得你应该会很喜欢。”楚淼回答。
“嗯，”莫琉璃点头，眼光都快要挪不开了：“很漂亮，也很浪漫，我很喜欢，谢谢你淼淼！”
“嗨，这算什么呀！”楚淼挥挥手，不以为然。
“对了，你这次支教怎么样？”
莫琉璃一顿，眼里忍不住露出一点遗憾，又强打起精神：“挺好的，很顺利，也没什么事情。”
楚淼点点头：“那就好，对了，你知道我们在法国遇见谁了吗？”
“谁？”莫琉璃歪着头问。
“我们遇到秦洛了！”楚淼一脸激动，“你不是很喜欢他吗？我跟广敛竟然在巴黎遇到他了，简直太巧了！”
莫琉璃一顿，原来，他是去了法国。
在浪漫的法国巴黎街头，他会想到有一个少女怀着满腔期待在云县偏远的小山村里等着他吗？
莫琉璃心中突然充满了苦涩和难过，遇见他的时候，她也会想他们可真有缘分。但是现在她才知道，还有其他人同样可以跟他很有缘分。她不是特殊的，更不是唯一的。
楚淼还在嘀嘀咕咕个不停：“我们当时在一家小饭馆吃饭，那家小饭馆是一对老夫妻开的，特别地道。但是我跟广敛只会说英语，然后那对老夫妻又听不懂，正好秦洛出现给我们解围了。你不知道，他的法语可好听了，虽然我听不懂。对了，你不是很喜欢他吗？然后我给你要了个签名，你看！”
莫琉璃看着楚淼从包里拿出一本秦洛的小说，翻开封面，上面是秦洛熟悉的字迹。
“TO琉璃，
祝可爱的小仙女生日快乐，天天开心！——秦洛”
莫琉璃看着突然一僵，慢慢转过头：“你告诉他我的名字了？”
楚淼坦然地点头：“对啊，你生日不是快到了吗？我觉得这个礼物你肯定会很喜欢的，对吧？”
莫琉璃看着她一脸自信的表情，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的确很喜欢，再没有比这更好的生日礼物了。可是，被人在秦洛面前直白地戳穿自己对他的喜欢，即使她不在现场，她也仍觉得无地自容。
她总忍不住想，秦洛会怎么想她呢？会怎么看她呢？
即使眼神再袒露无遗，她也会为自己始终保持沉默而骄傲，好像这样她就没有泥足深陷，好像还能潇洒地抽身。可是，事实又真的如此吗？
莫琉璃轻轻抚摸着秦洛的字迹，想象着当时秦洛是用什么样的表情，什么样的力度写下这一行字的。
“他有说什么吗？”莫琉璃问。
“嗯？没说什么啊，”楚淼不明所以，想了想才回答：“哦，好像我提到你的名字的时候，他笑了一下，怎么了？”
莫琉璃嘴角泛起甜蜜的微笑，她想，还是有值得高兴的地方的，至少，秦洛还记得她。
开学才一周，莫琉璃却突然决定自学法语。楚淼知道的时候都惊呆了：“为什么？你怎么突然想起学法语了？”
莫琉璃没办法跟她解释，是因为秦洛。
秦洛去过的地方她都想去，秦洛做过的事情她也都想去试试。他是她黑暗世界里闪着光的星子，他在哪里，她就会往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