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总？股东都等着您开会呢……”
王亦茹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走进了办公室，迎面就是铺天盖地的酒气，熏得她眉头微皱。
整个办公室像是被抢劫过一般凌乱不堪。名家定制的手工西装散乱在地板上，总是整齐排列的文件遍地都是，桌子上堆着的外卖盒子成山高，细看都是御宝阁送来的，却也是吃两口就扔在那里了。
王亦茹跟在陆樊宇身边那么多年，从没见过他颓废成这样，仿佛生活不能自理似的。
在这之前，就算是面对数亿元的亏损，抑或是来头巨大的客户，他都冷静自持，面若冰霜，仿佛从来就不会有任何的感情波动。
王亦茹顺着酒渍，在办公室的书房里找到了陆樊宇。
陆樊宇把整张脸都埋在枕头里，手边倒着成片的酒瓶，从百加得、芝华士，到酩悦、马爹利……名酒藏家的酒柜里都难以见到的珍贵酒种在这里倒是来了个群英荟萃。
换做平时的陆樊宇，这些酒都是偶尔提神抿一口用的，许多酒的年份已经有价无市，连他也舍不得多喝。
但现在一切都没有意义了，酒只是麻痹神经的工具，怎么高兴怎么来，品牌年份口感，这些都是多余的东西，陆樊宇不需要。
“陆总……”王亦茹叹了口气。
简言的辞职信是今天早上才送到陆樊宇办公室的，但距离她离开淮城，已经过了快两个星期。
这两个星期里，陆樊宇把淮城和周边的几个城市几乎掀了个底儿掉，但是华南那么大，找一个有意躲藏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他知道，这次她是来真的。
“陆总，找到简言了！”王亦茹咬咬牙叫道，想刺激他一把。
良久，陆樊宇动了动，仿佛是已死之人的回光返照。
王亦茹这才看出来，陆樊宇完全还没醒，只是听到简言的名字条件反射般动了一下。王亦茹心里很不好受：陆总以前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他怎么会允许自己为了一个女人颓废成这样。
随手通知自己手底下的助理去买了一份醒酒药，王亦茹开始收拾这一屋子的狼藉。
陆樊宇倒下了，她不能倒下，庞大的陆氏需要高效的运转，没人管理是不行的。
“亦茹，股东到齐没有？”
她突然听见陆樊宇低沉的声音响起来，只是带着一丝宿醉后的沙哑，倒是更显性感了。
“到齐了！”王亦茹猛地转身，“但是您现在……”
“准备醒酒药，20分钟过后开会。”陆樊宇慢慢地坐起身来，脸上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冰冷。虽然下巴冒出了青青的胡茬，眼睛里也有了血丝，但这道声音里带着的沉稳却让人莫名安心。
“是！”王亦茹就差热泪盈眶了，匆忙收拾了办公室就出门去通知。
陆樊宇走到浴室，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慢条斯理地洗澡、洗漱，穿上一套全新的西装。
不过二十分钟，他又是那个杀伐决断的陆樊宇，掌握着淮城半边天的陆氏总裁。
从前觉得一切都唾手可得，只不过是因为没有经历过一无所有。简言的离开，像是带走了陆樊宇心脏跳动的理由。
但是现在他还不能倒下，在处理好一切之前，他必须是那个无懈可击的陆樊宇。
……
“简言，你没来过宣城是吗？”
唐何羡看着手里抱着一堆小吃满脸喜悦的简言，有些无奈地笑。他手上还帮忙拎着她刚刚买下的一堆纪念品和衣服。
“没有来过，但是这里真的很棒诶！”简言嘴里嚼着一块米糕，“既有现代化的CBD，也有各种保留完整的古镇，简直是天堂啊！”
“行吧，我就当一回导游了，”唐何羡叹口气，“不过你得付钱啊。”
“朋友之间老谈钱多没意思！”简言嘿嘿笑着，又钻进了一家乐器行，完全没把唐何羡的话放心上。
“欢迎光临，要看琴吗？”
店主是个风韵犹存的女人，穿着与店里的古琴非常相称的旗袍和蚕丝的披肩，一身的似水柔情。看到进来的两人，有些惊喜地笑开了。
“是何羡啊！这都多久没回来了，还以为你在大城市就生了根呢。”女人半掩着面嗔怪道，“这位小姐是……你的女朋友？长得很俊嘛！”
“刘姨，您就别打趣我了，”唐何羡挂起了一个温和的笑，“这位是李小姐，在火车上认识的。第一次来宣城，就找了些景点带她逛逛。”
“您好！”简言甜甜地笑，乖巧地打着招呼，“我叫李简言！”
“真是活泼的丫头，”刘姨抿唇打量了简言一圈，“这位小姐来了我这里，是想挑琴吗？”
“唔……我不会弹琴……”简言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但是管弦乐器还是学过的，想看看有没有趁手的，就当是买个纪念了。”
“管弦啊……”刘姨绕着柜台走了一圈，“这里有上好的蓝田玉箫，还有葫芦丝、竖笛……不知道李小姐喜欢哪样？”
简言趴在柜台上看着一排排整洁锃亮的乐器，两眼冒光。
她本来是不怎么爱在这些方面动脑筋的，但奈何英仕的课程里就有一样乐器选修，她选了看上去最简单的管弦乐。
一开始她吹出来的声音，刺耳到连她自己都听不进去——
老师被她的演奏气到心脏病犯是当年的热门话题，童子昂还老是拿这事儿笑话她；当时还是朋友的苏萌和晓宸也都一脸复杂地听完了她的演奏，直言简言这门课会不合格。
小简言没有办法，只能在课下勤学苦练，甚至拿出了学跆拳道的劲头。
练乐器是需要安静的场合的，简言左思右，还是决定去旧体育中心，顺便还能求助万能的陆樊宇。
某一次她在看台上对着谱子正找着感觉。当天阳光正好，微风不燥，优雅的鸟叫和芬芳的花香，简言觉得时机正好，今天一定能把这首曲子练好！
她自我感觉无比良好地吹了两段，就被人毫不留情地敲了一记脑门儿。
陆樊宇黑着脸站在她身后：“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在拍鬼片呢，你是怎么做到把萧吹成这样的？”
简言捂着被敲红的额头无比委屈：“我已经很努力在练了！那你说怎么办嘛，下周就是考试，我可不想下学期继续重修啊……”
“乐器不是死的，它有灵魂。找到最核心的那一点，就像是和它建立了感情，自然会越吹越好。”
陆樊宇一把夺过简言手里的箫，斜睨她一眼：“我就教这一次，看好了。”
他修长的手指搭上音孔，唇边微微撅起，一段美妙的音乐就滑了出来，风微微扬起陆樊宇的衣角，简言不由得痴怔了。
曲终过尽松陵路，回首烟波十四桥。当年姜夔过垂虹的时候，是否听到的，也是这样绝美的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