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之穗刚刚开口,靳林氏就抬手阻止了她下面的话。
“传命下去,任何人都不得接近主屋,除了留下几个丫鬟照看。”
“是,夫人。”
“没料到那个疯女人居然得了麻疹,可是我娘怎么也不听劝阻,将她送出府呢?”
靳月悄悄走了出去。
迎春阁。
“怎么样,事情办妥了吗?”陈馨儿淡淡问道。
“小姐尽管放心,我保管他再说不出一句废话来。”春梅眼里闪过一丝狠厉。
“干得漂亮,春梅啊,只要我如愿以偿,绝对不会亏待了你去。”
“小姐说得哪里话,这些年,小姐究竟待我如何,春梅自是心里牢记,何必说这些见外话呢。”
陈馨儿叹气,“但愿这次能够一举成功,不枉我又背上了一条人命。”
“小姐放心罢,那靳林氏万不敢留一个传染病人在将军府的。”春梅笑道。
“春梅,你且下去这样一番。” 陈馨儿低声这样交代了一番,春梅心神领会,“奴婢先下去了。”
“夫人,夫人,不好了,不好了。”靳林氏正在竹床上合眼午睡,突然一个丫鬟火急火燎地闯进来,之穗与映雪大惊,急忙要将这个不知礼数丫鬟拖出去。
谁料靳林氏悠悠转醒,淡淡问道:“怎么了?”
“夫人,你快出去看看吧!”
那丫鬟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之穗,随我出去看看。”
“夫人。”之穗与映雪一同叫道。
待出了房门,原本在庭院里叫嚣的下人登时息了声,靳林氏目光淡淡地扫了一眼聚在一起的下人,问道:“这是怎么了?”
下人里走出一个小厮出来,靳林氏一眼就认得他,正是当年在靳风跟前伺候的随从李来福。
“夫人,本来有些话不当说,可是来福今日也不得不说了。”
靳林氏微微笑道:“来福哪,你算是家里的老人了,伺候了老爷,又看着少爷小姐从小长大,有什么说你便是说了,也不打紧的。”
如今并无男丁在家,也有些奴仆常常因此瞅准了机会,好吃懒做,还不拿家里女主人当事的。
靳林氏一介女流,先来自然是以旧情说事分散注意力,果然,来福的脸色好多了。
“来福,咱们有话去屋里说吧,让他们都散了吧。”
“行了,都散了啊,我一会自会给大家一个说法。”靳林氏请求的口气让来福顿感飘飘然不已,转身对众人说道。
来福是那种算是在众人中是老人类的,所以他说话还是有一定威严的,众人一听,纷纷都道:“散了吧,散了吧。”
屋里,之穗为来福沏了一杯茶,靳林氏笑道:“不知今天大家聚集在一起可是有何事?”
来福道:“还不是为了薛小姐那事,现在整个将军府都传遍了,说是薛小姐染上了一种恶疾,并且会传染,这不是人心惶惶么。”
靳林氏笑容凝固,转向之穗,“我不是让人不许近主屋吗?”
“来福啊,你在将军府也是多年了,还能不了解我吗?况且薛小姐不过患了些寻常病罢了而已,并不是什么恶疾。”
来福砸砸嘴,“光是我了解没有用啊,薛小姐疯疯癫癫,本来就已经令将军府面子上不太好看了,如此又传来患恶疾的消息,大家怨声载道也是情理之中。夫人哪,您对此事不会这么糊涂吧?”
靳林氏脸色阴郁,“那是自然不会。”
待来福走后,靳林氏忍不住摔了茶盏,映雪吓了一跳,急忙过来收拾。
“简直是欺人太甚!”
之穗急忙给她顺顺胸口,“夫人莫要生气,为此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靳林氏沉着脸,“你说说,来福以前跟着老爷时,对我还算是毕恭毕敬,没料到,老爷一死,这偷奸耍滑的本性就暴露出来了。”
“夫人,您消消气,消消气。”之穗道。
“我管不了了,他们爱怎么办,怎么办。”靳林氏说完就往里屋走去。
薛敏被送出将军府时已是三天后了,如儿再三恳求也没有阻止住靳林氏的决定。
“庄子里有固定送菜蔬的,银两我也会每月给你们拨过去。”
如儿无奈,只好含泪答应了。薛敏的红点已经下去了一半,无奈靳林氏不信,如儿也丝毫办法没有。
薛敏坐在车厢里,一度唱着歌,她的吐词含糊不清,别人根本就不知道她在唱什么。
如儿随车夫坐在车头,红了眼眶,不禁为薛敏感到心酸,也为自己的命运感到茫然无措。
马车一路向前,薛敏似乎感觉自己脑子出了些问题,却控制不了自己。
行了不到百十里路,薛敏忽然要小便,如儿陪她去了。忽然从四面跳出几个大汉来,手提钢刀,先杀了车夫,又一刀向薛敏劈来。
如儿拦着薛敏就跑,中途又不小心跌了一脚,情急之下直让人薛敏逃命。
薛敏疯疯癫癫,但还是会害怕,没命地冲前面跑去。几个大汉紧追其后,薛敏躲无可躲,跳进了河。
几个大汉见薛敏再河里扑腾,眼看就要沉下去了,转身就走。他们收了钱财,要杀了薛敏,但他们武功虽高,却不识水性,进了河铁定成为水鬼。
他们没必要为了这点钱,把自己命搭进去啊。况且那河水挺深,薛敏过不了一会,自己就会死的,不就复了命吗?
几人想法不错,登时头也不回地走了。
薛敏果真扑腾了一会,沉了下去。
往事须臾从脑海里闪过,一桩桩,一幕,她一切都想起来了。她宁愿什么都不想不起,就不用受这锥心之痛。
好难受啊,她是要死了吗?
薛敏的眼泪流了下来,在水里分不清是眼里还是水。
“好难受啊。”薛敏睁开眼睛看见阳光从窗户里照射进来,她习惯眯了眯眼睛,方才适应了阳光的刺眼。
“姑娘,你醒了。”一个留着花白胡子的老头走了进来,浑身褴褛,却透着一股格外慈祥的味道。
我没死吗?活着真好。
“来,把药喝了。”老头递过药来,薛敏伸手接过,“谢谢。”
药刚入口,薛敏差点没吐出来,“怎么这么苦!”
老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难道黄连放多了?”
薛敏愕然,“老人家,你放那么多黄连干什么?”
老头拉下脸来,“你这丫头,当然是清热解毒的啊。”
薛敏无语,“我又没上火,用不着这黄连清热解毒吧。”
“你这丫头真难伺候,夏日炎炎的,你不热我还热呢?”老头子气得双手背后而走。
这什么逻辑?薛敏简直莫名其妙,环视了下周围,竟是一个竹屋,住起来甚是凉爽。
看了手中的药,她却怎么也喝不下去了。此时也有些后悔和老头斗嘴了,毕竟人家救了她的命。
起身穿鞋,却发现只有一双草鞋,只好将就穿了。就连身上都是换了一身麻衣,贴身衣物都换了的。
薛敏心里一惊,屋里已走进来一个人来,一见薛敏,激动地哭了起来,“小姐,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不然让奴婢怎么交代,呜呜呜……”
不是如儿是谁。
薛敏失声道:“如儿!”
如儿僵住,抬头诧异地望向薛敏,要知道薛敏神经有些不正常,素来不叫她名字的,怎么今日?
薛敏又叫一声,“如儿,过来。”
如儿惊讶,“小姐你?”
“我好了。”薛敏笑道。
如儿狐疑,“小姐你真的好了?”
“你想想,我要是没好,怎么能和你说话如此条理分明?”
如儿点头,“也是,小姐你平日里只会唱唱歌。” 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不一会又哭了起来。
薛敏急忙为她抹眼泪,“好端端的,你怎么又哭了起来?”
“小姐,你看奴婢手上这是几?” 如儿伸出三根手指在薛敏眼前晃悠。
薛敏一把拉下她的手,“二。”
“啊?”
“我是说,你二!”薛敏作势伸手戳了如儿一把额头。
“别叫我小姐了,叫我薛敏吧。小姐听上去真是别扭。”总让人想到不美好的职业。
“啊?”如儿急了,“不行的,小姐,你是主子啊,奴婢怎么敢直呼其名?”
“好吧,好吧,随便你了。”薛敏无语,她知道古人对一些事情固执的要死。
“对了,我的衣服是不是你换的?” 薛敏忽然想到了这个。
如儿点头,“嗯,因为仓促,爷爷将他女儿以前的衣物拿过来了。”
“爷爷?”薛敏惊诧,“你是他孙女?”
“不是啦,是爷爷让奴婢叫他爷爷的。”
“行行行,你是绕口令呢?”
“如儿,那我该称呼他什么?也叫爷爷?”薛敏摸摸下巴。
“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如儿也很无辜,眨了眨大眼睛。
薛敏走出去后,大吃一惊,不光被外面绿树成荫给惊呆了,更是为这浓郁清新的空气。
搁在现代,哪有如此好的空气,没来点雾霾已经不错了。古代就是这点好,环保好。
老头正在锄地,看见薛敏,不悦冷哼一声。
薛敏不好意思道:“老人家您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刚才是我的错,不该和老人家您顶嘴。”
老头停了锄头,“你刚才说我救了你,你没齿难忘?那么,你是不是应该报答些什么?”
“老人家您尽管吩咐。”薛敏古代呆久了,话语也变得古色古香起来。
“好,那你帮我把这块地锄了吧。”老头露出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