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半年过去了,薛敏在郊县也算是扎了根。皇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忘记了她,迟迟不招她回京,这让薛敏很是不忿。
人在外地呆久了,总会想念故乡,虽然京城不算是她的故乡,但算是异时空的一个家。
就在薛敏百无聊赖之际,皇上的圣旨到了,召薛敏回京。
薛敏比谁都清楚,这一次又要与这个时空永别了,只是不知道下一站会穿越到哪里?哪里才是终点?
青县,一个寻常宅院。
薛敏一副典型的寻常的市井妇人打扮,正弯腰将花籽撒到了院里的土壤里,她身上穿着月白色交领上襦,外罩了一件金红色的半臂,以浅蓝色的锦缎缘边,系着一条格子围裙,下面是一条撒花百褶裙。
乌黑的头发梳成已婚妇人发式,用银色的簪花固定住。
“夫人。”
“嗯?” 薛敏回头一看,见是家中唯一的婢女玉儿,顺手将手中剩余的花籽放到了玉儿手中捧的桐木盒子里。
“怎么了?”
玉儿梳着两个双丫鬟,短褐装扮,长得眉清目秀。
“官府传来消息说,老爷今日回家。”
薛敏微微一怔,一颗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刚有点好的心情立即糟透了,“我知晓了。” 扭身进屋去了。
玉儿一愣,她刚才没看错吧,夫人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是,不高兴?玉儿想了一会,她实在想不通何玉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神色来。
却说薛敏进了屋,顺手将门关了,坐在圆凳上,却怎么也沉不下心来了。
她再次穿越到青县已经快半个月来,醒来时便看到是那个小丫鬟玉儿。不同于其他穿越女的呼风唤雨,手段通天,然后与皇帝王爷携手谈恋爱。她不但省了结婚这道程序,直接成了一个已婚妇人不说,这个妇人还和她那个名义上的丈夫整日吵架。
至于她为什么会穿越过来,就是因为原身与他那个丈夫吵架,一时气极攻心,一命呜呼了,而她刚好劳累猝死,便魂穿了。
原身长得并不好,但也长得不是多磕碜,只是很普通的人,再加上皮肤有点黑,头发发黄枯燥,不注意打扮,本来二十五岁的人,感觉像是老了十岁。
她醒来的时候,在铜镜看到几乎真成大妈的容颜,差点没吓晕过去。
她在现代时,皮肤白皙,虽有些微胖,但也是个年年轻轻的小美女,怎么到了古代就成大妈了?
薛敏实在不能接受,这大半个月来,不光一边恢复原主的记忆,另一边也从玉儿的口中套了不少话来。更多的时间却是在护肤了。
她现在名义上的丈夫叫秦隐,是青县的县尉,勉勉强强算个九品芝麻官,主要是管治安的,相当于现在公安局局长。
前些日子因为破了一桩大案,涉及甚广,被宣诏进京对案去了。
原身因为一些芝麻大小的事与他吵闹,秦隐怒而拂袖而去,刚好遇到宣诏,直接进京去了。原身却一怒之下,直接命归西天,若不是她穿越过来,估计这家里早就办丧事了。
她知道秦隐迟早有一天会回来,可没有想到会这么早,秦隐能将青县的治安治理的井井有条,还破了一桩大案,岂是寻常中人?说是被他认出非他妻,那可就惨了。
薛敏第一次感觉头痛无比,这不是一般的考验,这是生与死的考验。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秦隐自京城回来,先是在县衙与青县县令汇报了案件情况,又坐下看了积压的不少案宗。
等到衙役举着灯过来,他才恍然惊觉天色已晚。伸手揉了揉眉心,望了一眼外面快要漆黑的天色,习惯性就要往里间走,洗漱安眠。
“秦大人。”
衙役王虎忍不住开口,秦隐顿住了脚步,有些疑惑,“何事?”
王虎结结巴巴道:“大人今夜吩咐小的,让您……让您回去睡。”
秦隐略挑眉,奇道:“这又是为何?” 县衙虽说是处理公事的地方,但也有可以安眠的里间,是为那些彻夜处理事务的官吏准备的。
况且他经常安眠于此,县尊也没有说半点不许,今日怎么就不许了?严凌轩啊严凌轩,你又想出什么幺蛾子。
正在夫人的伺候下洗脚的青县县令严凌轩重重打个喷嚏。
“官人。”
县令夫人直起腰身,担忧道。
严凌轩急忙安慰道:“没事,可能有点冷。” 心里却苦笑道,秦兄,实在不是做兄弟的不帮你啊,实在是嫂夫人太凶残了啊!
上次因为秦隐不归家,他夫人大闹了一场县衙,他现在可都是记忆犹新。看着面前面容娇美的爱妻,严凌轩第一次开始同情秦隐来。
却说那边王虎将牙一咬,似乎下定决心道:“大人说秦大人久未归家,您夫人怕也甚是想念的紧,今晚就不必歇在县衙里了。”
“哦……” 秦隐微微露出笑容,“县尊真这么说?”
王虎从心底渗出寒意来,硬着头皮道:“是。”一般这位县尉大人要是露出笑容,必定是有人要倒霉。
严凌轩正准备搂了爱妻歇息,忽然又重重打了一个喷嚏,揉了揉鼻子,心道,难道天真的冷了?
“秦大人,您路上小心点啊!”
王虎不由分说往秦隐手里塞了一个灯笼,回到县衙门口,就要关上红漆大门。
此时,月光皎洁,洒在青石铺就的路上分外明亮。
“砰!”
红漆大门彻底关上了。
秦隐还穿着那件单薄的官服,手里提着一个灯笼,心里却分外不愿回那个家。
说是家,不如说是讨债的地方。
半个月前,她刚为了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和他大吵特吵。那时他怒意正盛,不愿同她多说,恰好应了宣诏进京去了。大半个月了,她再大的怒气也该消了吧。
秦隐微微叹了口气,他在外办事一向稳妥,但却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薛敏从下午等到天黑,还不见秦隐回来,想着今天定是不回来了,索性早早洗漱完毕准备睡觉。
“夫人。”
玉儿有些不高兴,她实在看不惯薛敏对秦隐的怠慢。
薛敏困得慌,边打哈欠边道:“睡吧,他今日是不回来了。”
“哦。”玉儿心不甘情不愿走出去,关了门。
“这小妮子。” 薛敏笑了笑,她心里明白玉儿的想法,无非就是见不得她对秦隐不上心。可是她要怎么上心?她与秦隐,说起来现在还是陌生人关系呢?秦隐不回来,她差点没乐疯。
却说秦隐走到自家门口时,一时踟躇,就叫来关门的玉儿给发现了。
“老爷!”
玉儿喜道。
秦隐惊了一跳,看清来人模样,方才道:“是玉儿啊,夫人呢?” 这才是他最关心的问题,万一她又跟自己撒泼,那他真的要沦落街头了。
玉儿闻言,忿忿不平道:“老爷对夫人如此上心,我看夫人倒是未必。夫人早早就安歇了。”
“哦。”秦隐松了一口气,方才进了门。至于玉儿究竟在愤愤什么,他一点都没有注意到,他唯一抓住的重点就是,她睡了。
薛敏一夜好眠,早上起来慵懒地梳了头,洗漱完毕,准备去吃早饭。
玉儿早早就把早饭摆好了,薛敏刚坐下就发现菜肴比往日丰盛了不少,因而奇道:“玉儿,今日是什么日子吗?”
“没有啊。” 玉儿莫名其妙,又添了双筷子。
“拿那么多筷子做甚,就只有咱们两个人,快放回筷筒里去。” 薛敏见此顺手收拾了筷子。
秦隐也睡了个安稳觉,严凌轩给他放了三天假,最近也没有什么事需要处理,难得放松了一回。
径直往自家吃早饭的地方去,却意外看到了薛敏的身影,登时头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咳。”
秦隐虽然存着躲避薛敏的心思,但也知道堵不如疏。她若是再闹,大不了与她和离算了,唉,秦隐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揉了揉眉心。
薛敏皱眉,心道怎么会有男人咳嗽声,扭头一看,只见门口,立着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修长的身材在阳光下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他穿着月白色的深衣,襟口及腰间均绣着青竹。外穿了一件水蓝色的对襟长衫,以翠蓝色锦缎缘边,上面用白线绣着水云纹,衬着垂到胸口的黑发,头戴方巾,更显得文气十足。
我滴神呀。
薛敏忍不住起身,心里正盘算着这起哪位人士时。对方却先开口了,他的声音很清朗,“夫人。”
“哐当。”
薛敏腿一发软,直接连凳子跌到了地上。秦隐眉头微蹙,伸手去扶,“夫人没事吧。”
“没事,没事。” 薛敏不着痕迹地躲过对方的手,我的妈呀,他不会就是那个秦隐吧。心里直骂自己没出息,叫自己夫人的不一定就是秦隐吧。
可是除了这个可能还有哪个可能?
薛敏都要哭了。
就在何思思心思百转时,秦隐已经把她的神思百态收录眼底。她这模样,好像是不认识——自己?
秦隐愕然,他想过很多可能,薛敏可能会冲上来和她吵嚷着放她那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出狱,却没有想到她居然不认识自己了。
究竟在她身上发生什么,才会让她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