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从崔志豪和瑞阳离开之后就一直在等那无可避免的命运降临到自己身上,但来时的势头还是超出了南山的想象。
当锣鼓依仗闯进怀安的时候,平静的怀安县上空被晦涩的气氛笼罩,南山正在书房抄书,这几天她无事可做,日日在书房抄写佛经平心静气,长时间不练字,偶尔写得一手工整楷书,但心境不再,怎么写都是一股狭窄气短气息,南山正在仔细思索如何改善,却遥遥听得锣鼓喧天,她心中的紧迫瞬间放松,像是等待已久的事情终于来临一样安静下来,最后几句话写得大开大合,漂亮极了。
“我来问道无余说,云在青天水在瓶。”
南山拂袖走出书房,而车马此时已经来到门口,喧哗声逐渐逼近,南山孤身出门迎接,行动间竟然有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味道,南山走出县衙,在众多围观百姓面前对着车马人群跪下,她知道真正决定她命运的人在队伍中间她目力所不能及的地方,但此时的礼节仍然不可缺,南山低着头看着脚下的土地,承受着众多流言蜚语砸在自己身上。
她在五年也算断案无数,看过不知多少人俯首认罪被众人指责的样子,却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也变成了这样的人之一,南山听得脚步声逐渐行来,一把苍老持重的声音从南山头上传来,“你就是怀安县县令?”
南山仍然不抬头道,“见过大人。”
那人却像是很感兴趣一样笑了,“你都不知道我是谁,也没有抬头看一下我,怎么就知道我是大人?”
南山毕恭毕敬的说,“大人就是大人,南山不敢逾越。”
“好好好——”他拉长了声音笑,对着旁边的人说,“顾大人,你治下还有这有意思的县令,却这么久都让人才埋没,是你的罪过啊。”
“大胆——”又传来一把中气十足的声音,但细听能听出其中隐藏的颤抖,“南齐渊,你面对儋州太守和本州首府如此明目张胆油嘴滑舌,是谁给你的底气!”
南山心头一叹道,来了,但同时又有些惊奇,这儋州太守竟然亲自来了,是什么缘故,南山以为让自己的顶头上司来宣个罪状书就已经足够了。
虽然狐疑,南山仍旧规规矩矩的伏低了身子说,“下官知罪。”
赣州太守仍要再说,却被一旁的儋州太守打断了,看起来儋州太守虽然与顾举廉这个赣州太守平齐,但在权势威望上却不是差了一点半点,南山心想,儋州太守名叫杨子清,赣州太守名叫顾举廉,还真是搭配的一对好名字。
杨子清似乎心情比较愉悦,“来都来到这里了,说是体验民生,却要在这个地方摆什么官威吗,南大人已经跪的够久了,还不进去说。”
南山仍是低着头,而杨子清觉得好笑道,“让你站起来呢,难怪做了这么长时间也只能是个九品县令。”
南山闻言站了起来,这才看到面前二人的样子,在右边的是杨子清,穿一身白色常服,虽然未着官服,但身上气势逼人,声音雄浑苍老,面上却看不出年龄,而旁边的赣州太守,无疑有些焦虑,两撇小胡子,头发稀稀疏疏的,此时虽然也摆出一副严肃样子,却总让人觉得有几分可怜。
南山心头一叹,心想也是自己连累了他,赣州怀安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却是在儋州太守找上门来才知道,而且南山出事,顾举廉难辞其咎,自然焦急的头发都要白了。
南山请了人进去,杨子清看到空荡荡的县衙有些诧异,对前面带路的南山问道,“县衙上下的一应人等怎么不出来迎接本官?”
南山回头侧着身说,“近日农忙,下官放他们假回家做农活去了,怀安受各位大人庇佑成平日久,因此下官选择了小小的放松。”
这明显是说瞎话的言辞竟然让杨子清接受了,而顾举廉正要说些什么,但似乎是想到假如揭穿了南山自己死的更难看,因此也选择了闭口不言。
而当几人分别落座在堂上之后,杨子清拿起大堂上的几分卷宗看了看,很是悠闲镇定的样子,甚至还对南山的策论公文点评了一番,南山默默听着,不知道这位大人是什么意思。
杨子清终于把东西放下,轻飘飘的目光往南山身上一扫,语气仍然是不动神色的,但闻言就像有一座山朝着南山压了过来,“你可知罪。”
南山低头,“下官何罪之有?”
杨子清对南山的如此反应丝毫不意外,轻轻的把一本卷宗抛下来直接扔到南山面前说,“你私自绑架东瑾公主险些酿成大祸,还说无罪?”
南山起身对着杨子清跪下道,“下官从未绑架过公主,公主是私自逃婚来到此处,而下官在发现公主身份的第一时间就派人送信到儋州,但公主执意离开,下官不敢强拦。”
“哦?”杨子清似笑非笑的看了南山一眼说,“本官在儋州,可从未听到你有什么信件送来。”
南山仍是低着头,“送信的人都下落不明,下官也很是无奈,但下官可用性命保证下官从未欺瞒大人,请大人明鉴。”
“好,”杨子清仍然云淡风轻,“那你来说一说,东瑾太子死在保护公主逃离你怀安治下的路上,你该当何罪?”
南山瞬间觉得一道惊雷从天上劈下,她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
太子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