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入魔那天,全师门都在为小师妹办庆功宴。
最疼我的师尊让她住进我曾经的房间,修炼我的佩剑。
曾经我是师门最受宠爱的师妹,可小师妹来了后,一切都变了。
后来,师尊抱着我的尸体痛哭流涕。
他将我的尸体放在冰棺,日日跟我忏悔。
1
我入魔那天,师门正在为小师妹拿到忘忧草庆功。
小师妹名叫宁嫣然,天资聪颖,入门半年已至筑基之境,再加上生得明眸皓齿,外貌出众,颇得师门喜爱。
就连一向不苟言笑的师尊看到她都放柔了眉眼。
可我也不知为何,自她进清然宗后,以前总宠着我的师兄师姐渐渐疏远了我。
小师妹受伤,我为她寻来珍稀的芪轲草治伤,她却突然伤势加重,在床上躺了好几个月。
小师妹天赋异禀,进步神速,我为她送去修炼武器,她却差点走火入魔。
那时候最疼我的师兄师姐跑来质问我,为什么要害小师妹。
我说没有,可他们不相信。
他们觉得我是在嫉妒小师妹,嫉妒她天赋比我更好,修炼得更快。
我拼命向他们解释,他们还是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我。
我委屈地跑去找师尊,我想,师尊总该是信我的。
可是师尊也没有信我。
他说我胡闹,禁了我的灵力,罚我在雪地里跪了一个月。
没有一个人信我。
就连我自己都怀疑,我是不是跟小师妹犯冲,天生命格不合。
直到师叔收服大妖性命垂危,急需忘忧草治疗,师尊派门中子弟前往忘忧岛时,我才知道她的真面目。
世间珍宝多有凶兽守护,忘忧草也不例外。
那时小师妹骗我说忘忧岛某处有异常,叫我去看看。
我信了,可等待我的却是那只守护忘忧草的凶兽。
我与它厮斗了整整一天一夜,终究败了下来。
这本就是一场必输的战斗。
我灵力不足,筋脉破碎,血彻底染红了我的衣裙。
可竟然没有人发现岛这边的异常。
当我垂死之际,映入眼帘的是小师妹那一尘不染的模样。
她洁白的衣裙与这破乱不堪的战后场地格格不入。
她带着一如既往的笑容,站定,看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我。
我想让她救我,可我已经没了说话的力气。
小师妹却突然开了口,她说她带着众师兄师姐们去了一条没有人知道的路径,成功找到了忘忧草。
他们夸她人好,运气也好,连上天都帮着她。
她说师兄师姐们已经带着忘忧草开心地回去复命了,期间没有一个人问起我,没有一个人发现我不见了。
小师妹说到这里,似是悲悯又似是嘲笑般地看着我。
她说她觉得我可悲,她一来就夺走了所有人对我的喜爱,不费吹灰之力。
我不知道小师妹对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但我懂了,她远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
我以为她要杀了我,可是她却亲手杀了那凶兽,取出它的内丹,炼化成了魔根。
她亲手为我种下了魔根。
2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被宁嫣然带回了清然宗。
我独自待在房间里,浑身动弹不得。
身上的伤口没有上药,几近溃烂,体内魔气狂躁不安地乱窜着。
疼。
很疼。
我却只能躺在床上,听着门外热闹的动静。
他们正在为宁嫣然办庆功宴。
即使小师妹靠的是「运气」,可他们依然要为她办庆功宴。
不知过了多久,正当我疲惫至极昏昏欲睡之时,忽听得门外传来两个人的脚步声。
「卿吟。」是师尊的声音,「还不出来么?」
我急了,慌忙想要开口,蓦然间想起来宁嫣然封了我的声音。
我不能说话。
大概见我不答应,师尊一向清冷的声音里隐隐有了怒气,
「你何时变成如今这个模样?就因为嫣然先于你找到忘忧草,你就生气至此,一天都不出房间吗?」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我在师尊心目中不再是以前那个乖巧可爱的徒弟,而是成了一个娇纵小气的人。
我从小跟在师尊旁边,无论我怎样闹腾,师尊顶多佯装生气,像模像样地用手戳着我的脑袋,说上几句不轻不重的话。
那时,他一双清亮的眸子里只有我的身影。
而现在,那一双眼眸里还倒映着另一个人的身影。
我太熟悉师尊了,他现在一定站在门外蹙起眉头,眼含怒气地盯着我的房门。
一身白衣,衣袂飘飘。
师尊容貌俊美,向来惹女子喜欢。
我也不例外,我一直喜欢师尊。
我小心翼翼地将这份感情埋藏于心,不让任何人发现。
我以为,师尊待我总是特殊的。
可现在不是了。
「师尊,我们回去吧,师姐也只是闹闹小性子,一会儿就好了。」
宁嫣然娇俏的声音响起,语气中还带着撒娇的意味。
门外只静默了一瞬。
「好。」师尊答应了,「我们先走吧。」
不。
不要走。
我不想入魔。
师尊,救我。
心里悲凉的情绪蔓延开来,一股窒息感压着我,让我喘不过气。
我不顾身上剧烈的疼痛,缓缓伸出颤抖的手,去够旁边放着的杯子。
终于,「啪」地一声,杯子摔落在地,碎片四溅。
「哎呀,师姐发脾气了。」
师尊,不要信她。
即使我已经疼得快失去意识,脑袋浑浑噩噩的,可剩下的理智却仍让我陷入固执的情绪里,无法自拔。
我在赌。我仍然抱有一丝希望,期盼着师尊能发现我的异常。
「卿吟。」
师尊,救救我。
我不想入魔,入魔了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你就给我好好待在房间里,这几天哪也不许去。」
意识已经模糊,眼前一片天旋地转,师尊冷漠的声音隔着门从四面八方传来,忽远忽近。
我猛地吐出了一口鲜血。
我能感受到魔根发芽,魔气狂涌,我原本的灵脉一点点地被魔气占据。
门外二人的脚步声伴随着宁嫣然说话谈乐的声音渐渐远去。
身上很疼。
似乎比刚才更疼了。
把我的眼泪都疼出来了。
3
我几天躺在床上不能动弹,身上血迹斑斑,浑身散发出一股难闻的味道。
这几天并没有人来我房间。
没有人给我食物,我已经饿得饥肠辘辘了。
我还没辟谷,几天不吃已是极限。
再加上身上有伤,我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思绪缥缈间我想到了宁嫣然。
她可以徒手杀死那头凶兽,也可以隐藏我的魔气,让这清然宗竟没有一个人发现我这个魔的存在。
她修为很高,也很神秘。
「师姐,我来看看你。」宁嫣然推门而入,没走几步便捂住了口鼻,面带嫌弃和嘲弄,「不过几日不见,师姐,你就变得如此狼狈。」
她没靠近我,在不远处的桌子旁坐了下来,白皙的脸庞微微透红,一双眼睛带着不知名的兴味,打量着这个房间。
「你的房间很好。」宁嫣然看向我,略带几分挑衅,「你说师尊会把这间房让给我吗?」
不可能。
我恶狠狠地盯着她,用眼神给出了我的答案。
不知为何,我自幼时起便比一般人更易招惹邪祟。
每每下山跟随师兄师姐历练后,总有些「大胆」的邪祟悄悄地附在我身上,跟着我回去。
那时候我总是要生病。
师尊发现后,会蹙起眉峰,一脸不悦地将邪祟捉住驱逐。
小时候我是跟师尊住一起的,长大后因为要避嫌,我不得不搬离师尊所住之处。
我体质特殊,师尊不放心我一个人,便亲手为我打造了这间房,这间房离他所住之处甚近。
我一住就住了八年。
师尊不可能不知道这间房对我的重要性。
他不会将这间房给宁嫣然的。
我的态度似乎让宁嫣然更加开心了。
「敢打赌吗?」她的一双眼睛闪着诡异的兴奋,红唇微弯,「如果师尊知道你是魔的话?」
宁嫣然的话语让我犹如掉入寒窖,心瞬间凉了下来。
我闭上眼,不再看她。
内心的天平在那一刻隐隐有些倾斜。
4
宁嫣然说到做到,她解除了对我的禁制,佯装发现我入魔,将这件事上报给了师门。
她十分有把握。
她说没人会信我的,即使我将事情全部告诉他们。
我入魔这件事让清然宗一下子炸开了锅。
不多时,师门派人将我押往了大殿。
我就这样狼狈地踏入大殿,看到了一个个熟悉的面孔。
他们脸上充斥着不同的神情,或恐惧,或厌恶,或愤怒。
从前,师兄师姐们疼我护我。
如今,他们避我恶我怕我恨我。
那师尊呢?
他又会如何?
我抬眸望向他。
可师尊离得太远了,他坐在高高的殿堂之上,我看不清他的神色。
身后的人粗暴地踢了我一脚,膝盖受疼,我被押着跪了下来。
清然宗门规之一,凡内门弟子入魔者,杀无赦。
可我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我本就没错。
我咬着牙,大声将所有的事情一件一件地说了出来。
可还不待我说完,一个师兄气红了眼,一脚踹了过来。
这一脚踹得不轻。喉咙间一股腥甜涌了上来,我生生把它咽了下去。
「卿吟,原本我以为你还算不错,可没想到你心思竟如此歹毒,看不得小师妹一点好,如此污蔑她!」
师兄十分气愤地为宁嫣然打抱不平,言语之间都透露出了对我的不信任。
我又看向其他人。
其他人亦是如此。
他们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脸上都露出了比刚才更为明显的厌恶、愤怒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