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过这一天的,等到她醒过来的时候,面前正坐着唐嘉朩,他不愧是如意岛幕后的老板,把奢侈享受发挥到了极致,哪怕是到了地牢这种地方,还是让人端来了一把雕花檀木的大椅子,点燃带有空气清新性质的熏香,甚至脚下还垫了一块雪白的毯子,他闲闲散散的坐在上面,沾着南山的额头血的扇子仍旧被他拿在手中,现在看来,却像是在扇面上加了一道梅痕,杀气又带着一点风雅。
南山叹口气,第一时间说出的竟然是一句嘲讽他的话,虽然嗓子像吞下一把沙子一样整个人都能感觉到炙热的温度,但出口仍是嘲笑,“你既然这么讨厌这个地方的污秽,又为什么造出了这么污秽遍地的地方,双手血腥,你觉得最脏的不该是自己吗?”
唐嘉朩这次却没被南山激怒,看起来激将法也只能用一次,南山叹口气,闭上眼睛缩回角落养神。
唐嘉朩笑着摇了摇扇子说,“你想不想知道昨天你那封修远和我姐姐怎么样了?”
南山沉默不语,唐嘉朩惋惜的道,“哪怕你为他做了这么多,现在还是只能待在这个地方被病痛折磨,他却如花美眷,马上就要举行大婚,多么让人惋惜啊。”
南山说一句话都费力,实在是不想反驳他,直接转了话题说,“你不就想知道如意岛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么,气势该说的我已经和仓绫说过了,你把我关在这里,也找不出什么新鲜东西。”
唐嘉朩笑的眉眼生辉道,“你隐瞒了多少,谁也不知道,那么,我们就从《水经注》说起吧,这本书既不常见,也不通用,你是知道了什么,才要借这本书?”
南山整个人都绷紧了,这才是她在如意岛上得到的真正秘密,所有人都参与了当年的沧江水患,沧江水患是一个巨大的阴谋,而南山到了京都被各种事情所累一直没有来得及调查,唐嘉朩问这个,是他对这件事也有了解吗,南山突然想到唐仝,当时牡丹会的举办人,她和封修远都觉得沧江水患与唐仝有密切的联系,唐嘉朩是唐仝的小儿子——
南山深吸一口气,知道了问题的关键所在,她现在一句话都不能说漏,这是真正决定生死的时候,假如让唐嘉朩知道自己了解当年水患的部分真相,现在就回在这个地方腐烂发臭。
南山轻轻咳了两声,觉得从肺部到口腔都像火烧一样痛,“借书一定要有什么目的吗,我不知道你这么在意这本书,那你直接去找封修远要回来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要把我关起来。”
唐嘉朩看着南山缩在角落脏污成一团,连靠近的想法都没有的道,“不要跟我扯东扯西。”
南山不耐烦的抬起头道,“你都不知道你到底想要什么,我想说也无从说起啊,不如你告诉我你想知道什么,我想一想当时在岛上的内容也没用符合的?”
唐嘉朩笑了,“你想的倒还是精巧,让我不打自招?”但是他内心有一点暗喜,南山虽然看起来依旧强硬,态度却软化了很多,看来是封修远的绝情和她的病痛让她放弃了挣扎,立刻就要乘胜追击,“你只需要告诉我当时在岛上发生了什么与众不同的事情,你是怎么逃出来的,楚君浩为什么要杀了那些官员?”
南山皱眉,作势很努力的想了一会,“我们逃出来是因为楚君浩后来就开始无差别杀人了,内卫上岛给了我们机会,我们才跑出来的,楚君浩为什么要杀这事不该问他吗我怎么知道,与众不同的事情,我们都被骗到岛上挨个被谋杀还不够与众不同的吗。”
唐嘉朩皱起眉,虽然南山开始说了,但好像什么都没说,他又要追问,南山晃了晃手中的锁链道,“我都开始说了,你怎么也要对我好一点吧,不难看出我现在病的不清,要是直接病死了,谁来告诉你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
唐嘉朩眯起眼睛打量了南山一会,一挥手,有人上来给南山把枷锁解开,拖她站起来,南山心想到了京都没有几天这枷锁反而越戴时间越长,真是越来越回去了。
南山被人带着上去洗漱包扎,而上面又恢复了一群女子嬉笑打闹的桃源圣地,南山避人耳目被塞进温泉里洗漱,被埋进水里的时候,南山吐槽了一句,这个唐嘉朩的洁癖是不是太严重了,她一抬头,就看到疏影捧着一堆衣服,对南山依旧是温柔的笑。
可是这笑中的含义却再也不好考量,南山撑着把自己 洗干净,已经决定浑身沉重无比,疏影帮她把衣服套上,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再把南山送回她原来住的屋子里,很快有人来给南山把脉治病,得出的结论一大堆,无非是沉郁难治,要注意调养,否则很难长寿之类的,南山在一旁听着,内心没有一点波动。
唐嘉朩却靠过来,脸上露出一点恶毒的笑意说,“呀,你活不长了哎,是不是因为我?这可多不好意思。”
南山无力的把头靠近床铺里,被褥上有一股浓重的脂粉气息熏的她头晕,她一口气撑到现在实在是累了,一歪头就晕了过去,哪怕唐嘉朩用扇子敲打也不醒。
唐嘉朩在一旁看了一会,对疏影吩咐道,“给她治病,醒了之后想去哪儿去哪儿,找人牢牢跟着。”
唐嘉朩晃着扇子心想,现在看来他们在如意岛上确实没有什么真正隐秘的事情,与当年的事件也没什么相干,但还是不能放心啊,毕竟——他拍了拍手,小王爷还是需要见一见的。
王府,封修远手微微颤抖,他送走衣冠不整的唐嘉卿后,在房中大发雷霆,用了很大的力气才不让整个房屋化为灰烬,这个圈套太过明显又太过低级,让落入圈套的他都显得这么不堪,他想到现在在唐嘉朩手中的南山,一双眼睛就变得通红,刚刚回到京都就处处受制,他接下来该怎么办?
立时,听到外面通报唐嘉朩来到,封修远知道现在不能不见,一旦不见又是被他抓住了软肋,于是收拾好自己出门,看到唐嘉朩站在大堂中,扇子一展,端的风流浪荡的世间无二公子哥,不过那扇面上却染了血色,好像在提醒着封修远什么一样,封修远死死咬着牙压住喉咙间的血气,上前坐在一张椅子上说,“大清早的,你怎么有功夫上我这儿来?”
唐嘉朩露出一副欢场人群心照不宣的表情说,“昨夜如何?”
封修远一阵作呕,硬是死死压制住,“你不会大早上就是来找我说这些事情吧。”
唐嘉朩笑着收了扇子坐在封修远旁边说,“自然不是,看你这个表情我也猜的差不多了,那说点其他的,上次你送来那个丫头,原来还要两幅面孔,果然小王爷口味不同凡响,找个暖床的都如此有意思。”
封修远低下头,任凭眼中闪过凶光,而后才缓下来回头看着唐嘉朩道,“这你都发现了?能力不错啊?看你那扇子上,这是多激烈,你这时候又没有洁癖了?”
唐嘉朩哈哈大笑道,“有所为有所不为,这是能力的象征,我有什么不能留着的,况且不是你也看不出我的小小风雅啊,我很是满意。”
封修远觉得每说一句话都像在剐他的心口,虽然很想演出一场不在意的戏,但实在是心头乏力,握着茶杯控制自己微微颤抖的手,而后道,“到底有什么事?”
唐嘉朩啧了一声,瘫在椅子上完全每个正形,“要知道我们以前可是这么好的朋友,现在你对我也太冷淡了,我就想问问,你出去一趟回来,把人家的怀安县县令都拐回来了,是不是动静太大了?”
封修远瞳孔一缩,整个人反而迅速冷静下来,脑中各种思绪串流而过,最后得出一个让他放心的结论。
南山至少现在没事,不然唐嘉朩不会还来试探他这个,只要他越不在意南山,南山就越安全,而他想知道的东西必定与封修远和南山的共同经历有关,否则他不会现在来试探,也就是说不管他想要的是什么从南山那里都没有得到答案。
封修远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本来攥紧的手也放松了,“哪有什么怀安县县令,现在的怀安县有它的县令,她当时就是玩而已,也没什么本事做的乱七八糟。”
唐嘉朩凑近了神神秘秘的说,“可我听说了一点事情,你知道陛下为什么怀疑你到现在都愿意亲近你么,这也是我把你当成真朋友才来告诉你的。”
封修远奇怪的说,“什么?”
唐嘉朩道,“今年年中陛下派了一批内卫出去毁灭一个岛,听说那个岛叫如意岛,在京都被传的沸沸扬扬,而后只有两个人跑掉了,这两个人被一路追踪都没有发现踪迹,但有传言说,这两个人是你和那个怀安县县令。”
封修远眯起眼睛,浑身的警惕心都竖了起来,怎么回答?如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