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落定
白日梦1232020-06-23 18:123,155

  口供录下来,言雨秋对自己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签字画押都进行的十分迅速,脸上已经有了将死之人才有的死气。

  她在大牢里,牢中条件不好,人很快显得消瘦枯黄,她没有问过欧阳府一句,但南山知道,她挂念的只有自己的儿子。

  南山叹口气,想到欧阳然来县衙录口供时的场景。

  欧阳磊又回到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似乎在当日买醉的人不是他一样,这小小的怀安县,又怎么能有什么秘密,欧阳府的案子立刻传遍了整个县城上下,还延伸出了几个不同的版本,南山不懂流言之苦,但觉得他们这些剩下的人活得必定极为煎熬。

  欧阳然的状态却显示并不是这样,他看起来似乎对世间一切都浑不在意,说起当年的事情也像是在说别人的事,冷漠又嘲讽,好像在他看来,这些人都愚蠢极了。

  口供录完,欧阳然要离开了,南山请他签字画押,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那欧阳家的家业——”她相信凭着欧阳然的聪明能明白自己在说什么,欧阳风不是欧阳家血脉的事实几乎人尽皆知,唯一能继承家业的只剩下欧阳然,但欧阳风已经在家主继任仪式上出现,一旦欧阳然发难,欧阳风必然在欧阳家再无容身之地。

  欧阳然一挑眉毛,似乎知道南山想说什么,有些嘲讽的笑着说,“南大人觉得欧阳然到了这个时候,还会对着劳什子的家产感兴趣吗,原来大人能破这样的奇案,也不过是个俗人。”

  南山被他一句话驳倒,半天不知道回答些什么,却是欧阳然笑了,“大人断案之时滔滔不绝气势如虹,怎么私底下看起来呆呆傻傻的,这么一句话都反应不过来。”

  南山觉得欧阳然这种阴晴不定的性格实在是难以相处,却见欧阳然拿起毛笔,在供状上端正的签上自己的名字,颜体行书,与他跳脱的性格极为不符。

  他叹口气,像是有些缅怀,“我偷偷练会了字,却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能写,不怕大人笑话,这还是我第一次这样自然的写自己名字,不用怕留下痕迹让别人发现。”

  南山无法想象欧阳然这几年的生活,很是认真的听他说。

  欧阳然似乎也只是感怀一句,随后站直身子说,“大哥从小就被作为继承人培养长大,我不觉得一直装疯卖傻的我能够在继承家业这件事上做的比他更好,我打算离开欧阳家了,此间的事情了了之后就走。”

  南山对欧阳然的决定有些意外,想着欧阳府从此人去楼空,“怎么就要走?”

  欧阳然笑道,“装了这么多年的孩童,困在这一处牢笼里这么多年,也要出去正常的长大了。”

  南山知道他说的事是处斩言雨秋的事情,想了想才问,“你对言雨秋的控诉,有多少是真实,有多少是在为你的母亲复仇而添油加醋呢?”

  欧阳然对她挑起一边唇角,像是没想到南山会问这个问题,有些诧异的样子,“大人总是纠结这些细枝末节,不会觉得很累吗,人心是最复杂的东西,上一秒怎样想的,也许下一秒就有不同,大人只要知道关于二娘杀人犯案的事实我没有作假就可以了,至于其他的,对比二娘自己的陈述,大人会有自己的看法不是吗?”

  南山心中有了大致的看法,起身送客,“你觉得我过于纠结,却不想是我如此纠结才最终破了这多年的冤案,与阁下相谈甚欢,离开怀安就恕本官不能相送了。”

  欧阳然再次对着南山长长鞠躬,“大人心如山海,欧阳然佩服。”

  南山看着他修长的身形消失在县衙大门口,微风吹起他的衣带,像是此后都无拘无束的人生,南山轻轻叹一句,“这样的才智,若不是出生在豪门之家,又该是怎么样的惊才绝艳。”

  封修远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闻言笑了,“大人不光平时呆呆傻傻,原来还有几分痴性,若没有欧阳府中的衣食无忧,哪里有他这等狂放才情。”

  南山转头,完全不计较封修远偷听她和欧阳然的对话,摇摇头释然道,“也对,是我太执着了。”

  南山回头问道,“欧阳风怎样?”

  封修远叹口气,“他和欧阳然像是已经说开了,他继续继承家业,但近日县内流言蜚语全部冲他而来,他也很不好过。”

  南山迟疑一下,“有没有可能——”

  封修远知道她想说什么,直接打断了她,“你想让他去看二夫人,我看很难,他这人性格执拗,多年的世界被一朝打破,没有记恨上你已经是好事,更何况再去看罪魁祸首,我看是不行。”

  南山叹口气,也不再问了。

  封修远这才有些好奇,“你为什么这么想让欧阳风去看她?”

  南山好像想起了什么,“父母天性,与儿女之间永远都是最亲密的关系,而世事无常,有多少人骤然失去所爱无法自拔,生死面前无大事,欧阳风现在沉溺于仇恨不肯与二夫人相见,只怕之后悔之晚矣。”

  她视线沉沉看向园中的花木,雨季之后,夏季逐渐来了,庭院中的树木上已经结出了深绿宽厚的叶子,“到了那个时候,想后悔也没有机会了。”

  封修远似乎被她这一句话触动,也不再说了。

  南山整整精神说,“算了,顺其自然吧,这样的事情强求不来,行刑定在什么时候?”

  封修远的语气有些沉重,“三日后,菜市口。”

  南山点头,回了书房,已经开始想起其他的事情,“我们这段时期忙于断案,县衙内的事情都交给了谈主簿,今天他把这段时间的公文信函都送了过来,我要看公文,没什么事给你,你放假休息半天吧。”

  封修远点头答应,给南山倒上一杯水后离开了县衙。

  南山捏了捏眉心坐在桌前,打开繁多众多的公文阅读起来。

  三日后。

  南山坐在高高的监斩台上,下面围满了怀安县的居民,身边有师爷把案情陈述一字一句的读出来,很快人群之中就议论纷纷。

  南山希望这已经尽量做到不偏不倚的案情陈述能够让居民知道公正的真相,而不是被流传在县衙中的各种谣言欺骗,但案情漫长繁琐,她觉得有些疲惫了,视线向台下看去。

  这一眼就看到了正跪在台前的言雨秋,她穿着雪白的囚服,发丝分毫不乱,似乎还是当时那豪门主母的模样,神情也无比冷静,像是根本不在乎台上漫漫陈述的案情和台下议论纷纷的众人。

  南山心中暗叹,又抬起头,这一看就看到了正对着菜市口的酒楼上,本来因为行刑关闭一天的酒楼,一个包厢微微开了半扇窗,露出那窗户后有些熟悉的人影。

  南山心中叹息,欧阳风,你现在来了,看到自己的亲生母亲被斩首,而她这一生都为了你在辛苦筹谋,不择手段,现在你心情如何呢。

  很快,师爷已经将案卷读完,南山拿起斩首令,在手中摩擦一下,朗声喝道,“犯妇言雨秋,杀人投毒,供认不讳,罪行属实,判斩立决!”

  令牌落地,似乎劈啪有声,刽子手鬼头刀砍过,血迹飙升,现场纷纷回避,南山却直直的盯着言雨秋像一片风中落叶,终于无力的落在地上。

  她抬头,看到那一扇窗户已经关上,不知道欧阳风离开没有。

  南山站起身,直接离开了现场,这行刑之处血腥气太浓,有人收拾,她没什么在现场的必要了。

  回到县衙,却发现早有一个欧阳府的仆人在等,语气恭敬,“欧阳府想将二夫人的尸体请回来,不知需要什么条件。”

  南山对欧阳风这样的行径虽然说不上奇怪,但也觉得略微有些诧异,她以为欧阳风很长之间之内都不会释然,言雨秋无亲无故,若无人收尸,就只能一把火烧掉骨灰放入义庄,这虽然不失为妥善的处理方式,但在入土为安的本朝人看来,却是等于曝尸荒野,是最没有尊严的死法。

  欧阳风愿意替言雨秋收尸,证明他也不是那么心如磐石,本朝最重孝道,南山自然不可能阻拦,简单讲了一下需要做的事情,那仆人行了礼就要离去,南山又叫住他。

  仆人转身,神情极为恭敬,“大人有什么吩咐?”

  南山略微思索一下,“你家小少爷何在?”

  仆人回答道,“小少爷出门游历已经有三天了。”

  南山心内诧异,心想欧阳然是录完口供就直接走了吗,连言雨秋的行刑都未曾看?心念一转又说,“请这位小哥去给您家大小姐带个话,明日中午重月楼,请小姐一叙。”

  仆人有些诧异的重复了一遍,“敢问大人说的小姐是?”南山一字一句的说,“贵府大小姐,欧阳燕小姐。”

  仆人这才收起诧异的表情,点头称是,匆匆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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