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姝婉听见这道声音，心中一凛。
屋里出声这位，应当就是那劳什子罗先生了。
夏生闻言收了手，他闭了闭眼深吸了口气，硬生生将胸口的怒意压了下去。
“宋姝婉，不要试图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我的底线，那样对你没好处。”
他扬了扬手，示意那两个侍卫将宋姝婉押进去。
宋姝婉进了书房，着实被那位罗公子的形象惊了一下。
她的双手被缚住了，那两个侍卫丝毫不温柔地将她往屋内一推，她一个踉跄就倒了下去。
罗连仪见状，忙起了身绕过桌案将她扶了起来。
他待人向来是温和的，瞥见宋姝婉手上的麻绳，当即没有犹豫地将那绳索解了。
“宋姑娘于我们而言是恩人，你们怎么能这样对待她？”
侍卫们见状，一时面面相觑，摸不着头脑。
夏生也皱了眉，但他是罗连仪一手教出来的，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示意侍卫们都下去，自己则进了书房将门关上了。
宋姝婉手上没了束缚，她立马站直了警惕地看着屋内那两人。
罗连仪失笑地摇了摇头：“宋姑娘不必对我们警惕如此，你怕是不知道吧，我与你师父是旧交。”
听他提到师父，宋姝婉面上的表情一顿。
师父是她最敬重的人，也是她的逆鳞之一。
她看着罗连仪，目光不善：“你不要胡说八道，我师父最是心善，怎么会与你这种心肠歹毒之人有交集？”
罗连仪听着她的话，也不恼：“宋姑娘可曾听说过西山隐族？”
宋姝婉一愣，西山隐族她自自然听说过。
“你们是西山隐族的人？”
她有些不敢相信：“西山一族不是早就灭亡了么？”
她那时听到消息的时候还感慨了许久，足足给师父烧了一夜的纸钱，给他唠了一夜此事。
罗连仪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没错，我们正是西山一族最后的族人。”
宋姝婉面上表情变化不大，心中却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若他们真的是西山隐族的人，那面前这个罗先生，确实可能与师父是旧交。
苍穹之境先前与西山隐族的关系确实不错，每年都有来往，直到师父去世后，与西山的关系才断了。
陡然见到师父的旧交，宋姝婉有些不能平静，她很想知道，当年西山一族覆灭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她这般想着，也确实这样问了。
罗连仪面上的神色黯淡了几分，沉声道：“这件事一直是我们族人心中的痛，但是宋姑娘不是别人，这事告诉姑娘也无妨。”
罗连仪道：“宋姑娘应当知道我们西山一族立足于世的根本是什么？”
“是阵法。”宋姝婉这个还是知道的。
罗连仪点了点：“我族的阵门之法能接天地，通阴阳，天下之人多有觊觎，却始终连我族的护山大阵都通不过。我族一直与世无争，并且天真地以为能在西山永久长存下去，却不料怀璧之罪终是躲不过。”
“三年前，大常皇帝扣以我族谋逆的罪名，派了三万铁骑踏足我西山，将我族人屠杀殆尽。他们所为，不过就是我族的镇族之宝，太阴之阵。此阵可通生死，入此阵者，死人可再生，生者则立死。”
“那次带兵攻打我西山的，就是当朝摄政王，夜睦洲。那夜的凄吼嘶嚎，残肢断垣我还记得。夜睦洲若不是得了我族至宝，在接下来的一年里，又如何能屡战屡胜，将北地蛮夷打得节节败退？还得了摄政王的封号？”
罗连仪说至最后有些凄然，要不是宋姝婉打听过不少西山的旧事，她没准就信了。
“可我怎么听说，当年西山设下的护山大阵，用的是清嘉关附近数万人的性命为阵灵而设的呢？”
宋姝婉的话一出，罗连仪和夏生的脸色皆是一变。
他们以为这件事会是秘密，却不想宋姝婉竟然知道了。
“你是从何处听说的此事？”
据他们所知，为了安抚清嘉关一地的百姓，大常朝廷并没有将阵法的事情告知天下，这件事情除了西山人，那就只有几个围剿西山的将领知道。
而那些将领，也只有夜睦洲一人活了下来。
他们不认为夜睦洲会这样信任宋姝婉，将这件事都跟她说了。
宋姝婉当然知道这件事没那么容易打听到，她会知道也是因为前世。
那个时候齐召正是进京赶考的时候，刚走不久就传来了西山余孽试图造反的消息。
她那个时候还担心了齐召的安危许久，只是不到半月，这场叛乱便被摄政王平息了下去。
也是到那个时候，西山一族以清嘉关数万人的性命设阵之事才被爆了出来。
这事很快就传遍了大常上下，百姓们一时惶惶不安。
宋姝婉当时听到的第一反应却是不相信的，西山与苍穹之境交好多年，以师父那个说一不二的老古板性子，西山人若真是这等穷凶极恶之辈，他肯定不会与其来往这么多年。
但是西山一族那个时候真的是死绝了，真相再如何，那也是大常朝廷这个胜利者想怎么写就怎么写了。
宋姝婉对西山人没有多深的感情，她后续忙着给齐召打点关系，便没再关注了。
现在乍然再见到西山族人，听了这些话，心中陡然就惊诧起来。
难道，当年西山灭族真的有隐情？
她掩去心中的情绪，面上装着恰到好处的震惊：“我无意间听说的，怎么？这不是真的吗？”
她这句反问立刻转移了两人的关注点，夏生急急道：“当然不是真的！”
他面沉如水：“那狗皇帝灭了我整族不够，竟然还敢这样污蔑我们！当真是可恶！”
罗连仪看着宋姝婉的目光却深邃了起来，他忽而道：“前因宋姑娘已经知道了，现在我们西山残余的旧部，只想杀了夜睦洲与那狗皇帝，替我族无辜的族人报仇！现在，我只想再问姑娘一句，夜睦洲是否真的死了？”
宋姝婉闻言，抬眼对上了他深沉的目光。
那双眼睛瞧着温润无害，内里藏着的冰川深潭却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宋姝婉顿了下，肯定道：“是，他中了我的毒，一定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