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里的空气似乎能凝结成冰簌簌坠落，在庞大的电子器械中站着的两个人仿佛两尊雕像，要盯着对方直到化为灰烬。
简言没有动，但是脸上的表情已经不受控制地狰狞了起来：“我之所以逃走，没有和你硬碰硬，除了知道碰不过你，也是真的信了你会好好照顾我爸妈……他们也许骗了我，也许这么多年没有一刻对我付出过真心……”
“但是，”她抽噎了一下，“不管怎么样，在我的养育之恩报完之前，我不许他们有事——陆樊宇，失算的感觉很难受吧？又或者说，你根本就是故意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你冷静点，”陆樊宇的脸色同样含着悲痛，只是他尽力忍着，“这种事情谁也不会预料到，既然发生了我们就去解决，现在吵架有什么用？”
“吵架？”简言眼角的泪滴滑落脸颊，“我哪有资格跟堂堂的陆氏总裁吵架呢……我的家庭，我的生活，我的人生，都是你可以随意操纵的对象，玩物罢了，哪敢奢望反抗？”
“够了，”陆樊宇紧闭双眼不去看她，“你现在出去，马上做手术了。”
“我不走！”简言嚎啕着揪紧了陆樊宇的衣领，那表情像是要活生生用眼神把他撕碎，“谁知道手术失败之后，他们又会拿什么借口来搪塞我！这个疗养院，这整件事情，哪怕你跟我商量过一点点，哪怕你的态度柔软一点点，都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局面——”
“陆樊宇，这次你真的失算了。”
简言忍着强大的悲恸，似乎想扇他一巴掌，手抬在半空却怎么也挪不动半分，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
陆樊宇看到她的脸慢慢涨红，心道不好，直接劈手往她的后颈砍去，简言惊疑不定地看他一眼，随即翻着白眼软倒了下去。
陆樊宇将她打横抱起，走出了手术室，外面的医生马上会意，重新进去开始手术。陆樊宇打了几个电话把追查的事情紧锣密鼓地安排了下去，看着躺在长椅上的简言叹了口气。
刚才她那副快要气晕过去的样子，是气血猛地提到心口造成的，如果放任她的情绪蔓延的话，很可能让她陷入昏迷，还会伴随着各种心脑血管的疾病发生。
但即便陆樊宇掐准了她没注意的那一刻下手，她眼底写的明明白白的恨意还是深深地刺痛了他。这次的事情无论结果如何，他们两人之间的裂痕只会大大地加深。
但事情越是严重，陆樊宇的脑细胞就越是灵活。他马上开始思考这一系列事情的可能原因，要找凶手，就需要先弄清楚一个问题：谁能从这次的事件里获得利益？
脑海中闪过一张张面孔，陆樊宇的心里已经渐渐有了可能的答案。
他看了看身旁不省人事的简言，将她搂在怀里，小心翼翼地将她的脑袋放在自己腿上枕好，无力地往后瘫坐着。
最近陆氏的业务也到了旺季，单子猛增不说，应酬也猛地加多了，虽然业绩上涨是好事，但是陆樊宇总有那么一股觉得不大对劲的感觉，特别是盛浅。
经过上次在公寓里吵过架，陆樊宇本以为简言走了也难以平息盛浅的怒火，但没想到盛浅恢复了以往的模样，依旧温柔地对待他，平时来电话也总是催他回家吃饭，好像之前的事情从来没发生过一样。
就算盛浅再爱他，这种事情都能忍，的确让人觉得不大对劲。
陆樊宇仔仔细细地把这几个月的细节过滤了一遍，但最近因为熬夜和宿醉，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地休息过了，脑子竟然一时间运转不过来。
他苦笑一声，难道和简言之间真的就再无转圜的余地了么？
电话铃声打断了他的思考，他接起来对面方仁的声音沉稳有力：“BOSS，我们调阅了近期的所有监控，发现其中一台在半月前因为断电坏掉了，但是它的监控范围很小，附近的监控点也很密集，就一直没有更换。”
陆樊宇捏了捏眉心：“然后呢。”
“因为这里的疗养院位于城郊，电力供应有时候会出现不足的情况，所以常备了十几台发动机，但是前天晚上因为雷雨，淮城有两三个城区都断了电，而且时间是在凌晨一点半，就没有及时维修，很可能就是那一个晚上出了问题。”
“附近公路的监控都查过了吗，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物？”
“这个……”方仁很罕见地沉默了，“疗养院附近的城区虽然是我们的辖区，但是监控权利一直在政府手里，没有他们的许可不能随意调阅。”
“政府？”陆樊宇皱了皱眉头，“他们不是一直都和我们合作紧密么，这次出的事情也非同小可，他们不敢不理。”
“话是这样说，但是我去问辖区管理人的时候，他以我们公司信用亏损为由拒绝我们的干涉，也就是说……我们被拒绝调取监控了。”
“这是怎么回事？”陆樊宇的眉心倏地拧紧，“什么叫信用亏损？”
“这我不是很清楚，但是应该是陆氏出了问题，”方仁小心翼翼地说，“您最近有没有出现商务违规的情况？据说政府对商圈里的各种事情都管得比较严格的，如果有信用污点，被拒绝参与调查是有可能的。”
“违规？怎么可能，我最近……”陆樊宇的表情渐渐凝重了起来，“好，我知道了，你继续查，但是不要惊动政府那边，我有点事情要亲自解决。”
“是。”
陆樊宇挂了电话，转手又打了个电话出去：“见个面吧。”
……
淮城，琳琅天上。
“陆总这是怎么啦？居然百忙之中能抽空出来找我叙旧……”顾卿的表情永远是那样的轻松闲适，“不，看陆总的表情，应该不是来找我叙旧的吧？但是我也实在不知道最近有什么地方得罪了您，陆氏新季度的产品算是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把我家的东西都比下去了。”
“不跟你绕圈子，直接开门见山吧，”陆樊宇抿了一口杯里的茶水，“陆氏旗下的爱心疗养院，你知不知道？”
“疗养院？跟我有什么关系？”顾卿茫然的表情倒是做得滴水不漏，让人看不出真假，“陆总要是想投资疗养院，我倒是有不错的提案。”
“你真不知道？”陆樊宇双眼微眯起来，“前天晚上你在哪里？”
“怎么搞得跟审讯犯人一样，”顾卿失笑，“虽然我很不爽这种被审问的语气，但是我可以回答你。我在美国出差，昨天才回来，有什么问题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