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男人说话的语调,巫芸扑哧一声笑了,这男人真是,出来收个钱也是可以的,非要端着水杯喊老婆。
“敏儿妈?叫你没听见啊?”男人终究没忍住,大步走出来一把抢过女人的手机,“哎呀!别玩了,买单去。”
“哦哦!哎呀不好意思,这一关过不去,想出神了,买单买单。”女人忙起身收钱,把手机往桌子上一放,“两位是一百二十七,就一百二吧。”
收钱把人送到门口,叮嘱下次还来,心情很好,热情到位。
回到原座位一看男人还瞪着自己,便不满地说:“敏儿妈!敏儿妈!敏儿妈!你一天喊一百回都不止,就不能不吭气出来把活干了?”
“你这女人自己犯错还来脾气了,你这么犟,上辈子是驴吗?”男人也不高兴了,不过说话声音依旧是软绵绵,跟喊敏儿妈时差不多腔调,毫无威慑力,还引来几位客人的偷笑。
“我是驴,你是什么?你还不是跟驴一起睡了半辈子。”
女人话一出口,客人可是没忍住,放开嗓子笑,男人忽然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躲进厨房不再出声。
“不好意思啊!敏儿妈。”靠厨房边的那一桌几个人,相互逗乐。
这一喊,女也不好意思了,嗔怪道:“呸!臭男人都一个德行。”
这回巫芸和小麦也没收住,好家伙,小店里笑得一浪高过一浪。
吉川泽却沉浸在敏儿妈这三个字中不能自拔,一直在小声重复着:“敏儿妈~敏儿妈妈~”
“吉队!你魔怔了?别喊了,人家听见了,正冲你翻白眼呢。”小麦推推吉川泽。
吉川泽回头一看,女人确实虎着脸瞪自己,刚才的热情笑脸早已冰封,急忙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三个字让我想起一个人,我也想出神了。”
吉川泽的话提醒了巫芸,不动声色看向女人,听见吉川泽说想起一个人,她的目光明显躲闪了一下,巫芸决定试试。
“大姐!您不是本地人吧?”
“不是。”
“我就说,跟前街上的老街户们说话不一样,在这买的店子没买住处吗?”
“就住楼上,楼下做生意,方便照顾。”女人尴尬地笑笑。
这尴尬的笑,冷眼观察的吉川泽却品出了无奈。
他冷不丁的来了一句:“叶敏最近还好吗?”
此言一出,举座震惊,女人捂着嘴呆呆看着吉川泽一言不发,厨房里安静的男人猛然伸头出来,恶狠狠地问:“你们是谁?”
这话问出口,就代表吉川泽已经要到答案。
女人正是叶敏的母亲,男人一直喊她敏儿妈,习惯了,难以改口。
女人回答巫芸提问时候的笑,眉宇间有吉川泽熟悉的影子,他同学叶敏的眉眼和她母亲如出一辙。
巫芸和小麦同时起身,吉川泽示意他俩别激动:“都别动,他们不是坏人。”
不是坏人,这四个字中的信任,让夫妻俩同时泪奔,两人抱着大哭起来。
那边桌上的几个客人都看傻眼了,直愣愣地不知所措。
吉川泽笑笑:“你们继续吃,这是我同学的父母,太多年不见,很激动。”
几个人刚才还笑得七荤八素,被夫妻俩的眼泪决堤闹得不知道该不该继续,碗里的菜忽然就觉得索然无味。
又等了一分多钟,气氛依旧泪涟涟,他们决定付账走人。
“老板,多少钱?”
“哦!你们这桌二百六。”男人呜咽着看了一眼墙上的点菜单,原来没结账的都钉在墙上了。
付完钱,几人飞快逃离水洼洼的小饭店。
“大姐!我还是叫您大姐吧,知道您二位的身份,我也不好意思再叫大姐大哥了,我是您女儿叶敏的同学,我叫吉川泽,在星河分局工作。”
吉川泽直接开场比表面自己和叶敏的关系,夫妻俩还在哭,他又补充说明:“我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您二位要带着孩子消失,那个案子至今未结,我想为我的老师做点事,毕竟我干了这一行,您放心,现在只是我与您的私人对话,您若不允许,我不会上报的。”
“可是~”他俩看看巫芸和小麦。
“他俩都是我的组员,肯定听我的,要实在不行我让他俩出去,外面反正也热不死人。”吉川泽故意说了外面的温度。
“就在屋里吧,外面热。”叶敏母亲不好意思了。
挂脖子上的毛巾又被抓起来擦擦眼泪,抹了全脸,然后放鼻子下闻闻,嫌弃地说:“都嗖了。”
“你这个女人,真是什么时候都乐呵呵,我给你洗洗去。”男人被她逗乐了,一把扯下毛巾进了厨房。
“呵呵!我俩平时感情很好,孩子出事后,相依为命让我们感情更深了。”叶敏母亲说话带着鼻音,连忙用手擤鼻涕,又抓起一包纸巾狠狠抽出一小打使劲擤鼻涕。
末了来了一句:“终于顺畅了。”
确实有点心大,吉川泽不知道该笑还是不该笑,只能嘴角含着似笑非笑,静等她开腔。
“毛巾给你,再擦把脸,眼泪伤皮肤。”老叶拿着洗过的毛巾直接挂在老婆的脑袋上。
这回两人终于冷静下来,老叶先开口了:“在这儿好几年了,头一回遇到警局的。”
“之前有人来找过你们吗?”吉川泽还记挂着柳青在汶水镇晃悠那么多天,原因还没找到。
“一开始是没有的,这个月一个老阿姨找来,她一眼就认出我和孩子爸。”叶敏妈接过话题,“想过很多被人找到的场景,真没想到第一个找到我们的会是一个年长的女性,也不知道她用什么方法找到我的。”
“不过,聊了一会儿才知道,她竟是柳老师的母亲,我当时就哭了,老实说当年是我们夫妻贪财,才会让案子一直未破。”
叶敏妈又抹上眼泪,老叶推了她一下:“别哭了。”
“她找到您目的是什么?”吉川泽打算先说柳青的事情,这样聊起当年的事情,他们不会觉得难过,毕竟不是正式问话。
“问十五年前的事情,究竟是谁害了她的儿子?她说她知道,当时进去儿子值班寝室的,只有叶敏和尹娟,说孩子肯定知道实情,否则不可能忽然退学,并且举家消失。”
“您~说~了吗?”吉川泽一字一字缓慢地问。
“我说我家叶敏生病了,很严重,她不信,我说就住在番禺精神病院,她可以去查,我还拿出孩子的病历,她问为什么不叫叶敏?”
“对,为什么?”吉川泽跟着问了一句。
“我说是不想让人知道孩子病的那么严重,她信了,说那么多年了,总算知道真相,说要去看看儿子的墓,就走了。”
叶敏妈抬头看着吉川泽:“其实,小敏也是受害者,呜呜呜…”
“敏儿妈!别哭了!”老叶又说了一句,“说别的。”
叶敏妈连连点头:“是是是,十五年了,算起来有十六年了,孩子生病一直不见好,这两年我越来越觉得我们不说出真相,孩子可能永远好不了。”
“但是一切又不知如何说起,毕竟我们拿了人家的钱,消失那么多年,我们怕被人曝光在大众面前,指责我们,怒骂我们,我们怕到时候更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