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时间还早,出去诳一圈。
白梅愿意陪他诳,熟悉的地方,说不定可以唤醒记忆,沿路过去,挽着他的手臂,一遍遍的说着以前的事是她如今的爱好。
“爷爷老是偷偷的跟在后面,走不动了就会坐在那里叫我们,然后,我们只好陪她休息等他,第一次诳CRY,仿佛拉响了警报,感觉象首长视察一样,高官们全都出来了,好吓人啊。”
“在凌氏,他就是帝王,那些拿人薪水的出来相迎,很正常,吓什么?”
“嗯,所以诳的没意思,后来爷爷命令他们不许跟……但是,爷爷诳不动,只能坐在三楼新子厅我们,我们也就诳不好,感觉他一个坐在那孤零零的,好可怜。”
“想到威风八面的凌振南,也会干这事。”
他低语,语气听在耳里有些嘲讽,她的脸凑到他面前,怔怔的望他,他垂目看她一眼,不管记忆缺失多少,说实在,他很喜欢这双眼睛,象玻璃弹珠一样清透,注视他时,时刻带着最深的温柔。
“记起来了吗?”
即使不抱希望,她也会习惯的问,眼里浮起希翼,让他心软。
“嗯,听你这么说,好象是有这么回事。”
“真的啊。”
她笑了,象初升的朝日,光芒四射,让他无法移开视线,也让他的心莫名的轻松。心情好了,脚步也变得轻快随意,路华街上茂盛的梧桐看在眼里格外养眼。嘴唇也无意识的撅起,轻扬的口哨声飞了出来。
白梅始终歪着头看他,猜测着他这会心情好的原因,应该是整个下午的好眠吧。她决定晚上在他做恶梦时,也试试抚他额头那个莫明奇妙的假想伤口。
曲子蛮长的,听的多了,她也能哼几句,跟着口哨声轻轻唱。
“我不爱冰冷的床沿,爱你不要后悔,人生不能重来。”
口哨停了,他能唱得很完整。
“不怕工作汗流浃背,……时光不能倒退,人生不能后悔……”
她一路听着,暗暗奇怪,这么首老歌,他居然记得一记不差。
奇怪的事还很多。
他懂搭配。
知道52号蓝色实际跟48号紫是同一种颜色。照道理不在这一行的,应该不会知道,更何况从来管时尚叫做衣服的人,没有理由会知道。
但是,凌傲却知道,为什么?
黑头皮鞋转了回来,看得出,他很喜欢诳女装部,也喜欢打扮她,纯粹是喜欢打扮她。
“在想什么?”
他问,语气非常沉缓严谨,仿佛是一种习惯,每一句话都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说的,而且他的身上也有一种置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气质,象猫科动物习惯的充满警觉与防备。这是她的感觉,他在本能的防备她,为什么?
“去试试。”
礼服递到了她面前,白色衬衫配灰格子羊绒坎肩的英伦贵族搭配风,简单时尚,是这他为她搭配的风格,如今在她的柜子里有很多这种风格的衣服,连丝巾都选好了。
望着她的那双黑眸,难得笑容满溢。她欣然接受,转进更衣室,换好衣服,丝巾在领口打出花式的结。
意料之中衬衫的领口就是她的尺寸,不止一次了,每次诳街,只要他选的衣服,即使是内衣,也能精准的拿到她的尺寸,为什么?能此准确掌握别人的尺寸,除非两种人,一种是刻意记过的,就象她知道凌傲的尺寸,另一种就是设计师,专业学过的尺寸推算。她很了解凌傲,凌傲对时尚没兴趣,也不可能有时间搞这个,基本排除这两种,但是,她想不到第三种可能。
更衣室出来,他就立在门口,目光灿烂,上下打量她时,带着设计师的严苛,客观分析。
“肤色不够白,身材偏胖,气质也不够……这个不要了,换下吧。”
转身又去选衣服。她愕然,虽然不是一个对外貌很在意的人,但是也难掩内心失落。
“不知道谁以前说我是美女加才女,是全世界最好的女人。”
“说过吗?我说的?”
“不旦旦是你,很多人说过呢。”
“真的?”
他笑了,重新选了条丝巾,套在她脖子上,还能熟练的打出花式的结。她歪头看他,这会他低眉敛目,目光柔顺的很。结打完,扬眉审视时,他就警觉了,黑眸里光亮一闪,不着声色的说。
“最近躺病床上无聊,刚学的,书桌上有很多设计类的书。”
“嗯,那是我的专业。”
他点头,不再多说了。黑眸向外望时,变得犀利。
“怎么啦?“
她本能的扭头望外头,五六个高官从电梯上下来,快速的通过七楼通道。经过女装部时,有人眼尖看到了,立马通报,高官们停住,快步走了进来,职位低点的鞠躬行礼。
“凌少来了……”
打完招呼,销售部的过来汇报。
“这是今年夏季第一批样衣,上个月在各大营业点试卖过,反响非常好。十二楼,有SHINALILI品牌展示,一共展出三天,反响也特别好。”
“与雪兰合作的品牌在八楼大卖,销售额比上月同比增长五个百分点,是继红石以来,最大的一次热卖,凌少好眼光。”
往外走时,扶梯上又有人下来,中年男人踏着沉稳的步子,大步而来。通过移动门,礼貌的伸手。
“凌少,好久不见,身体没问题了吧。”
“是雪兰的萧老大。”
白梅怕他不认识,忙凑到他边上低语。迎面遇上时,他也伸手握了,寒喧两句。
“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确实好久不见,最近合作的项目全靠萧先生里外照应,萧先生辛苦。”
“哪里哪里,应该的,凌少客气。”
往外走时,凌傲眼神怪异的看他塌陷的左肩,最终忍不住问。
“你的手臂怎么了?”
被白梅纠住,小声说。
“萧先生出了点意外,回家跟你说。”扭头望萧老大微笑:“安宁和孩子还好吧。”
“很好,很好。”提到老婆孩子,他立马笑了,热心的说:“有空来玩。”
“好。”
高官们一路送出在卖场才罢休,两人手挽手,往回走了一段。白梅几度看他,他的脸色黑沉沉的,浓眉深皱,一看就知在思考什么。
嘀嘀……
两声汽车嗽后,有辆车靠了过来,萧老大放下车窗招呼。
“凌少,要不要送你们一段。”
“不用不用。”
白梅忙摆手,萧老大也不坚持,客气了两声后,驱车走了。再往前时,凌傲突然冷哼一声。
“都结婚生子了,还以为非她不娶呢,狗杂种……也对,四十多了,是该结婚生子了。”
白梅没听明白,她是谁啊?习惯的勾住他的手臂伸头过头观察他,黑眸暗暗的,浓眉皱起,好心情显然已被破坏了。
“怎么啦,干嘛无缘无故的骂他啊,萧老大挺好的。”
“好个屁,一对狗男女。”
“凌傲……你怎么了?”
她不明白了,感觉这样骂也太难听了点。凌傲不再说话,心情不好,步子也大了,她也只好纳纳闷闷的跟着。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劲。
“放开我,……放开我,不,不……”
夜深人静,一声声的痛吼在空旷的夜里回荡。每晚都这样,做着同一个恶梦,她第一时间惊醒,翻身搂住身侧的凌傲,大声喊他。
“凌傲,你在做梦,凌傲……”
他睁眼,跟以往的每一次一样,意识还没完全醒,目光惊惧的望着混沌的夜,看到面前的白梅,稍稍安心了点,躺回枕上,急促的喘息。
她望着他,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梦,但是,他不会说的,一问,他就会背过身去,淡淡的说句。
“睡吧。”
然后是整夜的失眠。
以前林博士说他习惯性失眠,事实上他从来没失眠过,现在病好了,反而会失眠了,那颗头,也会不定时的痛的死去活来,究竟是为什么,还有待进一步的检查。
她拿了一张面纸,给他轻轻擦汗。撑着手肘靠在他耳侧,抚他的眉骨,抚他的眼睛,再抚他的额,轻轻梳他的发,视线温柔的停在他脸上,观察着他的表情。
喘息果然慢慢平了,眉头也舒展开,他似乎也意识到了,轻轻的张开眼,怔怔的望她,轻声低喃。
“这样很舒服。”
“是吗?那你闭上眼睛睡觉吧。”
“嗯。”他轻哼,头靠了过来,贴得很近,再次低咕,仿佛在梦呓:“白梅,你会一辈子陪着我的吧。”
“当然,我们是夫妻啊。”
“假使我不是你心里的那个凌傲,……”
声音低了下去,他睡着了,呼吸平缓,睡颜舒展。接下来的整夜,他都没再做梦。她也不敢停,靠在枕边抚他的头,想让睡好点。
他靠过来时,拉动枕头的边缘,藏在枕头底下的灰色日记本又露了出来,她盯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好奇,开了壁灯,抽出那本日记。
夹着书签的那页就是今天的日子,他现在晚上睡前有写日记的习惯了。
“2017.7.9阴。今天终于分晰完CRY目前全部数据,看表面数据居然可以与精锐齐头并进了,听说只用了一年半,他还真厉害,接下来交给我。大致方向我已经知道了,他应该是想统一凌氏,但是,为什么不先接手精锐,再并掉旗下所以公司呢,这个有点不明白。
下午难得没梦见那个,那个女人死了吗?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怎么能做这种事,他就不怕会遭天遣吗?
晚上看到谁了啊,萧明峰,居然结婚生子了,结婚生子,……要怎么对付他呢,从雪兰开始,还是从儿子开始,我都迫不及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