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还真是——这会儿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应有尽有,山珍海味珍馐佳肴举手可得,却只吃起什么面条,当真是暴殄天物啊!”
“还是我这个徒弟对路,虽然只吃了这么一点,不过今天才第一天嘛,以后时间多了去了,他还有大把潜力,还有你们——我就不信你们天天吃面条。”
喜水不说话只是微微笑笑,有人可能视燕窝鱼翅为无上美味,有人可能根本不屑一顾,每个人对“好吃”的定义不一样。
只不过听老要饭花子说瓦狗“只吃了那么一点”……这都快赶上几个人饭量了,还是“一点?”
“老鬼,”喜水见这会儿时机合适试着问道:“外边那‘十六小子’应该就是你来时路上说的那个婴儿吧,能不能再给我们说说?”
老要饭花子眼看一条羊腿啃的七七八八,就着一大口红酒,伸长脖子咽了下去,“你还想听啥?”
瓦狗也很想知道“十六小子”到底怎么变成“十六”的,连忙接喜水话说下去:“后边呢?总不可能他就一下子长那么大了吧?”
老要饭花子听到这里,好像已经料到了一样,把手里的羊腿放下去,微微抬头看向窗外若有所思,刚刚那跟貔貅一样的吃相此刻全无,反而还带着点不一样的感情,只听他娓娓道来:
那小子的名叫“还来”,意思是命没了还能回来的意思,他的父亲只是个农户,当天晚上见自己的孩子死而复生,当即彻跪不起,感谢老天让他还给他儿子,并立下誓言今生永不再娶,只怕后妈过门亏待了自己苦命的孩子。
可没曾想的是,在吸收了十万怨鬼的同质后的双生冤魂,虽然不知道当时是何情形,那小子竟然可以和冤魂珠融合一起,可事后带来的影响简直不敢想象,或许那晚他真的死了才是一种解脱……
最先发现那小子不正常的是他的爷爷奶奶,平常家的小孩三躺六坐八翻,一岁左右颤颤学步,两岁就能跑的欢溜……
可那小子硬是在襁褓里一躺就是一年,个头不见长不说,吃喝依旧只有靠村子里左邻右舍看哪家坐月子的救济,后来买了一头产奶的羊这才勉强喂下去。
第二年倒是看着长了那么一点,可依旧见天哭的厉害,饭量还是那么大一点……到这时候,这家老实本分的乡下人开始意识到自家这个孩子有点不对劲了。
可就算知道不对劲也是自己的骨肉,村里的闲言碎语多了起来,而且说什么的都有,有说是恶鬼附身的,有说是山里的木精借尸的,还有说是冤死的投胎还魂的……
顶着越来越多的流言蛮语,老头和老太太先后在唉声叹气中撒手人寰,只剩下独自抚养自己孩子长大的庄稼汉子,虽然自己心里什么都清楚,可毕竟是亡妻留下的唯一血脉。
待到第四年末,村里的人已经对依旧是婴儿一般的那小子怨恨到了极致,说是不详的象征,若继续留在村里唯恐会遭到灭顶之灾,平日里友善的邻里转眼变了一副面孔。
不得已,当爹的只有带着那小子离开,开始了四处漂泊流浪的日子,东家打几个月工西家做半年的活,工钱啥的都好说,只要不嫌弃自己背上一直背着的婴儿。
就这么苦苦的又过去几年,当爹的发现自己的孩子并不是一直不长大,只是比平常人要慢上许多许多,其它小孩按月学会的本能,在他这儿都是按年来算。
所以当有一天,已经老了十岁的庄稼汉听到自己看上去才满一岁的孩子,含糊着口齿不清吐出“爸爸”两个字时,已经三十多的汉子紧紧抱着那小子整整哭了一夜……
一切再苦再难都认了,为了怕长在一个地方被人看出自己孩子的蹊跷,只有时不时的换着东家做活,偶尔也会找江湖医生希望看看是不是病?有没有的治?直到有次喝了个古怪的偏方,又拉又吐差点背过气去,从那以后就再也不信了。
第一个十年就这么在颠沛流离中过去了,第二个十年也几乎饥一顿饱一顿,好在庄稼汉身上还有力气还能干的动,二十年过去了,那小子终于抽了条看着像个两三岁的孩子,而且句子什么的说的也很完整了。
庄稼汉偶尔看着自己十年十年见着长大的娃,觉得一切辛苦都是值得的,可眼瞅着自己也奔着天命去了,按那小子的生长速度,就算自己再活二三十年,自己的孩子也最多五六岁而已……
一个才五六岁的小孩,若是大人不在身边,根本无法自食其力,除非早一点为自己离开的那一天早做打算。
于是庄稼汉寻了个僻静的村子,花光二十年的积蓄买了一块偏僻的地,并且愿意捐一笔钱给村里,唯一的要求是不要被打扰。
庄稼汉又做回自己的老本行——种地,区别是要手把手教两岁的孩子也和自己一样种地。
或许是十万冤魂同质的后的纯净,那小子极有灵气,最简单的耕种之类根本不在话下,连带着养鸡喂鸭割猪草都是带一遍就直接上手,到最后狩点小兽下河圈点鱼放点鸟笼子也都通通不在话下。
庄稼汉见那小子极为聪慧心里倍觉欣慰,虽然只有小孩的力气,可务的农事细致的连大人都比不了,假以时日等自己不在了,他也能自己照顾自己继续活下去了。
一爹一儿子两人相依为命又过了十多年,在一次进山采药,已经五十多的庄稼汉脚下一滑跌到谷底,断了肋骨插进了肺里,眼见是不好活了,交代了一番便撒手而去。
那小子就地埋了自己的爹,立了一块牌子磕了三个响头,回到自己生活多年的茅草屋,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离开,于是一把火烧了个干净,月亮升起来的时候离开故土。
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彼时那小子四五岁的年龄,看上去眉清目秀又楚楚可怜,可其心思非常活泛,虽然还未见过人世间的狡诈险恶,但凭着一颗玲珑般的心思,加上过目不忘的本事,初一进入世间倒没吃什么亏,反而还学到不少手段。
尽管有不少人家见其弱小想收养他,但都被那小子拒绝了,编了许多个理由,再不济走为上,就这么在各个村镇城市间游走,又过上了几十年前和他爹一样的经历。
直到那年这片大地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大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