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静反手锁住房门的瞬间,双腿突然发软,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门板上。
病历夹从手中滑落,纸张散落一地,其中一张写着“刹车系统检测报告”的单据飘到脚边,被她无意识地踩在鞋底。
“姜晚荞她……她到底知道多少?”她捂着胸口大口喘气,白大褂的纽扣硌得锁骨生疼。
刚才走廊里那双清澈却带着探究的眼睛,此刻像探照灯般在脑海里盘旋,让她浑身的血液都往头顶冲。
梳妆镜里映出她惨白的脸,眼下的乌青比今早更重了些。
白静抬手按住不停颤抖的嘴唇,指尖冰凉——早上五点,她站在厨房煎蛋时,手也抖得像现在这样。
那时崔婷端着牛奶从冰箱里出来,看见她把煎糊的吐司扔进垃圾桶,:“白医生,为什么要给那个贱女人做早餐还这么上心?”
“厉爷吩咐的。”白静当时低着头,声音轻得像蚊子哼。
平底锅里的黄油滋滋作响,她盯着蛋液凝固的纹路,突然想起凌晨三点从后山回来时,鞋底沾着的泥还没来得及清理。
姜晚荞下楼时,她正把三明治摆进骨瓷盘。
女孩穿着简单的白T恤,头发松松地挽着,看见餐桌上的早餐时愣了一下,随即礼貌地道谢。
可她只咬了两口吐司,就突然放下刀叉:“抱歉,我有点急事。”
“真是不要脸!”崔婷的声音从厨房门口传来,她抱着手臂斜睨着姜晚荞离去的背影,语气里的刻薄像淬了毒的针,“做了早餐竟然不吃完!白医生,我看你就是太好脾气了,没放巴豆给她都算不错了!”
白静当时攥紧了手中的牛奶壶,玻璃的凉意顺着指尖蔓延到心口。
她看着姜晚荞匆匆消失在玄关的背影,突然觉得那女孩的步伐有些踉跄,像是预感到什么似的。
现在想来,那时的不安或许并非错觉——姜晚荞是不是早就发现了什么?
她跌坐在地毯上,散落的病历单被风吹得翻动。
其中一张是白福荣的就诊记录,上面还留着她潦草的签名。今早给姜晚荞做早餐时,崔婷说的那句“放巴豆”突然在耳边炸开,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比起崔婷的玩笑话,她做的事可要狠毒得多。
“不能慌……”白静抓过桌角的镇定剂,手抖得差点拧不开瓶盖。药片滚进掌心,她却迟迟没送进嘴里。
脑海里反复闪过两个画面:一个是白福荣接过车钥匙时贪婪的笑,另一个是姜晚荞在现场哭得发红的眼。
这两个画面交织在一起,像两条毒蛇死死缠住她的喉咙。
窗外的光透过纱帘照进来,在地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白静盯着那片晃动的光斑,突然想起邮轮上白燥死在自己面前时,也是这样的月光。那时她以为解脱了,却没想过会掉进更深的泥潭。
“她不知道……她一定不知道……”她喃喃自语,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崔婷还在楼下收拾厨房,那个总是替她打掩护的女佣,此刻或许正对着管家抱怨自己的好心被当成驴肝肺。
可只有白静清楚,自己对姜晚荞的“好心”里,藏着多少见不得光的算计。
房门被轻轻敲响时,白静吓得差点跳起来。“白医生,厉爷让您过去一趟。”是小陈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恭敬。
她猛地抬头,看见镜中自己惊恐的脸。镇定剂从掌心滑落,滚到床底不见踪影。白静深吸一口气,弯腰捡起散落的病历单,将那张“刹车系统检测报告”死死攥在手心——或许,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厉家老宅的书房里,巨大的落地窗将夜色框成一幅流动的画,城市的霓虹在玻璃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厉风霆背对着门口站在窗前,黑色西装的肩线挺括如刀削,指尖夹着支未点燃的雪茄,身影在月光下拉得颀长,带着无声的压迫感。
白静推开门时,金属把手转动的轻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她的白大褂下摆还沾着消毒水的气味,脚步顿在门口,看着那道背影突然想起邮轮上他挡在自己身前的模样——那时他也是这样背对着她,却替她挡住了漫天火光。
“厉爷,您找我来有什么事情吗?”她的声音比预想中平稳,只是握着病历夹的手指悄悄蜷缩起来。
男人没有回头,指尖的雪茄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昨天的车祸,你知道吗?”
白静的心跳漏了一拍,垂下眼帘盯着自己的白球鞋:“我看到新闻了。”她刻意让语气听起来带着歉意,“抱歉……应该是我父亲没有经过厉家的允许就把车开了出去,给您添麻烦了。”
落地窗外的车流汇成金色的河,厉风霆终于缓缓转过身。他的目光落在她紧绷的下颌线上,那里还残留着未褪的疲惫:“白福荣早上来老宅时,你在做什么?”
“我……”白静的喉结动了动,“我在厨房准备早餐,崔婷可以作证。”她抬起头,努力让眼神看起来坦然,却在撞上他深邃的目光时,下意识地避开。
厉风霆的视线扫过她泛白的指节,又落回窗外:“警方在刹车踏板上发现了人为破坏的痕迹。”他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在白静心上,“你的车上周刚做过保养,技师说刹车系统当时一切正常。”
白静的呼吸骤然停滞,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能感觉到男人的目光始终落在自己身上,带着审视,带着探究,仿佛要穿透她精心编织的谎言,直抵那片阴暗的心底。
“可能是……可能是保养后出了问题?”她的声音开始发颤,“我不太懂这些……”
“嗯。”厉风霆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重新转向落地窗。
雪茄在指尖转了个圈,烟灰簌簌落在昂贵的地毯上,“好了,你先出去吧。”
白静如蒙大赦,几乎是逃也似的转身,手忙脚乱地拉开门。就在她的脚步即将踏出书房时,听见身后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节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