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连仪盯着她瞧了一会儿，似是想从她面上瞧出些端倪来。
但宋姝婉好歹也是活了两辈子的人，岂是那么容易就能让人窥见破绽。
罗连仪果然没瞧出什么东西来，他收回目光，面上依旧是温和浅笑着：“宋姑娘已经知晓了我西山一族复仇的原因，接下来你是走是留，我们不会强求。”
夏生眼神变了变，看向罗连仪的表情有些诧异：“先生？”
他费尽心思将宋姝婉留下，如今怎么三言两语就将人放走了？
罗连仪没有理他，只是静静等着宋姝婉的回答。
宋姝婉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两人一眼，夏生没听出罗连仪的用意，她倒是听出来了。
她若是说要走，那绝对是走不出这书房半步的，罗连仪会第一时间杀了她。
宋姝婉垂眸静默了半晌，直沉默得罗连仪目光渐冷，这才抬头道：“现今我也与摄政王府结下了仇怨，算是与西山一族绑在了一条船上，我就算不念及西山与苍穹之境的旧情，也无法做到脱身而退。”
她这就算是表了态了，自愿上西山这条贼船。
罗连仪这次的态度才算是真正的柔和下来：“宋姑娘是个明白人，聪慧又重情义，戚老先生将你教得很好。”
戚老先生就是宋姝婉的师父，苍穹之境上一任医圣。
“罗先生谬赞了，师父一直嫌弃我愚昧不堪，你倒是第一个敢如此夸我的。”宋姝婉谦虚地将他的马屁拍了回去。
罗连仪也不恼，看了眼夏生：“折腾这么一通，宋姑娘也累了，公子将人送回去吧。”
夏生在听到宋姝婉自愿留下来的时候，就明白了罗连仪先前那番话的用意，是他关心太过反倒是着急失了智了。
“先生奔波了一日，我已经叫人将住处都给您收拾好了，您也先歇息吧。”
夏生领着宋姝婉出了书房，两人朝着宋姝婉先前住的院子走去。
一离开罗连仪的视线，夏生面上的表情就绷不住了，他停住脚步，侧头冷冷看着宋姝婉：“你别以为用旧情博得了先生的信任，今天晚上的事情就可以一笔揭过了！另一个出现在厨房的人到底是谁？”
夏生从小并不在西山长大，于他而言，西山众人的血海深仇如何他根本就不在乎。
他在乎的只有西山镇族之宝，太阴之阵。
罗连仪只教了他死阵部分，但就上次拿夜睦洲做实验的效果来看，这必死之阵效果也不怎么样。
他真正心动的，是那据说能将死人复活的生阵。
只可惜，夜睦洲将西山族人屠尽后，族中许多密阵都被大常皇室拢了去，包括镇族之宝太阴阵。
宋姝婉也猜到夏生不会轻易将今晚的事情略过，刚才在书房，她就发现他与那位罗先生有貌合神离的趋势。
“你不是自诩将所有人都玩弄于鼓掌么？你不妨再猜猜，今晚与我一起的人是谁？”
宋姝婉看着他，唇角弯起一抹挑衅的笑意。
夏生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看着她镇定自若的模样，心中忽然冒起一个不可置信的猜测：“那人是不是夜睦洲？！”
原本他是很自信夜睦洲死了的，但是宋姝婉突然的变化，以及罗先生的警示告诫，都让他意识到自己这段时间得意过头了。
夜睦洲要是真的这么容易死，那罗先生也不会筹划了这么多年都无法拿到他的性命。
他越想越觉得可能，看着宋姝婉的目光就像是要将她原地处决了。
宋姝婉的眸子在微弱的月光里恍若琉璃，她弯了下眸子，里头的神色却是冷的：“我说夜睦洲死了，那他就是死了。那毒普天之下找不出一份解药，他不可能活着。夏公子既然不相信我，那我们之后的合作恐怕是没办法继续了。”
夏生将信将疑地看着她，他凝声道：“现在对我们有所隐瞒的人是你，那个人到底是谁？”
宋姝婉知道，多出来一人这事没办法装傻糊弄过去了，她脑子里转了一圈，最后想到了一个绝佳的人选。
“告诉你也无妨，那人只是我身边的贴身侍卫，长仇。”
宋姝婉其实也不知道长仇现在人在哪里，但是他的身份确实是最好用的。
夏生知道长仇的存在，也知道他的身手，想要躲开这处宅院的守卫潜进来，确实不是难事。
知道不是夜睦洲后，夏生的表情柔和了几分：“既然我们已经达成了合作关系，你的人也不必躲躲藏藏的，直接将人叫出来就是。”
宋姝婉却依旧对他没有好脸色：“还是不必了，我虽相信罗先生的为人，但对你还是不敢随意信任的，长仇是我关键时刻的保命符，我可不想这么早就将这张保命符交出去。”
她说罢，也不再管夏生的脸色多么难看，直接自己先行离开了。
夏生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情，又被宋姝婉挑起了一肚子的火。
“宋姝婉，你迟早有一天会跪在我脚下求我垂怜的！”
……
宋姝婉不知晓夏生的‘雄心壮志’，她一路回了自己的屋子，关上门就开始找夜睦洲的身影。
可是找了一圈都没有瞧见半点人影。
她皱眉坐回了桌边：“啧，不会没跑出来吧？”
她刚说完，窗户边就传来了一声细微的声响。
一道身影从窗外溜了进来，随后又小心地将窗户关了回去。
宋姝婉这次没敢再给屋内点灯，屋里的光线暗得很。
她起身，警惕地看着窗边的人影。
“谁？”
“是本王。”夜睦洲从暗处露了半边脸出来，屋外微弱的灯光柔柔地洒在他身上。
他打量了宋姝婉几眼，见她没有受伤，面上冷凝的表情才松了几分。
“是本王低估你了，轻而易举就加入了西山一族，连靠山都找好了。”
宋姝婉闻言一愣：“你都听到了？”
夜睦洲不紧不慢在她对面坐下：“不然本王吃苦受累跟了他们一路是为了什么？”
那肯定是为了更方便地探听机密了。
宋姝婉撇了撇嘴，闭唇不语了，夜睦洲察觉到了什么，朝她看了过来。
“怎么？你不会以为本王跟这一路是为了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