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修远站起身,在房间中又待了一会,看着南山睡熟,才从房间里出去,而银钩静静跟在身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来的,“等您很久了。”
封修远点头,刚想说什么,银钩道,“雪枪守着的,不会让人对她怎么样。”他不是刚刚才知道这个所谓的南齐渊其实是南齐渊的女儿南山假扮的,但南山装作男人装的太好毫无破绽,每次封修远流露出对南山的关怀,总是让他有一种不适感,而这种事情自然是瞒不过陛下,封修远又执意要留在怀安,造成皇帝震怒,唐仝趁机参了一本,幸好封修远和陛下从小一起长大关系非常人可比,才小惩大诫的过去了。
而唐仝要走,临走前请封修远一见,于情于理封修远都是不能不去见这个面的,但他们说的事情又必定不能让南山听到,因此才选了这么个不上不下的时候,南山熟睡,封修远去面临他的命运。
封修远一步一步向前走,觉得前路漫漫不知结局如何,但想到正在身后的房屋中安稳熟睡的南山,就觉得心中多了一点力量和温暖。
唐仝所在的房间阴沉森冷,由于他们马上就要离开,带来摆设的东西也都陆陆续续搬空了,现在更是显出几分凋敝来,但唐仝端着杯茶正襟危坐在上,竟然丝毫不减气势,反而显得更加恐怖危险。
封修远对来自唐仝的阴狠气息置若罔闻,直接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道,“你让我来,我来了,有什么事情,说吧。”
唐仝敲了敲茶杯盖子道,“离家这么多年,还以为能改改小王爷那冲动任性的性子,今日一见,似乎与当年没什么变化,不知道睿王有子如此,是幸运,还是不幸啊。”
唐仝不阴不阳的话让封修远感觉到一丝不适,他已经很久没有打过这种暗藏玄机的官腔,也学了南山的性子,对这些无比厌烦,当下就说,“我有没有改变,和你也没有关系,你如果叫我过来就为了说这些不痛不痒的事情,那还真是打扰了。”
唐仝轻轻勾起一边嘴角道,“这急躁倒是更加急躁了,好吧,不说没有用的,嘉卿还在京都等你,你什么时候回去娶她过门?”
封修远拧起眉毛,对这个话题虽然不意外但也不想回答,“我在离开京都之前就已经回绝了和她的婚约,哪里谈得上等或者不等?我不会娶她的,你还是不要做这个打算了。”
唐仝冷森森一笑道,“依老夫看来也不想把嘉卿嫁给你这等没有担当眼光低下的男人,但是她从小喜欢你,又是陛下赐的婚,哪里轮得到你来退婚?欺君之罪你现在身上一大堆,是真觉得为君之人会和你顾念那点少年情谊?”
封修远皱眉,语气越来越冷硬,“既然丞相大人也看不上我,我也并不想娶,那不如丞相大人去退婚好了,丞相在朝中德高望重,陛下自然要考虑丞相大人的意见。”
唐仝慢悠悠喝了一口水,看着封修远脸上虽然仍是不动声色,但是已经不停透露出急躁的态度来,又把玩了一番茶盏,才说,“老夫不是说了,嘉卿喜欢你,又怎么可能去退婚?奉劝你还是乖乖的快些回京都,不然你那个女扮男装的小情人,或者性命难保。”
封修远虽然想过唐仝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但当场听到还是有些意外,唐仝看到他的神情出现裂痕,嘲讽一笑道,“怀安县令已经快五十岁,她却还是一副二十多的样子,难道是闹了鬼?这种事情不查便罢,一查到处都是蛛丝马迹,你这小情人在破案上还有一手,怎么在隐藏自己的行迹上如此的不济,若是这事情发了,她可是必死无疑。”
封修远沉吟片刻道,“陛下刚刚给她下了免罪金牌,她的生死就不劳你来操心了,还有,她不是我的情人,她是我在怀安县的上司,你对她放尊重些。”
唐仝把茶杯往桌子上重重一放道,“我看你是跟那山野丫头学的越来越没规矩!就算你父亲不教训你!我教训你一两句也说得过去!再不回京都完婚,你爹的命就不知道在谁手中了!”
封修远瞳孔一缩,直接站了起来,整个人都阴鸷下去,眼神如刀看向唐仝,“你说什么?我爹他怎么了?”
唐仝眼看自己说走嘴,也不掩饰,起身笑道,“你以为睿王爷为什么现在还没有到赣州接你回京都?你还执意要留在怀安,真是天真,好好想想吧,你爹现在是什么歌处境,我和你爹也是多年的相识,奉劝你一句,死者已矣,还是要照顾好活人!”
封修远直接转身离开,甩门而去。
唐仝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冽道,“黄口小儿,不成大器。”
南山这一觉睡的简直天昏地暗,中间有人把她摇起来喂了点米粥和吃的,她几乎眼睛都没睁开,吃完就直接倒下去继续睡了,再次醒来天边又是黑的,南山觉得脑子一片混沌,仔细想了想,发现自己已经睡了两天了。
她诧异的要坐起来,又感觉到一阵头晕,封修远正端着一碗什么东西从旁边绕过来,看到南山起来了立刻去扶她,“你怎么就这么起来了?”
南山摸了摸额头,“你说这话好像我是个重病病人一样,其实我就是睡得久了一点而已吧。”
封修远轻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说,“什么只是睡的久了一点,你自己的身体自己都不知道,还总是说没事没事,我找人给你把了脉。你的经脉淤塞气血两虚,脾胃虚弱,体寒又没有经过保养,已经是要留下病根了,要好好将养才能晚年无碍,不然以后你要吃大苦头。”
南山像听天书一样愣愣听,这才发现封修远手里的或许是药,她思忖了片刻说,“你让人来给我把脉?那岂不是——”
封修远摸了摸南山的头道,“没关系,你的身份现在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的差不多了。”
这句绕口令一样的话让现在脑子还迷迷瞪瞪的南山反应了半天,“什么?都有谁知道了?我——”
封修远把炸毛的南山按下去道,“没事,陛下很赞赏你的能力和勇气,唐仝已经走了不敢把你怎么样,这里的事情已经结束了,我们马上就能回怀安,而怀安还是跟以前一样,我们回去就好了。”
南山觉得自己醒过来的实在太不是时候,怎么这些消息都这么震撼,“唐仝已经走了?你都不叫我起来?”
封修远一条眉,又是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有什么好叫的?”南山无语,想到封修远连圣旨都不过如此的样子,自然唐仝的离开他也求之不得,就更说不上叫南山起来了。
封修远看南山把该问的问完了,从旁边把药端了过来,“以后一天两次,不能中断,不能受凉,不能乱吃东西,也不能受累。”
南山端着药慢慢喝,还嘟囔了一句道,“怎么像坐月子一样。”
封修远失笑,站在一旁看南山一口一口把药咽下去,现世安稳的感觉越来越浓。
南山喝完药之后站了起来,因为睡的久了浑身有些没力气,而封修远已经把二人离开要用的东西收拾好了,南山精神不错,也很想离开赣州府回到怀安,在怀安的时候不知道,离开之后才明白什么叫归心似箭。
封修远喊了一声,很快出来两个人对着南山行礼,“大人。”
南山的嘴巴立刻张的能塞下一个橘子,“他他——”
这两个人有一个是雪枪,另一个竟然是东瑾的那个纳木家族的小兵!
南山看向封修远,他二人是怎么联系上的!
封修远把一些东西交给他二人让他们拎出去,一边对南山解释道,“雪枪是陛下说道一定要跟着我,否则就立刻回京都,思来想去还是让他留下了,而他,”封修远对着小兵的背影点了点头道,“从东瑾使者离开之后就一直跟着我,说想知道一些楚君浩的事情,看能不能找到楚君浩的遗体,我劝了半天没劝过去,干脆收来做小厮了。”
南山目瞪口呆,觉得封修远的手笔真的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她整了整思路说,“可是楚君浩遗体被炸的尸骨无存,我们怎么找?”
封修远抽抽嘴角道,“我也是这么说的,可是他有些轴,再缠下去他的身份也要暴露了,这地方隔墙有耳,还是先收下他,回到怀安慢慢说。”
南山觉得有点道理,对雪枪留了下来还是有些诧异,“雪枪不是陛下最喜欢的内卫——”
封修远不拘小节的一笑道,“我还是陛下最喜欢的弟弟呢,这些都是小事,你不用太放在心上。”
南山点头,也就信了,封修远内心叹息,南山应当是无法理解这种隐含的威慑和控制吧,也幸好他不理解,否则就太过于残忍了。
马车缓缓行来,南山看着天边的星斗,闻着呼吸的空气,头一次觉得离开一个地方让她如此开心和自由,这件事虽然险象环生,但终究是结束了,回到怀安,一切都会恢复到原来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