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清晨，旗袍店准时开门营业，小谷打扫前门，叶青瓷在安排今日做工表，各种杂活忙碌起来，人也像陀螺一样旋转着，丝毫没有空隙去想其他的事情。
这就是工作带来的好处。
上午十点，弄堂口停了一辆轿车，小谷给客人送旗袍回来正好瞧见，她脸上露出一丝惊愕，赶紧往店里跑去。
“姐，姐，出事了！”小谷一进来就大呼小叫，姑娘们都停下来望着她，叶青瓷骂道：“咋咋呼呼的，说人话不行吗？”
“姐，沈太太过来旗袍店了。”小谷不搭理叶青瓷，赶紧跟江玥汐讲道。
“什么？！”叶青瓷从椅子上窜起来，手上的针没捏稳，正好戳中她的指腹，痛的她哇哇大叫。江玥汐赶紧拿来棉签按住伤口，待到她处理好叶青瓷的伤口，沈母人已经到店内了。
“姐，你在这儿待着，我出去见她。”叶青瓷决定亲自出去见沈母，她这段时间和沈母关系尚可，她想着哄骗沈母几句，应该不至于会在店里闹起来。
“算了，我自己去吧，她既然都愿意主动来店里，肯定是来找我的，躲不过的。”江玥汐拦住叶青瓷，沈母这次肯定是来找她的，她要是躲着不去见沈母，这才是丢人。
小谷招呼沈母坐下来，小心翼翼地给她沏了杯茶，茶叶是店里最好的龙井茶，只有高级客户才能享用，江玥汐不敢怠慢沈母，自然要招待好了。
“沈太太好。”江玥汐走过来，朝沈母微微点头。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见我，没想到你胆子挺大的。”沈母抿了口茶，打量着店里装饰。这是她第一次来旗袍店，倒是稀奇。
“来店里的都是客人，我作为老板怎会躲着的不见？只是不知道沈太太今日过来是来做旗袍，还是别的事？”江玥汐答的不卑不亢，她已经把欠沈家的钱还了，自然底气十足。
沈母笑了笑，她昨晚和沈易安聊了半宿，她知道她儿子对江玥汐的感情，她再阻扰就是真的是不近人情了。
“我要是说来做旗袍的，你信吗？”
“你要来我这做旗袍？”江玥汐不可思议的望着沈母，她倒是真是惊讶了。
沈母怎会想到来她这家店做旗袍？
“当然，我知道你手艺好，所以我今天是专程来你这做旗袍。”沈母认真地讲道，眼神直视着江玥汐，反倒令江玥汐生出了愧疚之情。
刚才过来的路上还在想沈母这次来又想使什么幺蛾子，没想到人家真的是来做买卖的。
“那沈太太你要做什么样的旗袍？是日常穿着？还是参加活动？”
“下个月，我要参加章澜芝的生日宴会。”
“章阿姨的生日？”江玥汐又惊讶起来，沈母好奇的望着江玥汐，她并不知道江玥汐和章澜芝之间的关系。
“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什么问题。”江玥汐抿嘴一笑，努力恢复平静讲道：“那请沈太太过来这边，我让青瓷给你量身。”
叶青瓷便笑嘻嘻地凑过来，喊了一声“阿姨好！”，整个人贴上来，又继续夸道：“阿姨，你这身衣服真好看，鹅黄色显得你皮肤白皙，是上次和曹阿姨一起逛街买的吗？”
“是呀，我最近和那几个老姐妹约好周六去唱歌，你要不要来？”沈母笑吟吟的，她喜欢叶青瓷这个小姑娘，和她在一起总觉得生活里充满着乐趣。
“当然来，我最近学了好多新歌，我得唱给你们听。”叶青瓷笑眯了眼，挽着沈母往里屋走去。江玥汐望着这俩人的背影，竟然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待到沈母和叶青瓷俩人走去里屋，江玥汐才敢给沈易安打打电话。
“什么？我妈去了店里，她没有为难你吧？”沈易安惊得站了起来，一旁的人都望着他，他赶紧捂着电话走出会议室，继续和江玥汐讲道，“她说了什么？”
“你别紧张，阿姨什么都没说，正和青瓷在里屋聊天。”江玥汐窃笑道，她知道沈易安担心她。
沈易安松了口气，他倒是知道沈母和叶青瓷关系很好，没想到这一老一小反而成了好朋友。但沈易安依然有些不放心，他决定马上赶去旗袍店。
十来分钟后，沈易安急匆匆的赶了过来，江玥汐吓了一跳，她千叮万嘱让沈易安不要过来，但明显沈易安没听她的话。
“你来做什么呀？你这不是让我难堪吗？”江玥汐怪责着沈易安，哪晓得她话音落地就看着沈母从里屋走出来。
“哟，这是怕我吃了她吗？”沈母轻嗤一声，正眼都未看沈易安一眼。
“妈，你过来玥汐这儿，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沈易安赶紧赔不是，沈母却把他的手推开，“提前告诉你做什么？难不成你还要安插几千人保护她？”
“妈，你多心了，只是你头一回来玥汐的店，好歹我让她准备一下。”沈易安边说边看了江玥汐一眼，江玥汐赶紧点头。
“我就是来看看，你们俩犯不着这么紧张。”沈母瞪了沈易安一眼，虽说她已经知道沈易安的心思，但看着自己亲手养大的儿子如此在乎另一个女人，多少有些酸劲儿。
江玥汐倒是识做，她上前一步低着头说道：“沈太太，这事怨我，你今天来我店里，我心里其实特别的惊喜，忍不住就把这惊喜告诉了易安……可能是我刚才在电话里太激动，我都没有和易安讲清楚，影响他工作，也扰了你的兴致。”
江玥汐这一道歉，令沈母心里好受了一些，也给沈易安找到一个借口……沈母暗自佩服江玥汐这个小姑娘聪明，她今日来的目的也不是为了刁难她。
“这么善解人意，难怪我家易安被你迷得神魂颠倒，妈妈的话都不听了。”
“妈，我哪里不听你的话了？”沈易安还想解释，沈母已经往门外走去了，江玥汐悄悄拧了沈易安一把，暗示沈易安追上沈母，沈母却停住回头骂道：
“别跟着我，你就待这儿吧，免得又说我这个老太婆不通人情。”
江玥汐害羞的一笑，她知道沈母的意思，这最难解死结竟然给解开了……
58
章澜芝本来不想做生日，但宋濂却坚持要替她庆祝生日。
宋濂这几日神志开始恢复，一日三餐也正常进食，但摔折的右腿依然有些行动不便，章澜芝不放心他用拐杖走路，每日都扶着他在医院走廊来回运动。
昨天宋濂出院，但医生说还是要在家静养一段时间，宋濂自知这次大病之后，身体肯定不如往日，他就算再惦记公司的事，也只能暂时搁置一边。
宋濂也晓得宋云盛那边肯定吃不消了。一大摊子的事，就算有人在一旁帮手，但依着宋云盛目前的能力，肯定还是需要他这个父亲的帮助。
可即便如此，宋濂还特意叮嘱宋云盛和宋斯忆一定要好好操办好章澜芝的生日派对，章澜芝愈发愧疚起来。
别人不知，她是知道宋濂的心思。
“濂哥，我看云盛这段时间太劳累，要不就家里人聚聚算了。”章澜芝劝说着宋濂，她才从镇江返回，也是心事重重。
“你是他的长辈，替长辈操劳生日的事怎能喊累？”宋濂温柔的讲道，眸光里的深情一览无余，他是疼惜章澜芝的。
“濂哥，你这样做会令我更加愧疚……”章澜芝泪眼涟涟，她欲言又止，宋濂也是心里明白，他伸手抹去章澜芝脸上的泪痕，轻声安慰道：“你上次去镇江见到那孩子了吗？”
“濂哥，你怎么知道？”章澜芝愕然，她的确告诉宋濂去了一趟镇江，但只是说去见了几个老朋友。
“唉，我们结婚也有十年了吧，你以前什么事都不会瞒我，为什么要瞒我这件事啊？”宋濂叹了口气，这次大病明显可以感觉到他的老态。
章澜芝抬头望着宋濂斑白的两鬓，心绪万千，宋濂却朝她点点头，他都知道了，他知道了一切……
二十多年前，章澜芝刚刚出道，她一出道就被安排演唱当红电影主题曲，还跟随剧组参加美国电影节开幕式，这本来是极其幸运的事。可就是在那段时间，她怀上了一个男人的孩子……她太天真了，以为那人是真心爱她，可是那人却转眼消失不见，不见她，更不会管她肚子里的孩子。
章澜芝等呀等呀，等到肚子大到再也隐瞒不下去，只能躲去经纪人的老家镇江，在那里把孩子偷偷生下来，她不敢带回江州，只能把那孩子送去了镇江福利院。经纪人告诉章澜芝，只当没这个孩子，否则日后所有前程都要毁掉。
章澜芝听经纪人的话，一步一步爬到现在的地位，也认识了宋濂，成了他的二婚太太，宋濂也兑现了他的诺言，从此与绯闻绝缘。只是章澜芝没有想到的是，二十多年后，那个被她抛弃的孩子竟然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
“濂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隐瞒你，我只是……”章澜芝说不下去了，宋濂却把她揽入怀里，细细安抚道：“好了，不要解释了，我知道你一定见到了那个孩子，她怎么样？现在在做什么？”
宋濂这番话令章澜芝心尖一颤，也令门外的窃听者后背发凉……
宋斯忆本来打算给宋濂来送燕麦粥，结果却意外听到俩人的对话，她失手打翻了手里的燕麦粥，屋内的俩人惊了一下，赶紧收住话匣子，章澜芝赶紧走出来，却发现地上的碎碗，人却不见了。
宋斯忆赶紧躲去了房间。
“澜芝，发生了什么事？”
“刚才女佣把燕麦粥打翻了。”
“没伤到人吧。”
“应该没有，正让她们在重新收拾地板。”章澜芝心头隐约感觉到不妙，但又不知道如何跟宋濂来描述。宋濂却拉着她的手继续问道，“来，你跟我说说那孩子现在怎样了？这二十多年，你都不在她身边，她一定过得很辛苦吧。”
章澜芝不答，只低着头，任凭眼泪点点落下。
“澜芝，你别这样，跟我说实话呀。”宋濂察觉到章澜芝的异样情绪，他很想知道章澜芝这几日究竟做出了何种选择，但不管章澜芝做出怎样的选择，他都愿意接受。
“濂哥，我前几天去了镇江福利院，我告诉那里的院长，也是当年收我孩子的保育阿姨，我说如果那孩子来问你关于身世的问题，就跟她说她妈妈已经死了。”
“为什么要这样说？”宋濂惊愕的望着章澜芝，前几分钟他还以为章澜芝会和那孩子相认。
“那孩子很争气，现在也过得很好，而我的出现反而会令她的生活出现波澜，反而不如就这样在一旁静静看着她，其实我已经很知足了。”章澜芝收住眼泪，她讲的是实话，她的确不想惊扰那个孩子的生活。
“但你有问过那个孩子的意见吗？这世上哪有孩子不想妈妈的？”宋濂叹了口气，他觉得章澜芝还是在隐瞒他，“澜芝，你不要担心我，到我这个年纪，家人才是最重要的东西，至于其他的东西，真的在乎不过来了，所以……”
“濂哥，我已经决定了，我不会与她相认。”章澜芝打断宋濂，她知道宋濂的意思，但是她不能做出这样伤害宋濂的事情。若是她与那个孩子公开相认，这让宋濂脸面何存？
相当于当众承认宋濂是一个傻子，被她章澜芝骗了二十余年。
宋濂待章澜芝不薄，章澜芝做不出这么忘恩负义的事。
宋濂还想再讲什么，章澜芝却不想再谈下去，她催促宋濂把女佣新端来的燕麦粥喝了，又让宋濂服了药，等到宋濂重新躺回床上，章澜芝才从房间走出来。
如她所料，宋斯忆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着她。
“阿姨，最近辛苦你照顾爸爸了。”宋斯忆眼神望着墙上的电视机，但电视机却没有开机，屏幕上倒影出宋斯忆那张暗沉的脸。
宋斯忆刚才已经给律师打了电话，章澜芝违背了婚前与宋濂签订的忠诚协议，她向宋濂隐瞒了婚前私生子的事情，若是按照忠诚协议，章澜芝现在就该被扫地出门。
59
“濂哥是我的丈夫，他生病了，做妻子的照顾他，是理所当然的事。”章澜芝答的客气，她不想和宋斯忆发生争执，宋濂还在楼上休息，章澜芝不想吵醒他。
“这话讲得真好听，我差点就被你感动了。”宋斯忆夸张地笑了起来，抿了一口杯子里的咖啡，再放置在茶几上，整个人从沙发上站起来，径直走去章澜芝面前，章澜芝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
章澜芝心里有鬼，宋斯忆早已心知肚明。
“章阿姨，你嫁给我爸爸也有十年了吧，这十年你享尽荣华富贵，好多女人都羡慕你，连我这个做女儿的都嫉妒我爸爸对你的好。”
“你有话就直接讲吧，犯不着拐弯抹角。”
“其实也没什么事呀，我就是想提醒你，你之前是和我爸签订了一份忠诚协议对吧？我记得其中有一条是‘如果女方隐瞒婚史或者生育史，必须主动解除婚姻，还要赔偿宋家一千万的赔偿金’，章阿姨，你不会忘了这条吧。”宋斯忆阴阳怪气地讲话，明显就是等着看章澜芝的表情变化。
“我当然记得这条，我还记得这份协议的最后还有一条，‘所有解释权都归宋濂’，我要不要解除与濂哥的婚姻，是我和濂哥之间的事，你可以给意见，但你无法替濂哥做决定。”章澜芝答的干净利索。
“哟，这口气，听上去是拿到了尚方宝剑了吗？”
“宋斯忆，麻烦你以后做事带点脑子，你觉得我和你爸爸结婚是因为贪恋他的钱财？是，你们宋家是很有钱，但这世上比钱有趣的东西多的去了，钱可以买很多东西，但感情这种东西，哪怕你有成千上万的钱都买不到。”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爸还舍不得你了？”
“随便你怎么说，我留在这儿，是因为濂哥需要我，如果他真不需要我章澜芝，我立马就走，也轮不到你宋斯忆来赶！”
“章阿姨，其实今天我要跟你说的是另一件事。”宋斯忆不怀好意地笑道，“你说，沈阿姨要是知道江玥汐是一个私生子，她会不会继续阻止沈易安和她结婚呢？”
“宋斯忆，你什么意思？”章澜芝愕然，她没想到宋斯忆竟然知道这个秘密……
章澜芝真正担忧的其实是这件事。
“我什么意思，你心里最清楚吧。”宋斯忆慢条斯理的说道，眼神挑衅般从章澜芝脸上挪到她的胸口，宋斯忆伸出食指戳了戳章澜芝心脏，讲道：“我知道你不在乎宋家的钱，你这些年仗着宋家这地儿也赚了不少的钱，但你不会不在乎你女儿的幸福吧。”
章澜芝不做声，但她的沉默也在宋斯忆预料之中。
“今天晚上，沈阿姨约了我吃饭，你说我要不要不经意之间透露这件事呢？”宋斯忆打了一个哈欠，转身拿起沙发上的外套，似乎准备要出门。
“不要！”章澜芝拦住宋斯忆，她绝对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跪下了，求我！”宋斯忆命令道。
章澜芝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宋斯忆又重复了一遍：“你是聋了吗？我让你跪下求我。”
章澜芝闭上眼睛，她知道已经毫无退路了……只能跪在宋斯忆面前，“宋斯忆，你会折寿的！”
“你放心，我一定给你送终！”宋斯忆附身，语气里极其不屑，“其实你真的很蠢，你完全可以不承认你和江玥汐的关系，我手上又没有你俩的亲子鉴定书，是你太紧张，乱了阵脚，哈哈……”
章澜芝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没意识到刚才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上了宋斯忆的当——但一切已经来不及了，她的所有反应已经确定了宋斯忆那个猜想是正确的，所以章澜芝只能继续低声下气地求着宋斯忆。
“斯忆，阿姨求你了，今晚不要告诉沈惠这件事！”
“我为什么要帮你隐瞒？江玥汐抢的是我男人，沈易安和我才是最般配的一对，现在真相大白了，我就是要让大家都看看，什么叫有其母必有其女！”
“斯忆，我知道你和玥汐之间有过节，但一码事归一码事，这事是由我而起，你要报复也请报复我，不要伤害玥汐。”章澜芝声泪俱下，如果宋斯忆真去向沈母禀报一切，她这个做母亲真是死千回万回也不足惜。
“这是一码事！”宋斯忆一脚把章澜芝踢开，她嫌着章澜芝的眼泪把自己衣服搞脏了，“她可是你生的野种，你生她之时就该想过她这辈子的劫难都是因你而起。”
章澜芝捂着胸口，宋斯忆这句话戳着她心窝里发颤……
是呀，那个孩子造了什么孽要投胎到她身上，她这个做母亲的一天都没有抚育过她，反倒要给她增添负担。如果真是这样，倒不如当时不要留下这个孩子，一早就该听从经纪人的话，把那个孩子给打掉。
可到底是自己骨肉，更何况章澜芝意识自己怀孕时，她都长出了手脚，这怎么狠的下心？！
“斯忆，你需要我做什么，你今晚才能替我瞒住这个秘密。”章澜芝只能换句口吻来问宋斯忆。
“唔，这个提议很好，难得你也会聪明一回。”宋斯忆半个屁股坐在沙发边，饶有兴趣的望着章澜芝：“你有什么东西可以用来交换的吗？”
“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
“目前我工作室需要一笔钱周转，要不先借我一百万？”宋斯忆狮子开大口，她的确是缺钱，昨天她跟宋濂提及这事，但宋濂却不肯给钱。
“可我一时间凑不齐这么多现金呀。”
“你可以替我跟爸爸要呀，你开口要钱，他一定会给的。”宋斯忆唇角上扬成一个弧度，“我晚上十点回家，如果十点前见不得那一百万，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宋斯忆话音落地，立刻往门外走去，她当然知道章澜芝一定有办法凑齐这笔钱，实在不行章澜芝随便卖点首饰都可以凑到这笔数。
只是宋斯忆折磨章澜芝的计划还不止这一步，章澜芝也是心知肚明。她瘫坐在地上，整个人都似失了神，宋濂站在二楼注视着客厅里这个无助的女人，眉间紧紧蹙成了三道沟。
他没想到章澜芝不肯与自己亲生骨肉相认。
竟然还有这一茬事儿……
60
沈母约宋斯忆吃饭其实是另有他事。
她让赵子涵订了一间私人包间，支开其他的人，就是亲自想和宋斯忆赔个不是。
这段时间沈母和叶青瓷接触增多，也渐渐晓得江玥汐的为人。江玥汐当年为了救叶春瓷，拿走沈父五十万，这事其实是沈父做的不对，江玥汐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女孩……沈母反而愈发有些可怜江玥汐，从小就被父母抛弃，在福利院里肯定也过得不怎么好，但尽管如此，江玥汐还能如此善良大方，实数难得了。
更关键是沈母知道了沈易安的真心安放在何处了。
上次沈易安赶去镇江接回江玥汐，回来之后就与沈母深聊过一次，他明确表示这辈子除了江玥汐不会再娶她人，希望沈母不要再强人所难。
沈母决定主动和宋斯忆谈谈，她晓得宋斯忆对沈易安有意，但儿子心里一直装着是江玥汐，江玥汐也喜欢沈易安，人家那俩人是两情相悦，她这个做母亲的，不能只顾着自己的感受，而置儿子的幸福不顾。
想到这，沈母的内心又笃定了许多，她看了看手表，刚好七点钟，算着宋斯忆应该到了。
想曹操，曹操到了。
“阿姨，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这路上车堵的很，我应该再提前一会儿出门。”宋斯忆一进门就撒娇，她晓得沈母吃她这套。
“没事，我正在这听评剧，啥都不耽误。来，你想吃点什么？”沈母笑眯眯的望着宋斯忆，她从小看着宋斯忆长大，把她当成自己的孩子般疼爱，自然不会把宋斯忆往坏人那处想。
“阿姨，你喜欢吃什么我就喜欢吃什么。”
“就属你嘴甜。”沈母抿嘴一笑，让服务生先把炖汤端上来，俩人喝了几口汤，胃里填了点东西，沈母这才开始讲正事，“斯忆，你最近在忙什么呀？”
“工作室的事。”
“那是得够你忙的，生意如何？”
“不好也不坏，我要求高，所有出品都必须是最好的，所以每件衣服的成本很高，导致最近工作室花钱太多，被我爸骂了。”宋斯忆讲的倒是实话，但除去工作室成本高，她本身花钱也是大手大脚，宋濂生气的点也是在这块。
宋斯忆今天背的这个包包又是七位数字，每个月的花销比宋云盛还要多，宋濂自然是恼怒。
“唉，老人家当然节约啦，你也要体谅一下你爸爸，宋氏集团是他一手建造的，一砖一瓦都是他的心血，他当然会心疼他赚来的钱。”
“这些道理我也懂，但开始创业时总归要花钱，我也想做出点名堂给我爸爸看，给他争口气。”宋斯忆假装叹了口气，竟惹得沈母有些心疼。
她犹豫要不要讲接下来的话。
“斯忆，你最近和易安有联系吗？”
“哪有呀，易安哥哥最近忙得要死，我约他好几次都没空见我，我倒是想去主动找他，但每次去到他办公室，他都不是很愿意和我说话。”一提到这个，宋斯忆就来气，沈易安已经疏远她有一段时间了，特别是宋濂病了之后，沈易安就差没在脸上贴一“滚”字了。
“易安最近不是和云盛在合作一个项目吗？忙是正常的，他不会讨厌你的，但……”沈母欲言又止，宋斯忆看出了沈母的暗示，她咬着下嘴唇，低低问道：“阿姨，你有什么话就讲嘛。”
“斯忆啊，有件事还真是要跟你说清楚，其实我一开始特别想撮合你和易安，但缘分这事儿，还真是强求不得，易安一直跟我讲，‘我就是把斯忆当妹妹呀，你们要我怎么和她讲一块去’，我之前总觉得是不是他工作忙，不想把时间花在感情上，也做了很多努力撮合你俩在一起……但其实我们这样，或许并不见得是为你俩好，反而可能日后会害了你俩。”
沈母说的情深意切，她真心不想伤害宋斯忆，可是她也晓得宋斯忆其实很在乎沈易安，但要是不讲，宋斯忆在这段感情里陷得更深，可能到时候还会来怨恨她。
不管如何，沈母这话已经戳痛了宋斯忆。
宋斯忆脑海里又冒出刚才章澜芝跪在地上的场景，她有点抑制不住内心的冲动。
“阿姨，你别愧疚，这又不是你不喜欢我，我其实早就知道易安哥哥心里有别的人，是我不够好，配不上他。”宋斯忆假惺惺的掉下几滴泪，惹得沈母更加心乱如麻。
“阿姨不是这个意思，阿姨觉得你很好，只是易安那小子就是把当妹妹，我也很为难呀。”沈母叹了口气，连继续吃下去的心思都没有，她拿来一张纸巾递给宋斯忆，本想再安慰她几句，却发现宋斯忆已经哭得不成人形了。
一半是真哭，另一半算是哭给沈母看的。
宋斯忆晓得沈母心软，就算沈易安不爱她，她也要沈母对她愧疚一番。
“唉，本来我还想告诉阿姨你一件事，这样看来，也没必要讲了。”宋斯忆边说边打探着沈母的表情。
“什么事？”沈母好奇的问道。
“是这样的，我听人说江玥汐好像是一个私生子，一生下来就被扔去了福利院。当然，人是不能选择出身，只是易安哥哥要娶她，也要调查清楚她是谁的私生子啊，万一是一个有利益关系的人，这岂不是在你们沈家埋下一个重型炸弹，指不定哪天就炸了，阿姨，你说我讲的对不对？”
沈母脸色凝重，她倒是没有听过这事儿……
“对，这事必须慎重考虑。”沈母点头，明显不悦起来，右手在手机上来回摩挲。
宋斯忆暗暗冷笑一声，顺便瞟了一眼手机屏幕，新来的信息提醒她账户里刚到账100万，应该是章澜芝给她弄来了的钱。
“我又没说出‘章澜芝’三个字，已经算对得起这一百万了。”宋斯忆心里默念道，沈母的电话却响了起来，沈易安打来的，他不知道沈母今晚约了宋斯忆，正想问沈母今晚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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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你怎么和斯忆吃饭也不告诉我一声呀？”沈易安不知沈母在生气，他本来今晚打算回家吃饭，接电话的阿姨说沈母出去了，沈易安以为沈母出去和姐妹们聚会，哪晓得却是和宋斯忆在一起。
“你和谁吃饭也不是次次都告诉我啊。”沈母脸色不悦，语气里透着恼怒之气，沈易安眉头一抬，晓得沈母定是生气了。
“妈，你这又是生哪门子气啊？”
“我哪敢生你的气，我现在得日日看你脸色过日子，不敢得罪你半分。”
“妈——”沈易安微微拖长音调，带点撒娇的意味了，“你要是在这儿住的不开心，那我真的是罪该万死了。”
“受不起这道歉。”沈母不看沈易安，她恼的很。她虽然不反对沈易安和江玥汐交往，但如果沈易安真要娶这个女人，她还是有些提心吊胆。
正如宋斯忆讲的，沈母可不希望沈家未来的媳妇身世如此复杂。
“好了，反正不管如何，肯定我没做好，你说出来，我马上改。”沈易安笑眯眯地哄着沈母，他猜测宋斯忆肯定又在沈母面前讲了一些不好听的东西，所以沈母才会回来拿他发难。
“那我问你，你知道玥汐的父母究竟是做什么的吗？”
“妈，你这个问题太难了吧，我又不是神仙，我怎么会知道二十多年前发生了什么事？”沈易安故意大惊小怪，他只知道江玥汐的生母可能是谁，但关于江玥汐生父的资料，他真的一概不知了。
沈母也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复杂，沈易安怎会知道这些东西……都是气糊涂了。
沈母只好换了一个方式问道：“我听说玥汐是一个野种，这样的人嫁来我们沈家……”
沈母的话还没说完，沈易安便打断了沈母，“妈，她是不是野种与我无关，我喜欢她这个人，这和她父母无关，更何况她一出生就被她父母抛弃，玥汐才是最无辜的。”
“可是……”
“没有可是，妈，你要相信你儿子的眼光，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如果真的为好，就不要怀疑你儿子喜欢的人。”沈易安劝住沈母，他并不希望沈母听风就是雨。
“易安，妈不是不信你，只是我不想你们结婚后遭受非议啊。”
“妈，这年头关于我非议的还少吗？让那些八卦记者去写吧，我又不是娱乐明星，他们就算写的天花乱坠，都动不了我一根毫毛。”沈易安认真的讲道，眼神清澈，“只要妈妈你在我身边，就是我最坚强的后盾呀，要是你也怀疑我，那我真是连前进动力都丧失了。”
“就你会说话！”沈母苦笑一声，把沈易安搂入怀里。她已经好久没有抱过沈易安了，现在抱着他，手臂都无法完全环绕住沈易安的肩膀，“时间真快呀，你也三十了，我总记得你小时候的模样，天天让我抱，没想到我也有抱不动你的一天。”
“妈，快去休息吧。”沈易安劝慰道，他知道这件事已经解决了，并不想再和沈母谈太多有的没的的东西。
沈易安担心宋斯忆会对江玥汐做出不好的事情。
他这几日一直在处理纺织厂项目的事，都未去看望江玥汐，本来今晚想去陪她吃晚饭，哪晓得江玥汐却说在赶工，把他打发回去，但沈母这番话令沈易安愈发坐立难安。
他不想俩人的关系再遭受任何挫折。
想到这，沈易安立刻拿去外套大步走了出去，赵子涵正准备回屋，沈易安却叫住他。
“子涵，最近玥汐那边怎样？”
“挺好的呀，没见青瓷讲什么。”赵子涵如实回答，他刚从办公室回来，一身疲惫。
“我今晚不回来，帮我应付妈。”沈易安拍了拍赵子涵的肩膀，赵子涵“呃”了一声，他本来想跟沈易安讲一下纺织厂项目的事，但见沈易安走的匆忙，话到嘴边只好吞了下去。
今天下午宋濂亲自给赵子涵打了一个电话，说是明早想过来公司谈谈这个项目的事。赵子涵一开始没觉得不对劲，可是为什么宋濂找的是他而不是沈易安？
赵子涵本来想和沈易安商量这件事，可是沈易安惦记着江玥汐，根本就没给赵子涵说话的机会。赵子涵想着现在也不是上班时间，抓着一个春心荡漾的男人聊工作也聊不出什么名堂，也只能作罢。
怎知，沈易安前脚出门，后脚宋云盛的电话又打了过来，说是约赵子涵出来喝酒聊聊天。
这父子俩是惦记上他赵子涵了吗？赵子涵忍不住叹了口气，发了一条信息给沈易安，说是待会儿要和宋云盛见面。
半小时后，沈易安才回复“去吧，说话小心点。”
沈易安的确是春心荡漾，他本来以为这个钟数江玥汐应该换好睡衣躺在床上，怎知推开房门，却发现江玥汐正在桌子前赶工。
“怎么还不睡？”沈易安半责怪半爱怜道。
“我要是睡了，你还能进来吗？”江玥汐抿嘴一笑，手上的活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你睡着了，我进来不是正好……”沈易安这句话意味深长，他熟练的解开领口的领带，仿佛当这是自己家里一般。
“正好什么？”江玥汐望了沈易安一眼，她心思还在手上这件旗袍上，并未完全理解沈易安这句话。
“正好办事。”沈易安凑去江玥汐耳边轻声讲道，他希望江玥汐可以放下手上的活，转身认真的对待他这句话，但显然他低估了江玥汐对手上这件旗袍的在乎度。
“易安，我今晚真得把这件旗袍做完，你要不先睡吧？”
“你让我在这里睡？然后你坐在这里干活？”沈易安不可思议望着江玥汐，他以为他理解错了。
“嗯。”江玥汐认真的点点头，她讲得是实话。
沈易安气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他沉默了一会儿，江玥汐以为他准备宽衣解带上床，哪晓得沈易安突然把她一把抱起，她挣扎一番，却被沈易安扔去了床上……
“敢这样对我，我得惩罚你！”
急躁的男人撕扯着本来就很脆弱的睡衣，一颗倒霉扣子蹦到了地上，只听见一声轻轻的“哎”，带点责备的语气在里头，但很快，女人柔软的唇瓣就被另一张唇贴覆住，她挣扎一番，象征性地拍打着他的肩膀，男人却捉住她的手，摁去一边……
再来，就是水到渠成顺理成章。
月儿扯来云遮住半张脸，这已经是后半夜的事情了。
62
第二日，沈易安准时出现在公司，虽然眼底下稍显疲惫，但却可以看出他心情极好，Mandy不小心把咖啡泼了点去资料上，他也没生气，反而问她有没有烫到手。
Mandy松了口气，顺便把今天的日程安排告诉沈易安。
“10点钟与宋濂见面？谁给我安排的？”沈易安拧着眉头望着这张日程安排表，刚才的好心情瞬间消失。
“应该是子涵安排的。”Mandy听出了沈易安语气里的不悦，她不敢讲太多的话，只能如实作答。
“把子涵给我叫过来！”沈易安把日程表揉成一团扔去一边，赵子涵约了宋濂竟然不提前通知他一声，他一点准备都没有。更何况，宋濂刚出院不久，都没有回公司上班，今天来公司见他，应该是为公事而来，可宋濂是为哪桩公事？
不一会儿，赵子涵就钻了进来，微微弯着背，他刚听Mandy传话的口气，晓得应是惹怒了沈易安。
“哥，你找我有事啊？”
“你当我是公司接待啊，你安排我见谁就见谁！”沈易安把那团纸直接砸了过去。
“冤枉啊，我昨晚是想跟你说，可是你走得急，我就没来得及说。”赵子涵捡起地上的那团纸，展开抚平，再次放去沈易安的桌面。
“今早你怎么不说？”
“我今早不是忙到现在嘛，也没空跟你说。”赵子涵委屈极了，他昨晚和宋云盛喝到半夜，今早八点又准时过来开例会，眼袋下都是青的，“昨晚云盛跟我说，宋濂在家把他训斥了一顿，估计是因为借款的事。”
“合同都签了，难不成还能反悔不成？！”沈易安轻嗤一声，不出意外今天第一笔资金就会打进纺织厂项目的账户里，宋濂再阻止也来不及，这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
“反悔也没有用，这都是白纸黑字的合同，宋濂也知道这点，只是我怀疑宋濂想要稀释宋云盛的股份。”赵子涵担忧地讲道，他告诉沈易安宋濂可能要把宋云盛调离董事会，分管市场的工作，明显是打算把他支开了。
“宋濂把自己唯一的亲儿子弄走，他是以为自己还能再活五百年吗？”沈易安微眯着眸光，他在想宋濂究竟会想什么办法来应对沈氏集团对宋氏集团的入侵，“宋濂这是惩罚宋云盛。宋云盛年轻气，根本不知道他这一步棋其实是置宋氏于危险之地，宋濂如果不给点教训给宋云盛，日后宋云盛还会继续犯错。”
沈易安觉得宋濂应该是察觉到自己的布局了。
“对了，宋濂本来是想单独约我见面，我拒绝了他，并建议他直接过来找你，所以今天上午他才要来公司见你。”
“宋濂看来打算由他来重新建立沈氏与宋氏的利益联系，等到这段关系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中，再把宋云盛调回来，而他约你单独见面，其实就是想看看你对我的忠诚度，可惜的是你竟然没有让他得逞。”
“可是哥你也说了，合同都签了，宋濂也无法撤回合同，那他来见你做什么？”赵子涵不解的问道。
“看看我什么发兵呗。”沈易安喝了一口咖啡，咖啡早已冰凉，苦涩的要命，沈易安做了想要呕吐的动作，喊着Mandy给他重新弄一杯热咖啡。
这次说话的态度明显不耐烦起来，Mandy吐了吐舌头，赶紧把他桌面上的咖啡杯撤走。
新的咖啡端上来没多久，宋濂便到了公司楼下，依然是有些行动不便，需要助理扶着他才能走进电梯里。沈易安也坐不住了，赶紧走去电梯处迎接，俩人一见面，宋濂就握住他的手。
准确的说是撑在沈易安的手掌上，借着沈易安的力气往前迈了一步，沈易安有些于心不忍，心疼的讲道：“宋叔叔，其实可以让我过去见你的。”
“我还没老，不要嫌弃我。”宋濂微微一笑，眼角的皱纹仿佛几道是刻在了脸上，即使不笑的时候，也可以感觉到皮肤的苍老。
这次大病看来伤了宋濂不少的元气。
“宋叔叔，你今天来找我是为何事？”
“也没什么事，这段时间我生病住院，公司的事全权交给云盛在处理，他经验不足，做事难免冲动，多亏你这段时间对他的担待。”宋濂抿了一口茶，不动声色地感谢道。
一旁的赵子涵脸上闪过一丝冷笑，沈易安顺着宋濂的话讲道：“宋叔叔这话就见外了，云盛与我虽非亲兄弟，但我俩从小就认识，我待他真是和亲弟弟一样，有钱一起赚，我肯定不会害他。”
宋濂眉头抬了抬，沈易安果真是一个聪明人，竟然听出来他今天的来意。
“你当然不会害云盛，以你今日今时的地位也犯不着和他一般见识，只是下棋的乐趣在于棋逢对手，你趁着我不在，就下了一盘大棋，是不是有些不妥呀？”宋濂笑眯眯地讲道，眼神一直凝视着沈易安。
他以为沈易安会心虚，哪晓得沈易安反而爽朗的一笑，答道：“宋叔叔，你这是来兴师问罪吗？”
“哪里哪里，说笑而已。”宋濂轻描淡写地把这个话题带过去，继续讲道：“最近公司市场那边需要人手，我想把云盛调了过去，所以纺织厂那块项目我可能会让新的人与你接洽。”
“宋叔叔怎么安排都可以，我没资格对宋氏集团指手画脚，我只能做好份内的事。”
“我就是担心你会起疑心，所以亲自过来跟你说。”宋濂说完便望了赵子涵一眼，赵子涵微微点头示意。
“疑心倒不会，这个项目已经开始进行，资金和人手都安排妥当，沈氏和宋氏联手合作，应该是稳赚不亏。”
“看来易安你还真是对这个项目有信心呀。”
“我是一个生意人，赚钱才是最重要的事，至于其他的事情，我不是很感兴趣，我沈易安守着我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已经很知足了。”沈易安巧妙地回答了宋濂心中那个疑虑，宋濂晓得他聪明，这才慢慢了松口气。
“这样最好。”宋濂站起身来，“对了，下周末是我太太章澜芝的生日，有空过来喝杯酒。”
63
宋濂当然是恼怒宋云盛与沈易安签订借款合同。
“这哪是借款合同？沈易安借着这块跳板，已经把一只脚踏进了宋氏集团，你是不是猪脑子啊？！”宋濂一回来就大骂着宋云盛，章澜芝赶紧劝阻他，让他不要动气。
宋云盛坐在沙发上，双手交叉放在鼻尖，他知道宋濂肯定会冲他发火，但他这样做也不是没有道理。如果没有这么大的诱惑，沈易安怎会去投资纺织厂这个项目？如果沈易安不出手相助，纺织厂项目肯定黄掉。
“爸，你不是经常教育我，与人博弈时要果断，要懂得舍弃和取舍，才能拿到高的回报。我和沈易安合作，看上去的确是有些吃亏，但如果我不去找沈易安，这个项目就死在那儿，我们岂不是更亏？”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沈易安从此就在宋氏里头按了一个炸弹，遥控器在他手上，他想炸就炸，你根本没有反击之力。”
“他怎么炸？”宋云盛还是没有宋濂的担忧。
“你要是不签那份借款合同，沈易安在宋氏的股份不到15%，可是你现在以新公司的名义和沈易安签了那份合同，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新公司破产，你在新公司的股份归谁所有？是落回在你手上，还是放在沈易安手上？”
宋云盛倒吸一口凉气，他真是没有想到这处。
“新公司怎么会破产？”
“新公司如何不会破产？可笑，我问你，现在新公司是谁在管理？是你的人坐在那儿吗？还是沈易安的人？”宋濂接连几个问句，令宋云盛哑口无言。
他答不上来，他的确对新公司的事毫不知情，沈易安跟他说那只是一个壳子，等到项目顺利进行，把这个壳子扔掉即可。
“云盛呀，你让我怎么不去骂你，沈易安现在控制着纺织厂项目所有进度，不出意外，他很快就会把新公司架空，到时候你就等着他来收购这家新公司。”宋濂冷笑一声，这样的棋局他又不是没见过，只不过宋云盛年轻气盛，真以为沈易安和他合作只为了赚钱。
“但沈易安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什么？他也吞不下宋氏啊。”
“谁说他要吞掉宋氏了？他只是要一个炸弹的遥控器，什么时候启动遥控器全看他的心情。”宋濂气得胸闷，话也无法继续讲下去，只能先喝下一口水，坐下来休息片刻。
“爸，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纺织厂项目已经开工，箭已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宋濂不答，他轻咳一声，让章澜芝替他去拿件外套，他觉得有些寒凉。
其实他不想让章澜芝听见这段对话。
章澜芝也知道宋濂的暗示，只能乖乖起身走去二楼。
“静观其变。”
“爸，我没听懂你的意思？”宋云盛不解地望着宋濂，宋濂一巴掌打了过去，“说你蠢还是真是蠢，我就不明白了，都是吃米长大的，你怎么比沈易安蠢这么多？”
“我是没他聪明！”宋云盛恼怒地应道。
“纺织厂项目已经开工了，你在不在都不影响这件事的进展，沈易安是一个生意人，他最终目的是赚钱，他一定会看紧这个项目，但我把你调去其他部门，沈易安便知道我生气了，他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损坏两家的关系，所以你先去受苦一阵。”
“你的意思是用苦肉计？”
“对呀，没人家有能耐，只能靠演戏了。”宋濂叹了口气，“对了，斯忆最近怎样？”
“弄她的工作室吧，没仔细过问。”
“你替我看紧她，这个丫头比你还操心。”宋濂脸色凝重起来，他又想起上次宋斯忆逼章澜芝下跪的场景……“云盛，你现在和江小姐还有联系吗？”
“没…没联系呀。”宋云盛立刻尴尬起来，他不知宋濂为何突然话锋突转，扯到他个人私事上。
“没联系最好，那个小姑娘既然和沈易安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你最好不要招惹她，免得又生出其他的事端。”宋濂说完便抬头望了望楼梯处，章澜芝还没下来。
宋濂耳语了宋云盛几句，宋云盛大惊。
“爸，你确定吗？”
“我不确定，所以你要替我查一查，尽量不要让人发现你的动静。”
“好的。”宋云盛点头。
再来，章澜芝就把外套拿了下来。
“濂哥，你要不要睡一会儿？医生叮嘱你每天都要午休的。”章澜芝贴心地讲道，宋濂点头，他的确有些累了，扶着章澜芝的手往楼上走去。
几条裙子正摆在床边的沙发上。
“你今晚要出去吗？”宋濂望着这些裙子，好奇的问道。
“我在挑选生日宴会上要穿的裙子。”章澜芝拿来一条裙子在胸前比划。
“我觉得上次你开演唱会时那件旗袍挺好看的。”宋濂不动声色地讲道，他等着看章澜芝的表情变化。
如他所料，章澜芝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明显是紧张了。
“那件旗袍偏向舞台服饰，穿出来有点夸张。”
“这是你的生日宴会，你是真正主角，穿夸张点有什么关系。”宋濂慢条斯理的讲道，好似他真不知道任何秘密，“对了，那件旗袍是江小姐帮你做的吗？”
“是。”
“那个小姑娘生的倒是乖巧，的确是讨人喜欢，要不你生日那天把她也叫来热闹热闹。”
“啊！”章澜芝惊了一下，她不知道宋濂这话的真实意思……“不太好吧，那天请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她只是一个裁缝，更何况斯忆好像不太喜欢她，我怕……”
“你别理斯忆那丫头，只要你过一个开心的生日，你请谁来都可以，这也是我的心愿呀。”宋濂讲的是实话，他还是希望把章澜芝的生日派对做好点的，最主要是令章澜芝看到他的真心。
只是他隐约感觉到不妙，但又不知从何讲起……到底是年纪大了，精力也不似从前，事情一多，脑袋也跟着发胀起来。
服了药，不一会儿就睡着了，宋濂睡的很沉，丝毫没有察觉章澜芝离开了房间。
宋斯忆刚才给章澜芝发信息，让章澜芝今天再转一百万给她。
64
“章阿姨，没钱了，给我点钱花。”宋斯忆说的轻巧，好似在讨一块糖。
“一天不到，你就没钱了，你就算当饭吃，这么多张纸也得分几天吧。”章澜芝蹙着眉头，她觉得这个小姑娘掐死了她的命脉，把她当提款机了。
“之前欠了一些债，我以为还清了，哪晓得还有利息，只能再开口跟你拿钱喽。”宋斯忆打了一个哈欠，她昨晚没回来，去酒吧和小姐妹喝了一夜的酒。
“斯忆，你太过分了。”
“和你女儿的幸福相比，两百万算什么？你也想我把这个秘密捂到她和沈易安结婚吧。”宋斯忆笑的猖狂，她就是吃定了章澜芝这一点。
章澜芝眉间微恙，她知道这事定是没完没了……不管如何至少现在不能让宋斯忆把这事捅出去，她必须得知道江玥汐与沈易安目测的状况，才能做计划。
章澜芝一边转账，一边故意漫不经心地讲道：“你不要以为掐着我的把柄，就可以肆无忌惮微信我，我这次给你钱一半原因也是看在濂哥的份上，请你自重。”
“该自重的人是你吧，如果不是你当初不自重，生下一个野种，今时今日怎会有把柄落在我手上？”宋斯忆轻嗤一声，其实她也知道这个秘密捂不久，如果沈易安执意要娶江玥汐，天王老子也阻止不了。
沈易安又不是仰仗沈母发财致富的，沈父死之前留给他的也只有镇江那家公司，而如今的江山其实都是沈易安一手打拼出来的，只是沈易安出于孝顺不想直接顶撞沈母而已。
章澜芝也知道这一点，但她也知道沈母那边刚松口允许沈易安和江玥汐交往，她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给江玥汐添堵。
“那你也要的太多了，你也是成年人，也晓得弹簧压的太紧是会反弹的，万一伤到你了，可别怪我不客气。”
“唔，我好怕呀！”宋斯忆做出一个害怕的动作，随即她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她立刻瞟了一眼——刚才章澜芝给她的一百万到账了。
“收到钱了，不管如何，都要谢谢阿姨啦。”宋斯忆满意的一笑，调头就走了出去。
章澜芝望着宋斯忆的背影，双手紧紧攒在一起，她恼怒的要命，她必须尽快解决这件事。
但她现在直接去找江玥汐难免有些突兀……若是被江玥汐察觉出一丝一毫异样，章澜芝所有的努力可能就白费了。
于她内心来说，她很想见到江玥汐。
自从那日去了镇江，章澜芝就一直心神不宁……那可是她的亲生女儿呀，出生到现在，她连一天都没抱过，她本来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她了，没想到竟然阴差阳错，令她和亲生女儿近在咫尺！
章澜芝回忆着和江玥汐见面的点点滴滴，特别是想着之前她还替自己挨了宋斯忆一巴掌，心里一阵暖一阵疼。
想到这，章澜芝突然就想到一个主意。
她转身回到家，取出那件江玥汐为她做的香云纱旗袍，再让司机把车开去江月旗袍店。
江玥汐正在招呼客人，见到章澜芝过来店里，她微微一惊，赶紧让青瓷接手，她则走去迎接章澜芝。
“章太太，你来了。”江玥汐赶紧打招呼。
“又要来麻烦你了。”章澜芝笑吟吟的，丝毫看不出她进门前还提心吊胆。
“章太太，我见你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是麻烦呢。”江玥汐最近熬夜干活，喉咙有些发炎，说上几句话就得轻咳一下。
章澜芝有些心疼，她忍不住询问道，“玥汐，你感冒了吗？”
“这几天干活干太晚，熬夜上火，喉咙有些发炎。”
“女孩子家家的，还是要早点睡，今晚别熬夜了。”章澜芝疼惜她，言语里已经透露出来了，江玥汐“嗯”了一声，便引着章澜芝坐去沙发处，亲自给章澜芝倒了杯茶。
章澜芝掀开茶盖，把茶放嘴边吹了吹，慢慢抿了一口茶，再放置去桌边。
“玥汐，你上次给我做的那件旗袍，有一粒扣子掉了，我想着生日那天穿这件旗袍，所以还得麻烦你给我修补一下。”
“可以呀。”江玥汐接过旗袍，掉的扣子是暗扣，看松口处像是人为剪开的。江玥汐假装没发现，让小谷把旗袍收进里屋，继续讲道：“章太太，你是什么时候过生日啊？”
江玥汐其实是知道章澜芝的生日，上次沈母过来店里时，已经讲了章澜芝生日宴会的时间。
“下个礼拜周末，你要是有空，也可以过来坐坐。”
“真的吗？我也可以过去？”江玥汐眉眼里透着惊喜，她倒是在等着章澜芝这句话。
江玥汐替章澜芝准备了一份礼物，正想着找个借口送给章澜芝，章澜芝这么一讲，送礼物的事就顺其自然了。
“玥汐，你坐过来，我最近闷的慌，其实早就想过来和你聊聊。”章澜芝伸手招呼江玥汐坐来她身边，江玥汐不知所措，只能面带尬色地挪去章澜芝身边坐下。
章澜芝仔细看着江玥汐的眉眼，还真是和她有些相似，特别是眼角，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
“章太太，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江玥汐慌了起来，她不知道章澜芝为何这样来看着自己，章澜芝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过于直接，赶紧收回眼神转而言其他。
“玥汐呀，我之前不知道你和易安的事，竟然还撮合你和云盛……每每想起这事，我真是那个愧疚啊。”章澜芝讲得是实话，她要是早知道江玥汐喜欢沈易安，打死她都不会把她往宋云盛身边按。
要是她早知道江玥汐是她的女儿，她肯定千方百计保护江玥汐。
“章太太，你这话说的我都要落泪了……”江玥汐拿手背擦了擦眼角，“你和我无亲无故，却为我的事操心，今天还说出这番道歉的话，这让我实在受宠若惊。”
“不不不，你在我眼里就跟我女儿一样。”章澜芝脱口而出，江玥汐立刻愣了一下，章澜芝赶紧收住话，“我的意思是如果我有个女儿，应该和你岁数相反。”
“这样呀……”江玥汐若有所思起来。
“玥汐，你现在和易安怎样？”
“挺好的，沈太太刚在我这订了身旗袍，说是要参加你的生日宴会时穿，这几天就在赶着她的旗袍。”江玥汐如实答道，章澜芝听这话倒是放下心来。
“那我就放心了，你自己注意休息，需要什么就尽管跟我说，千万别跟我客气。”章澜芝慈爱的讲道，她希望江玥汐理解她这番话，又担心她想太多。
江玥汐的确是有些生疑章澜芝今日来的目的了……
待到章澜芝一走，江玥汐叫住叶青瓷，“青瓷，我过几天想去一趟镇江。”
65
江玥汐已经很多年没有再回镇江。?
这个地方放着太多不敢回忆的过往，幸福沮丧悲愤，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令她根本就不敢再踏入半步，今日她再回到这块旧地，本来以为可以假装无事，却依然因为一些不可抑制的情绪，让双眼模糊起来。?
她到底是被伤过的呀。?
想到这，江玥汐的脚步加快起来，她这次返回镇江的目的是去福利院，可不是过来伤春悲秋的。?
江玥汐敲了敲门，里头的女人应了一声，她根本没猜到今日的来访者竟然是江玥汐。?
“你好，有什么事吗？”曾院长抬起眼望着这个女人，这是一个长相清秀的小姑娘，可她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她。?
这个姓曾的女人原先是江玥汐的保育员，在福利院工作了许多年。她亲手抚育过很多的孩子，谈不上是一个坏人，但也不算一个好人。她仅仅是当成一份工作，加上福利院的工资待遇在镇江这个地方还算可以，身边的人陆陆续续的离开，她却一直留下来，直到前年，她终于升为福利院的院长。?
“曾阿姨，我是玥汐。”?
?曾院长的脑袋懵了一下，她当然记得这个名字，当年沈氏公司的老总大闹福利院，可是她亲自接待的……曾院长“腾”的一下站起来，她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江玥汐竟然还会回来找她……?
曾院长把江玥汐上下打量一番，眼神停留在江玥汐的脸上，她抚着江玥汐的脸，眼泪从眼眶里积攒起来，对于这个小姑娘，她有太多的愧疚了。?
“玥汐，你这几年怎么也不和我联系？也不来看我，你知不知道我很想你。”曾院长抚着江玥汐的脸，她晓得这个小姑娘当年的委屈。?
四年前的事在这短短的几分钟内再次涌现，俩人都有些心潮澎湃。?
“曾阿姨，我现在住在江州，青瓷也和我在一起，我们过得挺好的。”?
“那你们为什么不来看我，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曾院长拉着江玥汐的手，似乎怎么也看不够。?
四年前，叶春瓷患上恶疾，急需一笔救助费，曾院长把这件事告诉福利院的捐助商，希望大家可以帮帮这个可怜的女孩。沈易安的父亲立即开口，只要江玥汐离开沈易安，他可以马上拿出五十万。江玥汐和叶春瓷情同姐妹，人命当天，她再痴恋沈易安，也只能是硬着头皮答应。?
只是令江玥汐没有想到的是，她那天过来福利院见曾阿姨，见到的却是气势汹汹的沈父一行人，逼她下跪，扇她耳光，她完全无法想象，那个照片上慈爱的父亲，竟然会对她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下狠手。?
末了，还要她去捡地上的钱，500张，让她跪在地上一张一张捡起，放在沈父脚下的箱子里……江玥汐不敢再回忆了，愤怒的泪水已经浸满了她的眼眶。?
她今天来的目的不是为了回忆这些不愉快的东西的。?
想到这，江玥汐深吸一口气，把剩下的眼泪活生生地憋了回去，继续讲道：“曾阿姨，我今天过来找你，其实是想问问你，你是否还记得我被送进福利院的场景？是谁把我送过来的？”?
曾院长本来还沉浸在悲哀情绪中，江玥汐这个问题却令她打了一个冷颤……?
“玥汐，你怎么会想起这个事？”?
“因为我可能找到一些关于我妈妈的线索……”江玥汐直视着曾院长，她隐约察觉曾院长有事在瞒她。?
“什么线索？”曾院长紧张起来，眉间却蹙成一个川字，似乎愕然大于惊喜。?
“我不敢确定，所以才来找你核实。”江玥汐不知道曾院长为何要露出这种表情，难道她不期望自己找到自己的亲生母亲吗？?
昨天上午，阮落雪给她电话，说是查到那件旗袍的出处，江玥汐立刻按照阮落雪给的信息找了过去。那间旗袍店几年前就没做了，但好在老裁缝自己开了一家新店，江玥汐拿着旗袍给她看时，她一眼就辨认出这件旗袍。?
那个老裁缝告诉江玥汐，买这件旗袍的人是一个唱歌的明星……江玥汐连夜赶来镇江，她想找曾院长核实一下，那个唱歌的大明星究竟是不是她的亲生母亲。?
但曾院长眼神闪躲，她似乎并不想回答江玥汐这个问题。?
“玥汐，事情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你都二十三四了，我怎会记得那些细节？”曾院长尴尬地笑了起来，她想把这件事掩盖下去，但她的眼神却出卖了她……?
江玥汐确定曾院长定是知道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曾阿姨，你是不是在隐瞒我？”?
“没…没有。”?
“曾阿姨！”江玥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曾阿姨，我从小就是你带大的，虽然你也打骂过我，但是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姆妈，我现在来求你，真的很希望你来帮帮我。”?
曾院长叹了口气，胸口一阵窒息，她做了太多对不起江玥汐的事，她实在不忍心再伤害眼前这个小姑娘了。?
“玥汐，你猜测的那个人来找过我。”?
“啊！”江玥汐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瘫坐在地上……那人竟然还来找过曾院长，难道自己猜对了吗？“她…她来找你做什么？”?
“她的意思是……”曾院长似乎很是艰难再讲下去，她怕伤到江玥汐。?
“曾阿姨，请你对我实话实说。”江玥汐仰着头，望着这个把自己抚育大的女人，她的无助和软弱一览无余，她也不想对曾院长隐瞒。?
“她说过去的就让它过去，现在再把真相翻出来，对谁都不好……”?
“是对她自己不好吧。”江玥汐苦笑一番，其实刚才曾院长眼神闪躲时，江玥汐已经猜到会是这样的状况了。?
天旋地转。?
二十多年来，江玥汐为她抛弃自己想了很多的借口，她一直设想与那个熟悉的陌生女人重逢的瞬间，她想了那么多种方式，可她从没想过那个人竟然不想认她。?
不是她从没想过，是她不敢去想，她一直以为妈妈一定有自己的苦衷才会抛弃她。?
福利院外，夕阳染红了半边天，看上去挺美，却令人目眩，江玥汐一直不喜欢夕阳景色，每每临近夕阳，总是会生出一丝莫名的沮丧，可也无法解释这其中的原因。?
今日今时的景色，更加是令江玥汐悲凉起来，她甚至觉得自己的出生就是一个错误。?
不远处，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那儿，车内的男人见到江玥汐走出来，立刻从车上走下来。?
“玥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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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易安把江玥汐牢牢箍入怀里，若不是叶青瓷说漏了嘴，他根本没想到江玥汐会来福利院。
“易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不接你的电话……”
“我都知道了，上车再说吧。”沈易安吻住江玥汐，他已经知道全部的事情，他不准许江玥汐再待在这个伤心之地，他必须马上带她离开这里。
“易安，我不想再待在江州，你带我离开吧。”江玥汐贴着车门，痛苦的抱住自己，这是她第二次跟沈易安说这句话，但四年前沈易安拒绝了她。
沈易安当时拒绝她，是因为他低估了他父亲对这件事的反应，他还抱有一丝希望，以为事情可以慢慢来解决，结果却大大出乎他所料。
“可以，你想去哪儿，我就陪你去哪儿。”沈易安答的干脆，以他现在的底气和资历，他可以带江玥汐去任何地方，“可是，你认为离开江州就能解决所有的问题吗？”
这句话到底是问到江玥汐内心了，她也知道其实那只是一个逃避的借口。
“我只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抛弃自己的女儿，并且还像嫌弃垃圾一样。”
“玥汐，你也长大了，也知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苦衷，你姆妈抛弃你时也有她自己的酸楚，你不是她，不要把任何定义强行扣在她的头上。”沈易安抚着江玥汐的脑袋，温柔的讲道，他知道她受了太多的委屈，甚至他都懊悔为什么他才知道这些事情。
如果早点知道这一切，这段时间他一定不会让江玥汐独自受煎熬。
“易安，我该怎么办？”
“该怎么就怎么办，日子还是要照过，你是成年人，你完全有能力操控你的人生。”沈易安转头认真的望着江玥汐，“四年前，你问我能不能带你走，我有些犹豫，那时的我没有足够的能力带你离开，但现在你可以做一切想做的事，我会尽最大可能保护你，我只希望看到你开心。”
江玥汐不说话，眼前男人的真心已经一览无余，她再怪责他，就显得无理取闹了。
江玥汐把视线移向窗外。四年前，她也是看着这些风景离开镇江，当时她就发誓再也不会回到这片伤心之地，只是阴差阳错，她还是回来了。
她对这个地方又眷念又害怕，她一直想在回忆里把这个地方抹掉，可是怎么绕都绕不开这个地方，这是她出生成长的地方，包含了太多的情绪在里头。
江玥汐也眷念江州这个城市，她在江州打拼这么多年，于情于理，她都不愿意离开这个地方。
更何况，她已经找回了自己所爱的人，更是舍不得了。
想到这，江玥汐靠在了沈易安的怀里，左手死死拽住沈易安的衬衣，似乎一松开就会有性命危险……车继续往江州方向开去，夜色愈来愈浓，像是在后头死命追赶着这辆车，而沈易安稳重的心跳成为江玥汐唯一的安抚。
任何人始终逃不出黑夜的吞噬，渐渐的，前方的前方也被一片墨黑笼罩了。
等车开到江玥汐住的地方已经接近半夜。
“易安，你先回去吧，不用陪我了。”江玥汐劝说道，她刚才看见赵子涵给沈易安发来信息，提醒他明早八点要开会，江玥汐不想耽误沈易安的工作。
“我哪都不去，我今晚就和你在一起。”沈易安摇头，天大的事情都得往后推，他知道江玥汐此时很需要他。
江玥汐犹豫片刻，最终点点头，她把脸一侧，想把泪水吸进去，却哭的愈发厉害……二楼的灯亮了起来，传来衣服被剥去的悉悉索索声，不一会儿，灯又被摁灭，所有的不安都被暂时糅杂在男人的爱抚之下。
男人的掌心像一蔟火苗轻轻融化着女人身上各处的结冰，并最终把所有的热量都送去了一处，换取了女人今晚最后一声娇喘……夜已经很深了。
第二日，未盖严实的窗帘泄露出亮光弄醒了江玥汐，她不得不起来。
沈易安早她一刻钟醒来，洗漱完毕后，正在穿衣服。江玥汐走过去帮他系领带。
“易安，你今晚会去参加她的生日宴会吗？”
“宋濂亲自让人派的邀请函，我得给宋濂一个面子。”沈易安搂住江玥汐，他知道昨晚她没有睡好，眼皮底下泛着青，“你今天哪都别去了，就待在店里吧，我弄完所有事情就来找你。”
“但是我想把那个东西还她……”
“不许去！”沈易安严声历气打断江玥汐的话，他知道章澜芝邀请了江玥汐参加今晚的生日宴会，但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他担心江玥汐出事。
江玥汐有些委屈，这股委屈令她胃里开始翻腾，竟然有些想要呕吐的冲动……她抑制了几下，可似乎没有任何效果，胃里那股翻腾越来越严重，以至于她不得不往洗手间里跑去。
接连几次干呕，却见不到实物吐出，只觉得胃里着实难受。
“玥汐，你没事吧？”沈易安赶紧跟过去，镜子里的江玥汐脸色苍白，像是呕掉了半口气。
“没事，也许是昨天喝了一些冰水，着凉了。”江玥汐摇摇头，她没有往深处想，反而劝沈易安赶紧去上班，“你要迟到了，赶紧回公司吧。”
沈易安隐约感觉到一丝不安，但又说不出一个所以然，加上临约定时间越发接近，他只能是再三叮嘱江玥汐要好好休息。
江玥汐点头，却依然惦记着那件旗袍。
既然当初狠心抛弃她，索性什么都不留给她，为什么又要在袋子里放一件旗袍？江玥汐想不明白章澜芝的当时用心，反而觉得这段时间与章澜芝的相见细节，越发觉得章澜芝在演戏。
江玥汐的怨恨渐渐浮了上来……无数次夜晚的思念，好不容易找到一丝线索，却发现这一切其实都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
“也许她就不希望我还活在这个世上！”江玥汐悲凉至极，她决定今晚就把那件旗袍还给章澜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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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澜芝的生日宴会订在晚上七点，依然是选在宋氏酒店，这也是宋濂的意思，自己太太的生日肯定要放在自家酒店。
六点不到，就来了不少人，一是给章澜芝祝寿，二是庆祝宋濂身体恢复。虽然邀请函上没有明说这一点，但大家都晓得宋濂的用意，他今晚就是要告示大家，他依然是宋氏集团的老板，没有任何人可以动摇他的地位。
章澜芝笑吟吟的站在宋濂身边，今晚她穿着是那件香云纱旗袍，看上去光彩照人。
“濂哥，要不你先去休息下？”章澜芝心疼宋濂的身体，低声说道，毕竟宋濂刚出院没多久。
“阿惠和易安还没来，我见完他们再休息吧。”宋濂拍了拍章澜芝的手背，让她安心。宋云盛却走了上来，似乎有急事要和宋濂说。
“澜芝，我去抽口烟。”宋濂暗示宋云盛先不要开口，宋云盛只好低着头赶紧跟宋濂走去一边。
俩人见四下没人，这才讲话。
“爸，出事了，刚才我听人说沈易安收购了Mark手里的全部股份。”
“Mark怎会做这种事？”宋濂大吃一惊，Mark可是跟随他多年的助理，宋濂待他不薄啊。
Mark之前跟宋濂提过想要辞职，但宋濂一直不允许，宋云盛能力单薄，宋濂还要再掌管宋氏集团一段时间，Mark要是走了，他就失去了一个得力干将。
难道这就是Mark要卖股份的原因吗？
宋濂顿时后背发凉……全身的血都往脑袋上窜，眼前越来越黑，差点没摔倒在地上，宋云盛赶紧扶住宋濂。
“爸，你没事吧。”
宋濂不答，在椅子上坐了好久才叹出一口气。
“看来，沈易安这几天是要有动作了。”
“沈易安他打算做什么？”宋云盛似乎还没理解到沈易安这步棋的意图。
“重启董事会！”宋濂一个字一个字地讲道，宋云盛这才惊了起来，“沈易安难道打算吞下宋氏吗？”
“他当然吞不下，但他可以操控宋氏，比如你最在乎的纺织厂项目，搞不好就是为沈氏做嫁衣！”宋濂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上段时间他生病住院，宋云盛却引狼入室，他一世精明，怎会生出这么一个傻儿子。
“爸，你现在骂我也没有用，如果沈易安要重启董事会，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宋云盛也没料到沈易安会背后捅他一刀。
“你马上帮我约股票交易所的张总，如果沈易安明天就要动手，我必须在他动手前先停牌，否则定会引起大乱。”宋濂叮嘱宋云盛，但依然止不住胸口发慌发闷……
沈母和沈易安一行人已经出现在酒店门口，章澜芝亲自走去车门接待，沈母先下车，沈易安和赵子涵走在后头。
“澜芝，越来越好看了呀，祝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沈母送上礼物，这是一对昂贵的玉镯，沈母专门托人去定制的。
“沈太太，让你太费心了！”章澜芝拉住沈母的手，她和沈母关系谈不上好坏，但俩家的利益关系摆在这里，无论如何都要维系好俩人的关系。
章澜芝和沈母寒暄完，再望去一旁的沈易安，沈易安礼仪性的朝她伸出手，“章阿姨，生日快乐。”
短短几个字，却莫名地让章澜芝的心刺痛一下。
章澜芝不知是自己多疑，还是沈易安的眼神真的带些其他的意味，她竟然有些害怕与沈易安接触，好似做了亏心事被他发现一般。
“谢谢你，易安。”章澜芝尽量克制内心的波澜，不动声色地讲道。
“这身旗袍是之前玥汐替你做的吗？”沈易安继续问道。
“易安记性真好，这是之前我开演唱会时，去找玥汐订做的演出服。”章澜芝这话像是专门准备好讲给沈易安听的，“我本来想穿另一件衣服，你宋叔叔硬说穿这件好看，只能随他了。”
“在宋叔叔眼里，章阿姨穿什么都好看。”沈易安附和道，他并不想多说什么，章澜芝也意识到这一点，转而拉着沈母的手往大堂里走去。
沈易安望着章澜芝的背影竟然有些走神……他无法想象章澜芝竟然会是江玥汐的生母，但刚才仔细观察了章澜芝的眉眼，的确是和江玥汐有几分相似。
“易安，你在看什么？”宋云盛走过来拍了拍沈易安的肩膀，沈易安赶紧回过神，“我看我妈和章阿姨聊的挺开心的，有空多让她俩见见面。”
“那倒是，章阿姨挺随和，和沈阿姨应该可以讲到一块去。”宋云盛故作镇定，其实他内心一直在发怵，他没料到沈易安竟然会背后捅他一刀。“对了，易安，你知道Mark最近准备辞职的事吗？”
“哦，他要辞职呀？”沈易安眉头微抬，好似真的很惊讶。
“你和他最近没见面吗？”宋云盛反问道，他想看看沈易安的反应。
“上次和他聊过，他愿意把手上的股份出售给我，我想这事还是先知会宋叔叔一声，再签买卖合同，免得说我做人不厚道。”沈易安不疾不徐讲道，这口气听上去谦卑又低调，完全不像背后捅刀子的人。
而事实上那份合同上已经出现了Mark的签名，只差沈易安的签名，只要他签了字，这事情就是铁板钉钉。
“沈易安，你这话是知会我们？还是威胁我们？”宋云盛终于不想绕圈子了，他停住脚步质问着沈易安。沈易安却拍了拍他的肩膀，“今天是章阿姨的生日，不谈工作。”
说完，他就大步走去大堂，把宋云盛一人撇在后头。
宋濂已经在大堂里等着沈易安，身边的章澜芝和宋斯忆完全不知这几个男人之间发生了何事，宋斯忆还主动走上前，“易安，你来了。”
沈易安却轻轻推开她，他不想再制造与宋斯忆的任何绯闻。章澜芝看了一眼宋斯忆，忍不住轻嗤一声。
宋斯忆气的直跺脚，但又吃不住沈易安，正打算再找个话题与沈易安搭上话，却看见江玥汐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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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玥汐，你怎么来了？”沈易安惊了一下，他千叮万嘱不许她过来，她怎么能不听他的话呢？！
“今天是章太太的生日，我还是想送一份礼物给她吧。”江玥汐低低说道，脸上虽然化了妆，可是却掩盖不住苍白。她手上拎着一个袋子，里头装着那件旗袍。
“你身体怎样？”沈易安还是担心着江玥汐。
“还是有些反胃，但比上午好多了。”江玥汐点头，她和沈易安的关系还未公开，她并不想让在场的人都注视着她，毕竟今晚的主角是章澜芝，“你先去应酬，我送完礼物就回去。”
沈易安却不放心江玥汐，他执意要拉着江玥汐的手，却被江玥汐推开，“不要这样，对你影响不好，我们的事来日方才，今晚你先处理你的事情吧。”
这才把沈易安劝开。
章澜芝见到江玥汐走进来，整个人微微发颤，她紧张的望了宋斯忆一眼，宋斯忆却反过来轻嗤道，“你女儿来看你了，还不上前说说话。”
“斯忆，玥汐是你爸爸要求请来的宾客，你要是胡来，我可跟你没完。”章澜芝警告宋斯忆，她以为宋斯忆会把这句话听进去。
“行，我不会欺负她的。”宋斯忆答的轻巧，却却上前一步，走去江玥汐面前。
“江小姐，你手上拎着的是给我阿姨的礼物吗？”
“是。”江玥汐答道，右手却死死握住袋子。
“给我看看，是什么好东西？”宋斯忆伸手，江玥汐不肯给，她要亲自拿给章澜芝。
“又不是给你，你好奇什么？”江玥汐依然不肯给，径直走去章澜芝身边，把袋子递了过去，“章阿姨，祝你生日快乐。”
章澜芝嘴角抽搐了一下，接过袋子，“谢谢你，玥汐。”
“这是我之前最珍爱的一件旗袍，但其实旗袍的主人并不是我，我想它应该回到它主人身边。”江玥汐讲的隐晦，章澜芝却听出了话里的意思。
章澜芝想张口，可喉咙里像是被什么卡住了，根本就无法形成一整句。
她的泪水死死卡在眼眶里，她拼了老命让自己情绪稳定，可依然被这袋子勒到手疼……以至于她都忘记提防宋斯忆。
宋斯忆夺过袋子，把里头的旗袍扯了出来，“这料子也好意思拿来送人？”
“还给我！”章澜芝想夺过旗袍，宋斯忆却不肯还，俩人在拉扯中，旗袍被撕烂。
“一扯就烂，廉价！”宋斯忆根本不在乎自己撕烂了这件旗袍，反而踩上一脚。
江玥汐心头一惊，她下意识去捡起地上那件旗袍，宋斯忆却不肯松脚，死死踩住。
不远处，宋云盛看到这一幕，他想过去护住江玥汐，宋濂却拉住他，“不要多事，这是沈易安的女人。”
大堂里的人都望了过来，章澜芝不敢再做动作，只剩下江玥汐一人蹲在地上，她小声求着宋斯忆，“把旗袍还我吧。”
“江玥汐，这件旗袍都烂了，你还要它做什么？是有什么含义吗？”宋斯忆偏偏不肯还她，故意踩的死死的——她晓得沈易安还未公布与江玥汐的关系，更何况在这种场合，宋斯忆以为沈易安不会傻到会曝光他的私人感情。
“玥汐，你起来，别要了。”章澜芝低声劝着江玥汐，她不想把这件事闹大，可是江玥汐却不肯听劝，她执意要把这件旗袍扯回来。
沈易安很快就发现端倪，他赶紧抽身出来，冲了过去。
“玥汐！”沈易安大步走过来，宋斯忆见到沈易安终于不敢闹了，她吓得往后退了几步，江玥汐赶紧趁机拿回旗袍，捂在胸口哭泣不止。
沈易安不管不顾，一把把她搂在怀里。
在场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于他们来说江玥汐就是一个陌生人，怎会被沈易安搂入怀里细心安慰？
沈母本来想说些什么，赵子涵却拦住她，沈易安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他就是在宣布江玥汐是他的女人。
“宋斯忆，你给我听好了，江玥汐是我的未婚妻，很快她就会成为我的合法太太，你要是不尊重她，就是与我沈易安作对！”
宋斯忆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一瞬间，她还以为她听错了，可是眼前一幕却提醒着她，沈易安是千真万确搂着江玥汐。
章澜芝悄悄松了口气，她想和江玥汐讲些什么，江玥汐却挣脱沈易安，她的心已经完全凉透了，章澜芝完全不想认她！
“章太太，给你添麻烦了。”江玥汐面向章澜芝，朝她鞠了一躬，章澜芝的心尖像是被刀细细割，她很想上前抱住江玥汐，但又不敢做任何动作。
她偷偷瞟了宋濂一眼，宋濂也望着她，更像是一个旁观者。
江玥汐鞠完躬，转身就往门口跑去，沈易安没有捉住她，宋斯忆却恶作剧地伸出脚，令江玥汐绊倒在地上……只听见“啪”的一声，江玥汐整个人摔去地上，手臂立刻擦没了一大块皮。
沈易安没想到宋斯忆竟然会做出这事，他来不及指责宋斯忆，只想着扶起江玥汐，江玥汐却眉头蹙着轻喊道；“疼，疼……”
“哪里疼？”
“肚子……”江玥汐额头竟然冒出了冷汗，沈易安还没意识到江玥汐说的“肚子”是什么意思，忽然听见旁边有人尖叫道：“她流血了！”
沈易安这才发现江玥汐两腿之间流出了暗红色的血……
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了上来……
“快抱去医院啊！”沈母赶紧催促沈易安，沈易安不敢耽搁，立刻抱着江玥汐往医院跑去。章澜芝望着地上那滩血，突然就缓过神来……她跟着沈易安跑了出去，宋濂大声叫住她，“澜芝，不许去！”
章澜芝停住了几秒，但事已至此她根本不想再顾及任何事，她万分担心江玥汐，母亲的天性令她头也不回的跑出大门。
黑色轿车往医院的方向急速开去，沈易安怀里的女人嘴唇愈发苍白，她似乎很是难受，死死拽着沈易安的手，似乎一松手，一切都会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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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室”三个红字刺的沈易安眼睛都跟着疼痛起来。
江玥汐竟然怀孕两个多月，他毫无察觉，这几日江玥汐经常呕吐，沈易安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可是也没有往那处去想。
都怪他太不小心了……
一旁的沈母喊赵子涵去问问，为什么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人出来，她也是等的难受。
赵子涵看了沈易安一眼，沈易安点头。
赵子涵便上前拦住一个护士模样的人，正准备开口询问，却见手术室的门打开了。
“请问谁是江玥汐的家属？”
“我是！”沈易安立刻走上前。
“很抱歉，我们尽力想保住她腹中的胎儿，但结果很不乐观，再加上病人心情抑郁，胎儿已经没了心跳，所以……”医生还没讲完，沈母忍不住掩面而泣。
沈易安脸色难堪，但他更担心手术室里的江玥汐。
“医生，江玥汐身体怎样？”
“手术还算顺利，但要休息一段时间。”
“那就好。”沈易安略微松了口气，“医生，我能去看看她吗？”
“待会儿她会送去病房，这段时间好好照顾她，江小姐还年轻，恢复的也快。”医生安慰着沈易安，她能做的也只能这些了。
不一会儿，江玥汐就从手术室推了出来。
“玥汐！”沈易安扑了过去，病床上的江玥汐脸色苍白，嘴唇本有的一抹红像是被抽走，只剩下一道失了血的乌青。
她已经没了气力，连眼睛都很难再支开。
护士把江玥汐推去病房，手上的输液还要继续，护士又叮嘱了沈易安一些护理细节，沈易安一一记下，再转头看江玥汐时，她已经把头偏向一边了。
几个小时不到，竟然发生了这种事，令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玥汐，哪里疼吗？”沈易安轻声问着，刚才焦虑的情绪全被他藏了起来，不想再影响江玥汐的心情。
江玥汐不答，眼神一直盯着窗外。
半响，她的嘴唇才嚅动了一下。
“孩子，是不是没了？”
“玥汐呀，你还年轻，以后还有机会的。”沈母立刻上前安慰道，她之前在沈易安后头也因为身体原因流过一胎，晓得母亲失去孩子后的心情。
“没了也好，我不是一个好妈妈，我保护不了他，不如让他重新投胎去一个好地方。”江玥汐叹了口气，眼睛慢慢闭上，眸子里那眶眼泪被挤了出来，顺着脸庞滚落。
这一幕看着沈易安的心开始微疼。
该死，他刚才为什么离开江玥汐？！如果他一直和江玥汐在一起，宋斯忆怎会伤到她？？？
他绝对不会放过宋斯忆，竟然害死了他的骨肉！
想到这，沈易安一拳砸在桌面上，一时间脑袋充满了血，愤怒暴躁交织在一起，令他瞬间丧失理智……
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
章澜芝站在门口。
“你来做什么？”沈母恼怒的站了起来，她刚在手术室外，赵子涵已经把真相都告诉她。
“我想看看玥汐。”章澜芝已经在病房外等了许久，她不敢进来，怕惊扰江玥汐。
她在一旁坐着等消息，祈祷着江玥汐一切平安……到底还是有一个坏消息，章澜芝眼前一黑，险些没昏倒过去。
“不用你看，你回去做你的宋太太，玥汐以后是我们沈家的人，与你无关，也不用你管。”沈母严声历气，她实在是被章澜芝的无情给气到了。
“妈，我们先出去吧。”沈易安转身走过来，抚着沈母的后背。
“易安，不能让她和玥汐待在一起。”沈母不同意，沈易安却强行把沈母往外推，“妈，你先回去休息，我不想你也有事。”
沈易安晓得章澜芝和江玥汐有话要讲。
病房门被轻轻关上了。
像是被隔开了，小小的病房一瞬间挤满了复杂的情绪，虽然看不见摸不着，但依然令人感觉到窒息，甚至连呼吸都跟着不顺畅起来。
“玥汐，妈妈对不起你。”短短几个字，章澜芝说着嘴唇都跟着发颤，这二十多年来，她无时无刻不在记挂着江玥汐，那个小小的婴儿到处身在何处？
可当她真的确认江玥汐就是她女儿时，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居然长这么大了，眉眼和她那般相似，可骨相又和那个男人一模一样。
她恨那个男人，是他害得她那般痛苦，所以她不想认江玥汐。一旦相认，就意味向世人承认她过去曾经付错了一段情。
可江玥汐是无辜的啊，章澜芝也晓得这一点。
特别是看着江玥汐躺在病床上，她更加是愧疚不已。
“玥汐，妈妈对不起你，你恨妈妈，怪妈妈，都是应该的。”章澜芝重复着这段话，她慢慢靠近江玥汐，直到靠住床边，她鼓起勇气伸手去触摸江玥汐这张脸……
“别碰我。”江玥汐冷冷的应道。
“玥汐，让妈妈照顾你好不好？”章澜芝恳求道。
“你照顾我只不过是想减少你心中的愧疚，你走吧，趁着现在事情还没到最坏的地步，你还是可以回宋家的。”江玥汐深吸一口气，把即将落下的眼泪吸了回去。
她晓得章澜芝的难处，她不想为难章澜芝。
“玥汐，妈妈现在什么都不想要，我只想要和你在一起。”章澜芝摇头，她已经不想再眷念宋家的恩情。
从她决心从宴会跑出去的那一刻，她就做好与宋濂恩断义绝地准备了。
“我已经一个人活了二十多年，在我最需要妈妈的时候，你都不在我身边，我已经习惯了。”江玥汐眸子的眼泪终于憋不住，再一次滚落下来。
章澜芝侧过脸，她哭的厉害，肩膀也跟着耸动起来。
江玥汐这才发现章澜芝颈纹深的厉害，像被人硬生生地刻上去的。
这才是她真实年纪的体现。
江玥汐拿手擦掉鼻尖下泪滴，她还有一件事要问章澜芝，她担心这次不亲口问她，怕是再也没机会了。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讲，妈妈在听。”章澜芝立刻转过脸，认真望着江玥汐。
“我爸爸是谁？他是不是根本不知道我的存在？”
这句话问到章澜芝哽咽起来。
她答不上了……
江玥汐料到会是这个局面，她忍不住冷笑一声。
“我就知道，我出生就是一个错误，你们俩竟然都不喜欢我，为什么要留下我？让我一个人受尽人世间的冰凉，去还你们俩欠下的孽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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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妈妈从来没有觉得你是一个错误，错的是我，一切都是我的错。”章澜芝摇头，她不希望江玥汐这样来理解她。
但是事实上，她的确就是把自己亲生骨肉抛弃了，她否认不了。
“如果你是错，你就该把我留在你身边，好好抚养我，而不是把扔去福利院，躲得远远的。”江玥汐讲得激动，口水呛在喉管里，导致一阵猛咳。
章澜芝担心她的身体，赶紧把桌边的温水送去她的唇边。
待到江玥汐抿下一口，呼吸平稳了，章澜芝悬着心这才放下来。
“玥汐，听妈妈话，好好养身体。”
江玥汐把头撇去一边。
章澜芝愿意认她，她已经知足了，哪怕章澜芝现在就离去，她都觉得毫无遗憾。
但章澜芝却以为江玥汐还在怨恨她当年的抛弃。
她伸手抚摸了一下江玥汐额头，江玥汐只觉得那处忽然间就温暖起来，接着，全身都跟着微微的发颤……
这是妈妈的手呀，她渴望那么多年，如今这只手终于真实的落在她脸上，像一团温暖的火苗……江玥汐眼眶里的泪水又一次涌了出来，在眼睛和脸颊的边界试探着，欲要坠落。
“我当时和你一样大，在一次晚宴上与一个男人一见钟情，他是那次活动的赞助商，美籍华人。接着，我就怀孕了，他一直允诺我说会回国和我结婚，我等呀等，我给他写了很多封信，他都没有回，这个人就像流星一样，消失不见了……后来，我的肚子大到瞒不住了，我甚至能感觉你在我肚子动来动去……”章澜芝叹了口气，她讲不下去了。
这段话在她心里藏着掖着，如今被突然翻出来，像是一场地震，只是只有她自己心里晓得这地震轻重。
“你是不是觉得只要把我留着，他就会来找你？”
“不全是，因为你是我和他相爱才有的孩子，我一直觉得他应该是有事处理不了，所以不来找我……直到快要生的那个月，我偶然得知他竟然要结婚了，多么讽刺，我还在江州做着和他白头偕老的梦，他却要和其他女人步入婚姻殿堂。”
“我明白了，我的存在也没有意义，只会令你更加恼怒，所以你就把我扔去了福利院门口！”
“不是，我当时处境没有办法和你在一起，我要是选择做单身妈妈，我之前所有的努力都会付之一炬……”章澜芝讲的艰难，她晓得这话会伤到江玥汐。
江玥汐今天已经受了这么重的伤害，章澜芝于心不忍。
“谢谢你告诉我这一切。”江玥汐闭上眼睛，她似乎有些累了。
头顶上的输液瓶也接近空瓶。
章澜芝摁了一下铃，提醒护士进来更换。
“章阿姨，我想休息一下，你先回去吧。”江玥汐语气清冷，所有的情绪都被她吞了下去，她不想再在章澜芝面前表现的卑微不堪。
“玥汐，妈妈想陪着你。”
“谢谢，但我现在不需要你的陪伴。”江玥汐扭过头，直视着章澜芝，这个女人有着一双和她一样的眼睛。
沈易安跟在护士身后走了进来。
“玥汐，你想吃点什么吗？”沈易安看了章澜芝一眼，章澜芝立刻拿手背擦掉眼角的泪水。
沈易安的视线又移到江玥汐脸上。
“我想睡会儿。”江玥汐闭上眼睛，她真的有些累了。
“好，我就在你身边，你醒来就可以见到我。”沈易安唇角往上扬了少许，弯腰把被子往上扯了扯，盖住江玥汐的身体。
再来，他就转身，他晓得章澜芝有话要和他说，但是沈易安并不想在病房里与章澜芝谈太多内容。
毕竟，章澜芝现在还是宋濂的合法太太，沈易安不能不考虑公司层面上的利益划分。
“章太太，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我在，玥汐不会有事的。”
章澜芝欲言又止，但见沈易安的脸色难看，她再不舍也只能知趣地离开。
天边一角已经微微发亮，初夏时节的清晨，气温还是有些偏凉，特别是熬了一通宵，因为休息不够，身体能量耗去大半，整个后背都变得冰凉起来。
但很快，太阳就会从东边升起来，温暖的阳光驱赶着这些微凉的气息，见不得光日的东西也会在阳光的照射之下无处躲闪。
沈易安望着床上熟睡的江玥汐，他的右手在手机屏幕上摩擦了几下，终于决定拨通赵子涵的电话。
赵子涵应该快到公司了。
“子涵，把我和Mark的合同盖好章，一并拿给Mark。”
“哥，你放心，昨晚已经办妥，八点一上班我就让Mandy送过去。”赵子涵答复，沈易安和Mark之前售卖股份的合同一旦生效，沈易安就坐实了宋氏第二大股东，宋濂再抵抗也没有任何作用。
宋濂笼络不了人心，不想把利益与他人分享，这是他应得的下场。
“好，今天我都在医院，公司那边就辛苦你了。”沈易安挂掉电话，如释重负。
突然，手机屏幕上弹出一条新闻——《宋氏千金涉嫌故意伤人罪已交给公安机关处理》。
沈易安瞟了一眼，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嗤。他把手机轻轻放置在桌面上，连看都不想看关于宋斯忆的新闻。
江玥汐却醒了过来。
“易安，几点了？”
“快六点了。”沈易安轻声答道。
“我做了一个好漫长的梦。”
“说来听听。”沈易安坐去床边，深情的凝视着江玥汐。
“我梦见你跟我告别，你说了一长段话……我想不起来你说了什么，我只记得身后是我们之前在镇江时，常走的那座石桥，我们就在桥边上，你说你要走了，让我好好保重。”
“傻瓜，梦是反的。”沈易安伸出手指在江玥汐轻柔的鼻梁上刮了一道，“我不会再离开你了，哪怕你以后嫌弃我又老又啰嗦，我也要赖在你身边。”
江玥汐被沈易安逗笑了。
她一笑，沈易安悬着那颗心也落了下来。
“一切还有希望，对吗？”
“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