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樊宇攥着方向盘的手骨节泛白，脸上的表情冰若寒铁，但又好像随时会喷发的火山。
对讲机里的那句话，几乎瞬间就带走了他所有的理智。
那一瞬间，陆樊宇回想起来，当初他被确诊为先天性的心脏衰竭，医生告诉他，他需要长达十数年的治疗，似乎也是这样的感受。
不，不一样。
此时此刻，他才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如坠冰窟。
他突然就后悔了。也许简言只是随便外出散心，不过多久就会回来的——可他却步步紧逼，让她冲向绝路！
要是简言今晚出了什么意外，他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
法拉利不断提速，轰鸣的引擎像是困兽的嘶吼，带着一股末日般的绝望，像一道闪电划过山间。
快点，再快点！
等陆樊宇的车出现在河道边，已经有三个车队到了，乌泱泱的人散布在河道边，每一个都是他手下的精干。
“BOSS！”方仁惊悚了一下，小跑到陆樊宇身边，看着那边的现场面露迟疑。
“找到她没有？”陆樊宇长腿一迈走到河边。借着临时搭建起来的施工棚和头顶直升机的照射，这一片河道亮若白昼，甚至连河底的砂石都清晰可见。
那辆雪佛兰就这么侧躺在河道里，像是溺毙的行人，车身已经大面积破裂。但所幸路面和河道高差并没有特别大，目测不超过七米，加上水和砂石的缓冲，想必里面的人不会有大碍。
“BOSS，我们……没有发现李小姐和唐先生的踪影……”方仁埋低了头，心跳如擂鼓。
“什么叫没有发现？”陆樊宇脸上像是结着冰，每一个字都寒气逼人。
“从直升机小队发现翻车到我们赶到现场，大概隔了七八分钟左右，我猜李小姐应该趁乱跑了……”
陆樊宇不发一语地看着打捞队把车身翻了过来，从破碎的车窗看过去，车厢内的确是一个人也没有，连行李都消失了。
陆樊宇沉默良久，竟然笑了。
“我的女孩很聪明，知道开车逃不了，故意制造混乱打断我的节奏么……很好……”
他理了理袖口，转身朝法拉利走过去：“把现场清理干净，继续带人搜查这附近的所有城镇，但是不要打草惊蛇。”
“是。”
虽然场面很是惨烈，但今天的确是简言为数不多胜过陆樊宇的一次。她还能拖着那么多行李钻出车窗逃走，想必也没有大碍。
陆樊宇微微地叹气，闻着车里幽微的白檀香，一时间心头百般滋味。
……
“唐何羡，你撑住……我们甩脱他们了……”
河道下游，简言吃力地拖着两大袋行李，肩上还扶着一个唐何羡，在河岸边走走停停。
她已经浑身湿透，在林间的晚风吹拂下，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跳河的时候，安全气囊虽然勉强保住了他俩的性命，但却也重创了脑颅，脑袋里像是加装了震动器，思维似乎都减速了。
简言尚且还能坚持，唐何羡却因为雪上加霜，此时已经像半个死人般，气息也极其微弱。
简言从来没有像这样害怕过，只能不断地和他说话，来保持他的清醒。
“简言，你别管我了……”唐何羡的声音微若蚊呐，“你一个人还能逃走，带上我太累赘了……”
“你说什么胡话！”简言的泪水不争气地跑了出来，“我不可能把你丢在这里，我昨天看过地图，这附近应该还有一个城镇，我们马上去医院就好，电子设备和财物都在防水袋里好好的……”
“太远了，我觉得我撑不住了……”唐何羡拉着她的手，两人的手都是一片冰凉，带着水渍，“让我休息一下……”
简言只能先把他扶到岸边的草坪上。
据估算，还有至少半个小时才能到达下一个城镇，现在他们没了车，满身狼狈，的确是走不了太远了。
“陆樊宇的人都撤了，我们待在这里很安全。”简言望着远方的天空，直升飞机已经飞远，远处的河道，灯光也渐渐熄灭。天地间又恢复了浓稠的黑暗，像是要把人活活吃掉。
简言走到岸边，拿了几块大石头，简单围了一圈，又找了几根枯树枝，拿出防水袋里的打火机，“嚓”地点燃了火堆。
两人的脸一下子清晰起来。
简言把身上湿透的外套拧干水，从行李箱里随便找了一件套上。她和唐何羡都没有过如此狼狈的经验，两个人像是被抛弃野外的流浪汉，借着微弱的火光取暖。
“幸好准备了干粮，”简言摸出一袋子面包和罐装牛奶，在行李箱的保护下还是完好无损的，这大概是此时此刻最能安抚人心的东西了，“你要吃么……”
她回头，唐何羡嘴唇发紫，眼睛已经闭上了。
从心底深处涌上来的害怕在身体里游走，她扔下手里的面包，扑过去使劲摇晃唐何羡。
“喂！我们都到这里了，马上就要找到医院了，你不许睡！”简言的声音带着颤抖的哭腔，“你睁开眼睛啊！”
唐何羡似乎已经耗尽了最后一点力气。简言猛地想起，行李箱里还有一个应急的医药箱——不管有用没用，总比什么都不做的好！
她当机立断拖出医药箱。看唐何羡的症状，有点像是食物中毒，可是这些普通的感冒药之类，根本就一点用都没有！
“食物中毒、食物中毒……没有啊，什么都没有！”简言抓狂地翻找着药罐，泄气地叹了口气。
“唐何羡，你真的不要吓我，”她把脸凑到唐何羡耳朵旁边，“你现在醒过来，我就答应做你的女朋友好不好？”
“决不食言！”
“求你了……”
她终于忍不住，趴在唐何羡肩膀上恸哭起来。她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煞星，为什么她身边的人都要遭到这些事情？为什么不是她自己呢！
“你……说真的？”
微弱的声音宛若天籁，在简言耳边响起。唐何羡微微睁开了眼，眼底似乎有细碎的光芒闪烁着，“没骗我？”
“不、不骗你！”简言喜极而泣地抱住他，忽然如遭雷击般僵住。
“对了，食物中毒……催吐就好了啊！”她猛地拍了拍脑袋，“我真是猪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