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凑巧的是,南山和封修远回到怀安之后,发现由于他二人将县衙整个遣散,但在他二人离开之后,谈一凡又回来主持了县衙的工作,让那些被遣散的衙役确定安全之后通通回来继续任职,因此怀安的秩序仍然在控制范围之内,整个怀安县和南山与封修远离去时一样,静悄悄的等着二人。
仓绫与雪枪本来以为二人要去的地方至少也要比赣州府富饶发达,等到看到怀安这个虽然民风安定但却十分贫困的小县城之后,眼睛都有些瞪大了,雪枪更是直言不讳道,“小王爷,你还真是在这种地方待了三年啊,看到线报的时候我都不相信,还以为这是什么障眼法呢。”
南山自然也深知怀安的清贫,顿时对这个享尽了荣华富贵的人不知道该怎么安置,仓绫是楚君浩的小厮,纳木家族富可敌国,他的吃穿用度也自然是不凡,而雪枪更不用说了,是皇帝手下最受宠的暗卫,生活条件直逼一些贵族。
封修远却淡淡看了眼神不太对头的二人一眼,“想呆在这儿就别这么挑剔,不想呆在这儿现在就走,没人拦着你们。”
雪枪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立刻道,“小王爷——”看着封修远瞪了他一眼才说,“唉好吧好吧,大人,我可是真情实感的想跟着你的,别总觉得我是三分钟热度好吧。”
南山瞥了仓绫一眼,发现他紧闭着嘴唇一言不发,顿时更加头疼,这个仓绫跟着南山的目的也不明确,而在被雪枪调戏了几次之后发现自己的汉话储备似乎也没有达到伶牙俐齿的程度,因此选择了以不变应万变,不管别人问他什么都是闭嘴不出声,倒是知道牢牢的跟着。
进了县衙,谈一凡正在处理一宗小案子,看到南山和封修远回来,立刻迎下来道,“大人回来了。”
南山也笑着跟他施礼,谈一凡上上下下把南山打量了一个遍,“瘦了一些,精神倒是还不错,这样看来,大人处理案情处理的很顺利?”
因为堂下还有人在等着,谈一凡选择了用隐晦的说辞,南山点头道,“还算顺利,谈大人手里有事就先忙吧,我的房间可还在?”
谈一凡立刻道,“大人的房间每日在下都派人打扫不敢轻慢,与大人离开之时并不二致。”
南山点头,对着已经抬起头看她并窃窃私语的几名百姓安抚一笑,转身向县衙内部走去。
一路走来看到连县衙的一颗草一朵花都被谈一凡照顾的很好,南山这才放下心来说,“这个谈大人真的是个有心胸有能力的人,若是把怀安县交给他,我也放心。”
封修远敏锐的把握住南山话里的意思,本来还在环顾周围的景象的眼睛立刻停住了,定定落在南山身上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不做这个县令了?”
南山苦笑道,“现在也就只有怀安县的人还不知道我是个假冒的县令了,这种事情总归很是危险,一旦爆炸知道该怎么处理,不如现在就把这关苗头掐断了。”
封修远回头不动声色的看了正在研究院子里的砖瓦石头的雪枪一眼,“你不能卸任。”
南山何等敏锐,几乎一眼就看出了封修远的视野所到和话里的暗示。联想到封修远处理的赣州府的后续和陛下的圣旨,立刻压低声音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封修远点头道,“是有些事情没说,打算等你休息好了再告诉你,现在我们先把这两个人安顿下来。”
南山也点头,喊了一声,把二人招进自己住的房间。
果然,这二人进入房间之后都是一脸的嫌弃神色,南山尴尬的笑笑道,“县衙现在人员四处都满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安置你们,不如你们说说自己的想法?想留在这儿干点什么?”
雪枪直截了当的说,“我必须跟着小王爷,小王爷做什么我做什么。”
南山的表情暗了暗,但神色却是笑着的,“那你就在衙役中挂个牌子怎么样?封修远是总捕头,你做他的副手如何?”
雪枪脸上的表情扭曲了片刻,似乎没想到自己的人生还能沦落到这样的境地,很是痛苦的点了点头说,“反正我们现在的工作内容也和衙役差不多,应该不会有适应问题。”
南山看着仓绫,又觉得头痛起来,这个执意要跟着南山的小兵真的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南山试探性的问了一句,“仓绫?你想做点什么?”
仓绫思忖片刻道,“我想跟着你。”
南山不疑有他,点头道,“那你就跟在我身边吧,反正我也缺一个随时为我跑腿做事的人。”
县衙虽然不大,但是目前只住了南山和封修远两个人,剩下的房间还是多的,南山想这二人肯定也没有能在怀安安置下来自己的能力,于是把二人带出去道,“客房顺着这条路往里走,院子最深处就是,应该还有几间,你们自己看着挑着住吧,下午我们再去买点生活用品什么的。”
雪枪和仓绫说说笑笑的走了,说是说说笑笑,其实只是雪枪单方面的在对着仓绫不停说话,上蹿下跳,仓绫紧闭着嘴巴像块木头,不言不语,南山注视着他们走远,回身把门关上,看到封修远坐在桌边,一副什么事情都不想管的样子。
南山也过去坐下道,“雪枪为什么对仓绫这么好奇?他不会知道仓绫的身份了吧,那如意岛的事情——”
封修远知道南山担心的是什么,抿了抿唇道,“雪枪现在应该还只知道一个大概,没有问过我具体的内容,但我想他到怀安来的任务就有搞清如意岛上发生的事情这一条,毕竟仓绫的身份其实并不难查。”
南山顺口道,“说道这个,雪枪跟着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说是保护也不太像,难道是——”一个不想的念头出现在南山脑海,她眨了两下眼睛,想起雪枪与外界信息传递的迅速和频繁的频率,“是监视?”
封修远知道这件事早晚瞒不住她,点头道,“对,陛下是让雪枪在监视我,一方面是防止我再跑不见了,另一方面,还要搞清我这几年都做了些什么。”
南山的脸色越来越沉,“也就是说,皇帝陛下已经开始怀疑你了?”
封修远对自己的处境并不掩饰,“我隐姓埋名这么多年,又拒绝回京都,身为皇帝,自然是要怀疑的,而且雪枪也知道我知道他的目的,所以我们说话不用顾忌,他很有分寸。”
南山扶着额头说,“这么说来,我觉得仓绫跟着我们的目的也不一般啊,这本来以为回到怀安就太平了,看来太平的日子是一去不复返了。”
封修远看南山疲惫的神情,有些愧疚的说,“抱歉,都是因为我才让你牵扯到这种事情里。”
南山摇头道,“我们之间哪里还需要说这些,不是你的几次出手相助,我早就死了,况且,从其他方面讲,我也早已经——”
南山说道这里,脸色通红,再也说不下去,匆匆转移了话题,“关于唐仝,你是不是也有什么事情没跟我说?”
封修远虽然知道南山的心思,但这是第一次看南山表现出来,虽然匆匆揭过,仍是觉得心里非常甜,此时闻言,就将积郁在心中的心事说了一点出来,“唐仝说我父亲在京都的处境很不好。”
南山睁大眼睛,“睿王——?”她刚想说些什么,又想到这个人是封修远的父亲,紧急把话咽了下去,“怎么个不好?”
封修远摇头,“不知道,我问过雪枪,雪枪说睿王无事,但雪枪自然也有自己的立场和目的,他不会告诉我实话,而唐仝说的也不一定是实话,也许是为了骗我回京都用的手段,所以此事日夜悬心,不敢放松。”
南山想了想说,“不如你自己回京城看看吧,偷偷的去,假如睿王真的有事,你就留下来,无事,你就再回来。”
封修远被南山的形容逗笑了,好像他是回京都做贼的一样,他淡笑着说,“京都大门没有这么好进的,而且那里暗探眼线无数,我进去就绝对走不掉了。”
南山失笑道,“怎么在你心里京都像龙潭虎穴一样。”
封修远轻嗤一声,“可不就是龙潭虎穴么。”
南山又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子女孝道,封修远的母亲已经去世了,他不可能不管自己的父亲。
封修远迟疑了一会还是说出自己的打算,“马上我爹的六十岁大寿就要办了,京城里应当会给他大办一次,我可以趁这个机会混进去让人打探一下消息,只要他没事我就放心了。”
南山这才知道睿王即将过寿,试探性的问,“那不如我们回去看看?”
封修远像条件反射一样摇头,“不行,不能回去。”
南山看他如此抗拒这件事也就不再提了,笑着道,“那就等到寿宴的时候派人回去看看吧,还真是可惜呢,以为能见到一场盛世庆典什么的。”
封修远敲了敲她的额头,“还想看盛世庆典,不如祈求自己平平安安吧。”
二人相视一笑,暖意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