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逐渐来临,怀安临水,没有这么热,但暑气难当,仍然是让南山吃了不少的苦头,她整个人都瘫在桌子后面,拿着一把蒲扇摇啊摇,又觉得扇出来的都是热风,庭院里的树上蝉鸣声声,对着正烈的太阳叫的无比高亢。
好在天气热起来,连人都不太爱出门,因此鸡毛蒜皮的案子都没有断上几桩,县衙内没有大事,南山天天闲坐,无所适从。
这时,书房的门被推开,封修远盯着一头热汗走进来,看到南山趴在桌上毫无形象的样子,不由得打趣上了,“大人还真的不知民间疾苦,这在县衙内高坐都一副吃苦受罪的样子。”
南山见到他却像是有了精神,从书桌后坐起来,一双眼睛放出精光,“怎么样怎么样?”
夏天炎热难耐,却也是汛期开始的时候,因此南山在夏季正式到来后每天都会到城外的护城河去看一看水位,生怕再次发生水患而来不及疏散,但大太阳下在城外和县衙来回跑实在是是辛苦,不知道为什么,这活后来就变成了封修远的。
封修远抹一把额头上的汗珠,整个人却显得熠熠生辉,“没什么异常,护城河水位离警戒线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南山闻言,松了一口气,从书桌后走出来,“辛苦你了,那我们就吃饭吧。”
这却也是因为天气炎热,县衙内没有仆从伺候,下了班之后连个衙役都找不到,做饭洗衣之事都是封修远和南山自己动手,但天气实在是热了,食物不方便保存,俩人分开做饭容易浪费,放置着腐败的食物吃了也会拉肚子,这是封修远在经历一次之后的血泪之谈,从那以后,二人就开始在一起吃饭了。
南山指了指放在角落的铜盆,“去洗把脸吧,你浑身上下都是汗。”
封修远一边洗脸一边说,“为了百姓不辞劳苦,是下官职责也。”只是他这话怎么听怎么不正经,好好一句话说的像调笑一样。
南山端出一碗绿豆汤给封修远,“尝尝?今天上午听到有摊贩在外面叫卖,我就买了一碗,湃在井水里,估计还有些凉意。”
封修远伸手摸了摸瓷碗,触手微凉,不由得有些想笑,往日里夏天各处都放满了寒冰,吃食衣物无不是凉爽宜人,从来没有发现,这夏日如此难熬。
但也不曾知道,在酷暑之下跑完后的一碗绿豆汤,竟然有让人内心安定的力量。
南山眼巴巴的看着他喝,封修远喝了一口,觉得一股凉意传到心底,对南山笑道,“甜而不腻,凉爽舒适,好喝。”
南山的得了他这一句话,就站起身来往厨房端出两碗面来,酸汤微辣的味道弥漫在空中,封修远动了动鼻子,“今天吃什么?”
南山笑着说,“酸菜肉丝面,我看你最近都没什么食欲,想来是因为运动量大了不想吃,于是去找柳大娘要了两碗酸菜,做了酸菜肉丝面,只是我手艺生疏,不知道好不好吃。”
封修远也接过,搅拌两下,弥漫在空气中的酸辣味道让人食指大动,面条粗细均匀,上面裹着酸汤和肉末,封修远尝了一口,不由得胃口大开,边吃边从碗中含糊的说,“好吃。”
南山笑了笑,自己也吃起来,等到封修远吃过瘾了从碗中抬起头,发现那面只剩半碗了。
南山有些惊讶,“你这么饿吗,”她对着厨房看了看,想材料不知道还剩多少能不能再煮一碗,封修远知道她在想什么,打断了她说,“我够了,不用再做,吃多反而不美。”
南山点头,自己很是缓慢的一口一口吃。
封修远也跟着她的速度,而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说,“虽然在巡视护城河的时候没看到什么问题,但是遇到一件奇闻,很是有意思。”
南山抬起头,嘴角是亮晶晶的面汤,“什么?”
封修远吃的差不多,放下碗道,“在沧江上最近突然出现一个小岛很有些名声,上面有一家酒楼。”
南山很是诧异,“酒楼?”
封修远说,“没错,据说这个酒楼不对外开放,每次都是主人写信去请客人到场,客人有高官显贵,也有马夫走卒,三教九流无一不包。”
南山这才有些好奇起来,“有意思,那这些人到岛上干什么呢。”
封修远回答,“休假,据说去过的人都说那是蓬莱仙境一样的好地方,那酒楼也是食宿双绝,去了一次就念念不忘,而且在岛上大家都不互相公开身份,想怎么称呼怎么称呼,取‘金风玉露一相逢’之意,确实十分雅致。”
南山点点头,“这位主人倒是个性情中人,就是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来历?”
封修远摇头,“不知。”
南山睁大眼睛,“不知?”
封修远笑着说,“有人说他是豪门之子为了享受生活结交天下英豪,有人说他是贵族,建这样一个小岛只为自己享乐,请这些人去共度不过是为了陪自己罢了,还有人说的更离谱,说这岛的主人,是当今天子。”
南山差点惊讶的喷了出来,“这位岛主人如此神秘?”
封修远也觉得这些猜测很是好笑,继续说道,“但想来这位岛主必定非富即贵,沧江上孤岛无数,开采却不易,能够拿到相关资格,又将上面改成仙宫一样的地方,没有巨大的财力人力是不能办到的。”
南山闻言也是点头,“这样一个在岛上的酒楼,真的是风雅极了,想不到世间还有人有这样的心性。”
封修远点头,“听说去过的人都对这岛上的风景流连忘返,也不知是怎么样的迷人之所。”
南山又想到了其他的问题,“这个岛上的风景如此引人入胜,要是有人想强行闯入怎么办?”
封修远笑着说,“沧江水流湍急,非经验丰富的艄公不能过,特别是这岛所在的地方,更是每日里只有黄昏之时水流平缓,这时行走沧江多年的艄公引路,避开水中的处处暗礁,才能安全上岛,而这个岛上下的艄公都被岛主所有,想强行闯入,无疑是痴人说梦。”
南山点头赞叹,“这位岛主还真的——财大气粗。”
封修远被她的形容逗笑,又说,“倒是有没有被邀请的人一掷千金想要上岛一次,可惜连岛主的面都没有见到。”
南山摇摇头笑,觉得这传说一样的事迹很是有意思,“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能够被邀请上岛。”
封修远抬眉,“别说,一批人上去休假是十五天,这么看来,马上又倒了广发邀请帖的时候了,我们南大人刚刚破获一件奇案,说不定这位岛主内心叹服,就请您上岛一观呢。”
南山本是说笑,自然也不会对封修远调笑一样的话认真,“怀安县一穷二白,哪里入得了这样的岛主之眼,假如这位岛主真的请我,我就把你也带去,我们一起开开眼界。”
南山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说,“说到现在,我都不知这个岛叫什么名字,既然是个休假的酒楼,应当也有个好听的名字吧。”
封修远笑道,“我没说吗,这个岛叫如意,如意岛。”
南山点头叹道,“如意岛,称心如意,还真是个好名字。”
这个轶事也就这样告一段落,南山站起身,对着封修远说,“去洗碗。”
他们二人在洗碗做饭一事上经过友好的会谈达成了最终的协议,做饭的人不洗碗,洗碗的人不做饭,这几天封修远日日不停歇往外跑,于是每天做饭的都变成了南山。
南山伸了个懒腰,回到书房,近来县衙无事,她整天闲的要生霉,拿起一本书看又不怎么看的下去,午饭过后困意渐渐上来,就这么趴在书桌上睡了一会。
醒来之后,却看到身边多了一封信笺,红封金线,金线缭绕,汇集成如意两个字。
南山揉了揉眼睛,觉得自己似乎还在梦里,伸出手摸到纸张厚重微凉的触感,才觉得有些真实,将信封打开抖了抖,里面落出一块小小的木牌,正面是瘦金体的“梅”字,背面是墨笔描出的一枝梅花,虽然面积不大,但不论是字是画,都是风雅无比。
南山又对着信封看了看,抽出里面的信函,上面只有简单的几个字,也是瘦金体,“七月二十日,请贵客上岛一叙。”落款如意岛主。
南山捏着纸张看了又看,又对着太阳光看了许久,不敢相信这个传说中的邀请帖真的发到了自己身上,而且趁自己睡着时放在耳边,这人的武功必定高深不可测。
封修远看着南山拿出的信封和信笺,也觉得此事巧合的有些不真实,刚刚说了如意岛,这如意岛主的邀请帖就到了,南山也是无比诧异,怀安县多年不显山漏水,怎么会被这种人物看上?
封修远仔细把信笺来来回回看了一遍说,“我没有听到有人来过。”
南山叹口气,“连人家把东西放我脸旁边我都不知道,何况是你呢,也幸亏这位高人没有取我狗命的意思,不然我就已经一命呜呼了。”
封修远点点头,像是对这个说法十分认同,“那你打算去吗?”
南山晃了晃信笺,空空荡荡但十分厚重的纸在空气中划出微微风声,“既来之则安之,别人都下帖子来请了,我又怎么可能不去,况且这天气这么热,去这个传说中的如意岛休息两天也是好的。”
封修远抬眉,“那我——”
南山笑着说,“刚才就说,如果有幸能接到邀请帖,必然请你同行,现在梦想成真,又怎么能不遵守诺言。”
她拿起那个小小的木牌,上面的梅字筋骨坚硬,像是露出了写字的人的一点心事。
“让我们去看看这个如意岛,是否真的能如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