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悠宁离开后,白月影并没有按照原来的计划去早市,而是原路返回房间。等她走到房间时,殷思行已经不见踪影了,门框上那块雪花玉石也不知所踪。
白月影四处看了看房间,只见在桌子上放了一封信,她看都没看便扔在一旁,轻声喃喃道:“殷思行,你果然不简单……”
她昨日看殷思行的反应,便知殷思行对那名神秘人应是非常熟悉的,那人还特意留下了雪花印记引他前往,说明他也认出了殷思行。
认出来目标,却没有动手……他们之间的关系定是十分有趣。
白月影挑眉而笑,不过管他殷思行到底是什么身份,也与自己没什么关系,可以确定的是那神秘人昨晚没动手,现在也不会轻易杀他,自己若是贸然前去,也并不一定是好事,而且现在她可多的是事情要处理,尤其是小团子心心挂念的那位于家小姐。
白月影随手关上门,在行李中翻找出那身她特意带来的衣服,而后又拿着不少瓶瓶罐罐坐在铜镜旁,一笔一笔在脸上细细描绘起来……
“诸位客官让一让嘞,别让菜筐上的泥沙沾了衣裳。”
客栈中采购的食料到了门外,小二将装满肉食的箩筐抗在肩上向厨间运去。箩筐重量不轻,他只顾着吆喝,却没注意旁边一位身形肥胖的客人为了坐着舒服,将脚伸到了过路上。
小二自是没有看到,一脚踩到了客人脚上,他一个重心不稳,打了个趔趄,肩上的菜筐脱手而出,对着前面的豆蔻少女就砸了过去。
女子躲避不开,眼看面门就要被箩筐砸到,她吓的紧闭双眼,却不想身体突然腾空,耳边一阵风过后,她听到重物落地的声音才敢缓缓睁开眼。
惊恐之心还未平复,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年轻俊秀的脸,他眉目含笑,声音温和,“姑娘无恙吧。”
“啊……无事,多谢公子相救。”
女子小脸上升起一片绯红,她刚刚发现,自己正被那陌生男子抱在怀中,她连忙在男子怀中跳下来,红着脸道了谢。
“无事便好。”男子微微颔首,转身离去。
待男子走的远了,女子才回过神来,紧着向门前走了几步,似是想追上去,却又停了下来。
“怪了……”
小二也不去将撒了一地的肉料捡起来,却先走到那女子身边,一同看着那个远去的身影。
那男子身形匀称,墨发高束,身着一身显眼的阴阳道服,他倒背着双手,手上似乎受了伤,还包着白色的布条。
“我近来一直在客栈,怎不知何时来了个道士住下了……”
“还愣着!不赶快把东西收起来洗干净了!”
老板听着动静赶了过来,看到小二在门口站着不动,神色不善的吩咐道。
“是是是,马上就来马上就来……”
“家里伙计办事不力,让姑娘受惊了。”老板上前赔礼道。
那姑娘也不理他,只蹙着秀眉,语气惋惜的道了一句:“可惜了,居然是个道士……”
午时,竹林中浓雾已逐渐变的稀薄,雾中带着竹子特有的冷香与袅袅琴音一同飘来,殷思行远远望去,一名身形纤细的女子在竹林中抚琴而坐,林风吹过,女子月白色的轻薄衣衫轻轻飘扬起来,仿佛下一秒就会与竹林中的飞雾融为一体。
“你终于来了。”
蓦地,女子指尖的琴声戛然而止。殷思行抿了抿毫无血色的薄唇,淡淡道:“许久不见了,雪枝。”
“是啊,真是许久不见了……”
被称为雪枝的那名女子起身回眸,即便是隔着薄雾,殷思行依旧能看清那张再熟悉不过的容颜。
雪枝款款走到殷思行面前,仔仔细细看了看他如今的样貌,又道:“我还记得当时,你对易容术并不精通,如今却用的这样出神入化了,若不是种在光阴身上的蛊虫告知我,我也定认不出现在的你。”
雪枝伸出细长指尖轻轻抚摸过殷思行的脸,殷思行只是静静看着她,眼神中带了几分清冷,末了,他只道了句:“我愿与你回万蛇巢。”
“回去?”雪枝微微一愣,她不敢相信,当初那个为了离开万蛇巢,不惜重伤寸光阴的人竟这么容易便答应和她回去。
“你当年前后诛杀万蛇巢一百六十五名杀手,如今就这样回去,领主定会让你求死不得。”
“将死之人已无惧这些……”
鲜血从殷思行袖中流出,一滴滴落入脚下的野草上,他一路纵马而来,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早已崩裂,剧烈的疼痛使殷思行的手死死抓住自己的衣袖,声音尽量保持平稳,“只要万蛇巢能放过他们母子……”
“放过他们?”
雪枝冷冷一笑:“你何时变的如此天真?我不瞒你,此次领主亲下了命令,若你愿意再次效忠于万蛇巢,并亲手将你妻儿的人头带回,他便愿意不计前嫌,再给你一次机会,思行,这次你定要做出正确的选择。”
“正确?”殷思行反问雪枝:“什么是正确?用他们母子的性命换我苟延残喘是正确?以金钱衡量人命是正确?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而与同袍自相残杀是正确?自小到大,我已经过够了夺取人命的生活……雪枝,从五年前我离开万蛇巢时,这一生,便不会再效忠于他了……”
“唉……”雪枝长叹一声,她自知自己左右不了他的决心,却也不会改变自己的决定,雪枝转过身说道:“光阴知道你定不会亲自下手,但为了让领主饶恕你,我们已经替你做好决定了。”
“你说什么?!”
殷思行大惊,似是想起什么,他踉跄着走到雪枝面前,双手撑着她的肩膀厉声问道:“光阴呢?!!”
雪枝看着他的眼睛,缓缓道:“昨日在牵心蛊的作用下,光阴已经认出了你,但他始终不愿正面与你为敌,便想了一个这样的法子,此时的他,应该已经快到那家客栈了……”
一身纯粹的黑在熙来攘往的人群中是那样惹眼,但他知如何去隐藏自己,他总能在他人将眼光落在自己身上之前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在原地留下一道离去时所掀起的微风。
突然,黑色的身影似是感知到什么一般,在一间屋顶上停下,那双锐利的蛇眸向下观察着,见一身着阴阳道服的少年道者走在人群之中。
“便是她了。”寸光阴冷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