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南山也见过这样皎洁的月光。
也许是因为下了太长时间的雨,今天的月光简直是震惊世人的清澈,又或者是南山心境所致,觉得这月亮和幼时无比相似。
那时南山的父亲休沐,带着南山到乡下去玩耍,父亲对孩子的教育从来不拘一格,不但不忌讳女子读书,而且非常不赞成女子就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思想,因此经常带着南山,一有空就四处游历,虽然迫于家境清贫没有去过什么太远太出名的景点,最多也就是在怀安的周边转一转,但南山的童年,无疑是非常快乐且丰富的。
那时自己坐在父亲的怀里看月亮,有些奇怪的说,“为什么乡下的月亮比城中的亮呢。”
父亲一边给她剥栗子一边说,“因为城中人声繁杂,诱惑太多,污染了月光。”
南山很是懵懂,也就顺势而说,“但我喜欢这样的月亮。”
父亲将一个香甜可口的栗子放在她手中说,“那你就将今天的月光记在心里,不要被诱惑污染了,最后总会见到的。”
父亲仍是和蔼可亲的面容出现在眼前,南山却有些怀疑了,自己受邀上岛,父亲分明也是当年推波助澜的人的一个,自己心中父亲的形象想来无比高大,如果一生正直两袖清风的父亲都作出这种于心有愧的事情,自己稍微违背一点内心法则,又何错之有?毕竟自己要离开这个地方,只能有这个办法。
一把清透低沉的男声从身后响起,南山回头,看到封修远一步一步向他走来,“你状态不好了很久,我怕影响你的思路一直不敢打扰你,现在我们都有时间,也许可以谈一谈。”
南山有些迷茫的眼睛看着封修远一脸正经,刀刻似的面容在月光下似乎绽放着淡淡清辉。
封修远对着岸边轻轻拍了拍,直接坐了下去,对着南山一挥手说,“来坐。”
南山没想到封修远这么不拘小节,也就在他身边坐下,声音有些发闷,“楚君浩他——”
封修远直接打断他的话,“楚君浩有人看着,保证不会出问题,你不用转移话题,我们就来说说你。”
南山偏过头,还是将头埋在膝盖里,“说什么?”
封修远叹口气,南山好像也是第一次见到他这样无奈的样子,“你一直在岛上表现的太冷静,太自如,哪怕别人都精神崩溃,你还是撑着烂摊子找真相,被指责也不生气,被怀疑也埋在心里,你不是神,你只是个人,现在你的精神状态不好,也有你一直强撑着的原因。”
南山有些诧异,自己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了么,连这点脆弱都掩饰不好,但封修远好像从南山的眼睛里看出她在想什么,直接说道,“这不是说你的能力不够,你不仅拒绝了我带你出去的提议,还坚持抽丝剥茧最终找到真相,你的能力让我十分敬佩。”这是第一次封修远直接在南山面前说出敬佩的话语来,南山更加惊奇,刚想说话,封修远接下来的话语却让她像鹌鹑一样闭上了嘴。
“更何况你还隐瞒身份顶替怀安县令,将怀安上下治理的井井有条,我不知道你做这件事情有多久,但我来到怀安已经很长时间,我从未想过你有隐瞒身份,可见你在隐忍一事上下了多大的功夫,当然你做的也很成功,要不是到了这个岛上,我可能这辈子都发现不了你有隐瞒。”
南山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突然一股疲惫涌上心头,那股烦躁和焦虑慢慢消失,只剩下难以言喻的伤心和劳累。
封修远继续说道,“我想你顶替的那个怀安县令应当对你很重要,因此你才会为他做这么多事情,然而你的变化就是从你知道岛上所有人都和薛墨辞被杀开始,你刺激许人杰,诱捕楚君浩,甚至和楚君浩做交易,这些都是曾经的你不会做的事情,你对我的身份一直尊重,我也不想问那个人是谁,但是你要知道,你只是你而已——”
南山抬头,不是很想说话的样子,“什么意思?”
封修远叹口气,显然对这种心路历程很是熟悉,“你不需要因为一个人是完美的,就要学他做到完美,当发现他和想象中的不一样,又把自己的行为准则都打破,你只是扮演成了他,并不是变成了他,你就是你自己,做你自己就好了。”
南山想到封修远上岛几天还在问自己怎么知道下一步该做些什么,现在就能用一副过来人的口吻安慰自己了,难道自己的精神状态针对退步的这么明显,连封修远的状态都赶不上?
封修远盯着南山的表情,心想这个人又在想什么杂七杂八的,事实上南山的不停思考已经在岛上变成了强迫症一样的惯性,为了找出岛主她可以说是呕心沥血,还要隐瞒自己的身份和岛上的客人来回过招,现在往这儿一坐才发现自己有多么疲惫。
封修远用温和的语气说,“困境可以改变人的心境,这是自然而然的,你不用觉得自己有这样的变化很是羞耻,也不用强撑,你看剩下的人神经都脆弱到了什么地步,你在岛上待了这么久,精神状态不好也情有可原,好好休息一下,再想接下来如何是好。”
南山摇晃着想站起来,“不行,我还要去审问楚君浩——”
封修远直接伸手,把人拉倒在自己的腿上,南山整个人都僵硬了,红色迅速从脖颈弥漫到耳垂,“你想做什么?”
封修远伸手遮住她的眼睛,感觉南山细而场地睫毛在掌心轻轻划过,“你太把自己当成一回事了,如意岛是你的管辖范畴吗,还是楚君浩是你的犯人,什么时候轮到了你去审问,你去决定他的去向?谢瑞和楼尔倾只是因为你抓住了真凶对你暂时有些尊重,你这么一意孤行又状态不佳,小心闹掰之后一无所有。”
封修远的语气虽然有些冷漠,但其中包含的关怀之意不言而喻,南山也明白话语中包含的意思,于是也不再挣扎,瓮声瓮气的说,“那你这是做什么。”
封修远还是按着她的眼睛说,“休息一会再回去。”
南山刚想说你这样我睡不着,但是困意却像藤蔓一样从脚下蔓延上来,南山的大脑在被睡意掌握之前突然有些清明,“封修远,你对我——做了——什么——”
封修远看着南山睡熟的脸,轻轻把人放在自己腿上,再次感叹南山作为一个男生轻的像一把骨头一样的体重,没想到南山对武功不通到这个地步连被人点了睡穴都不知,而后也看着江面月光,调息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