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他也习惯了有她在侧，文件看到再晚，也会摇醒她，让她抚他的脑袋，仿佛是毒瘾，不摸就睡不着，勉强睡着也会突然惊醒。他也一直以为，那里有个穴道，有助睡眠的穴道。
他很快睡着了，呼吸均匀，面部放松，嘴角还噙着一丝笑，大概在做好梦吧。她叹气，有些失望，还以为……现在已经这么好了，既然是夫妻，应该的吧。
林博士的报告也出来了，功能障碍是药物的后遗症，不会随病魔的消失而消失，以前凌傲是知道的，但是这次，林博士说还是瞒着吧，她赞同，实际心里对这种诊断并不信任。数据并不可靠，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标准。
以前实践后的结果是有的，现在就不确定了。同床共枕，他根本连这方面的意识也没有啊。每晚还抱着睡呢，抱着个男人也会起反应的吧。
思想已经纯净到这地步了，要不要主动点？她悄悄撑起身子，正准备干点坏事。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她条件反射的瞄了一眼，暗沉沉的夜里，手机屏上的字很醒目。
“白秀兰近况。”
光亮一闪即逝，她猛然跳起，伸手就拿了过来，手忙脚乱的把手机放在他指下。果然是侦探社发来的，全部都是渔村的照片，其中一半是奶奶的，一半是她的。还有几张过世的爸爸妈妈。然后是长篇记录奶奶搬来渔村近三十年的生活摘要。
不得了了，他果然恨着奶奶，凌傲以前说过的，他最爱的三个人，是他最恨的，果然那些该死的日记里有记载，怎么办怎么办？
删掉拉倒。可是，删是删了，删文件好删，侦探社的人肯定会重发的。
等等，等等。那些日记放哪了，她记得当时她收起来了。究竟收哪了？等等，冷静冷静，她深吸几口气，思路理了理。
觉得他现在应该是爱她的，而且在她近一年的陪伴下，她了解他，一如了解凌傲，他应该是离不开她的，不会对付她。
退一万步讲，奶奶三十多年来，过得并不好，即使有恨，看到这些近况应该也会消气了吧。再说，奶奶这么大年纪，她不认为，他还会对付她。
还有一点，爷爷三天两头把秀兰挂在嘴边，这家伙应该早就知道了她的身份，要下手也早该下手了，至少也应该疏远。
算了，明日再说吧，大不了卷辅盖走路，反正她也考上大学了，按照原来的计划，是要拼命打工赚钱把奶奶接出来的，现在为了凌傲的病，计划已经变乱了。老这么寄住在他家，什么时候才能接奶奶出来。
她滑进被窝，侧着头怔怔的望着他的睡颜发呆想事，虽然想到最坏的打算，但是也发现这最坏的打算，并不是最坏的结局，她还是能应付的。
最重要的，他在明，她在暗啊，她能窥探到他的内心世界，他却未必能。
这就是白梅的好处，逆境中长大的孩子，象棵小草，有阳光快乐享受，有风雨也有韧性扛。
李明宇回来了。
呃？有多久没见了啊，她都忘了。
诺大的阶梯教室，公共课还是第一次遇到啊，目不斜视的进来，一向能引起骚动。更何况还带着漂亮的女朋友，女朋友她是认得的，蓝大的校花嘛，电子系的高材生LIKE。
俊男靓女确实养眼的很，她秉持着爱美本能，和所有女生一样惊艳的瞄了两眼，便垂头继续想事，在日记本上胡乱的写字，自己都没注意写了什么。
直到身边的位置有人坐下，挨得有点近，她才稍稍扭头，皇甫卿目光璀璨的望着她。
“妹妹，哥哥这几天忙得昏天暗日，没时间来找你，想哥哥了没？”
“……”
这种话十句有十句她没必要接口，打起精神，翻开课本听课。一张银行进账单递了过来。
“呐，这是新项目的提成。”
“什么提成？”
她一愣，看那张进账单，付款是星火传媒，收款人便是她的私人账号。皇甫卿随意的伸长腿，靠在椅背上，笑容满面的望着她。
“新项目赚钱了啊，星火传媒百分之十的股份是你的，按照当初的协议，你不参与增资，只提成现金，所以，我也就给你现金啊。”
“哦……”
她点头，想起来了，当时凌傲从皇甫卿父亲那里买过百分之十的股份，是以她的名义买的，提成现金的事，也是凌傲决定的。不旦旦是星火传媒，还有好几家小公司，她都有股份，全部都是以提成现金的方式分红的。
当初这样做是凌傲的最坏打算，出不了手术室，争财产她肯定争不过爷爷，所以不如留现金可靠。
她叹气，收了那张进账单。突然想到什么。
“你姑姑的兰景最近还好吧。”
“可以吧，听说刚跟莆田签约，还是凌少帮的忙，莆田是大公司，一张订单够兰景忙活一年了，不过，我姑姑最近在头痛别的事，从我前姑父那里接手的京徽银行出了点税务问题。”
“哦。”
她对生意上的事一向不懂，也没兴趣。扭头听课时，皇甫卿凑了过来，看她笔记。
“凌昊天？是谁啊。”
“啊？”
白梅一吓，低头看，果然笔记上满满的写了这三个字，慌忙撕了卷成团。
“没，随便写的。”
课间休息时，好几个女生凑成堆，拿着手机刷屏，窃窃私语的议论声里，时不时的带过罗乔乔。白梅听多了，便也拿了手机刷刷，果然各大论坛都刷爆了。
“罗乔乔出来了？不是判无期的吗？”
她惊讶，离上次抓进去才一年多啊，皇甫卿知道这事，乐得告之。
“有人保了呗，这年头了不得的大人物多了去了，有权有地位什么事干不了，牢里出来才多久，凭空生出一家楼阁公司，资产都达上亿了，具体做啥，谁也不知道，你说奇怪不奇怪。”
“你说，有人保了，谁啊？”
“我哪知道，回去问问凌少呗，他消息面一定比我们广，对了，凌少什么时候来上课，……”
“等空下来吧。”
她随口说，低头专心刷论坛，果然有家名叫楼阁公司。最近象雨后春笋皆并了很多家公司，基本都是广州的，搞得最轰动的就是广州赫赫有名的地产商路华案，因经济纠纷案，地产公司被皆并，老总下狱，在上月还是个大事件。
白梅是有耳闻，但是没有往心里去。这会怎么看都心惊啊，路华，这个名字她当然知道。还有这个月的广州漏税案，腾飞实业的老总陈瀚明入狱。
让她想起了辛德勒名单，也许只是巧合，希望只是巧合。
“本市知名企业浩策汽车制造，因多年债务纠纷，今早十点，董事朱文君正式宣布破产，其名下所以财产均例入法务部……”
三天后，白梅立在电视机前，久久没动，心脏跳成拨浪鼓。凌傲从餐厅出来，习惯的勾住她腰时，她条件反射的跳开，吃吃惊惊的瞪他。倒弄得他一脸莫明奇妙。
“怎么啦？”
她猛然回神，关了电视，慌忙摇头。
“没，没什么，要去上班了吗？”
“嗯。上午精锐研发部有会议，下午看情况，空的话我会去学校，听说这学期的课题一定要参与。”
“好。”
把他送出门，折回时，看到西兰在收桌子，突然想到了那几本日记，追着她问。
“去年有个晚上，我理了很多本硬抄记事本，我记得放在门口的，第二天就不见了，你收起来了吗？”
西兰一愣，时间太久远了，思索了好久，没想起来。
“记事本？少爷的东西都会收进地下室，什么样的记事本，一会我让人去找。”
“不不不，我自己去找，地下室吗？”
结果，那天一整天她都窝在地下室里，凌傲虽然不爱读正经书，但是那些杂志，歪门邪着的书堆成山。
因为都是丢弃的，所以也没好好整理，乱七八糟的，她在书山里找了整整一天，幸好，那几本日记，凌傲看时，她也瞄了几眼，看到过封面。
习惯写日记的人通常性格都比较严谨，十本日记本虽然前后有十年跨度，但是封面大小还是比较统一的。
日记是从八五年五月十八日开始的，前面应该还有，但是找不到了，中间也有缺失，最后一本倒是95年8月9日的，应该就是记日记的最后一天了。
她码码整齐，本来想搬回大屋的，最终想了想，也没地方藏，万一被他看见，该怎么解释呢？还是留在这里吧，最大的原因，看看这四周，不开灯的话，即使白天也黑的跟鬼屋似的，以前的凌傲怕不怕黑，她不知道，但是现在的凌傲是绝对怕黑的。
她翻了几页，从找到的第一本开始翻的，歪歪扭扭的小学生字迹，倒也工工整整。
“85年五月十八日，小雨。打了一夜的蓝球，一点也不想回家，爸爸不在，妈妈一直在生气，小珠打翻了鱼缸，金鱼死了，我心里很难过，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我见到爸爸了，他来拿衣服，带了好大的皮箱又走了，我躲在楼梯口，他没有看到我，看到我他会生气，妈妈摔烂了整个家，幸好我躲在楼梯口，没象小珠一样被电话砸破了头……”
她一页页的翻，可以想象当时的场景，家庭关系不和睦，受伤的永远是小孩。幼稚的笔锋下，她能看到一个四处躲藏，而惊慌失措的幼小身影。
“85年六月一日，晴。大礼堂有活动，别人有爸爸妈妈，我没有，朱文君说看到了我爸爸来了，我爸爸会来吗？我爸爸真的来了，但是他去了六楼，我看到了，他和那个女人在一起，参加了白荣华他们的亲子礼，他们说白荣华他们才是爸爸的儿子，我不相信，一定是那个坏女人抢走了我的爸爸。……”
白梅惊呆了，心脏崩到喉咙口，飞速的往下翻，几十页，全部都是日常锁事，没有再提到白荣华，但是时不时的会出现那个女人。
“85年10月3日，阴，那个女人又来了，骂妈妈是疯子，是神经病，要把妈妈送到精神病院去，妈妈也骂她，然后动手打了她，坏女人真凶，力气也大，妈妈打不过，我帮她，爸爸回来了，把我们关进了小黑屋，我恨她恨她恨她恨她……”
那个女人……是不是奶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