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修远似乎是这个时候才注意到南山换回了男装,脸色黑了又黑,几乎没有更难看的余地了,但又怕吓着南山,温声道,“我带你去和雪枪和仓绫会和吧,我还有些事可能不能把你待在身边,你在王府就像在自己家一样,我拨几个人专门照顾你。”
南山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拒绝了,“不用了!”反应之快声音之大把封修远都惊的待在原地,南山看着封修远的脸色几乎立刻就要下大雨,也觉得自己的反应似乎是大了一些,立刻补充道,“你知道我不喜欢人贴身照顾的,我自己能行,况且还有仓绫和雪枪,不会有问题的,我在王府待着,有什么事情你来找我就行。”
封修远点点头,神色晦暗,最终还是同意了。
南山不知道为什么,进了王府好像就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一样,连从旁边走过一个丫鬟都能把她吓得不轻,好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擦过,南山基本上是跟着封修远一步一景的走过了王府的花园,但又像是什么都没看到,雪枪和仓绫被安排在外院,封修远带着南山走了好一会才走到,而王府虽然偌大,景色绝美。但却看不到什么人,越走越阴森。
南山甚至觉得身上都开始发冷了,绕过一座围墙,这才看到众多的丫鬟仆从走来走去,封修远简单介绍道,“这里是外院,雪枪和仓绫,还有那些普通的客人都是住在这个地方,你住在内院好吗?”
南山想到刚刚出来的一点人气都没有的院子,就觉得背后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踌躇了半晌还是说,“我想和雪枪与仓绫住在一起,不用特别安排住处,我觉得我们在一起更习惯些。”
封修远冷笑一声,实在是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好像到了京都,你对我说的话里就没有不是拒绝的。”
南山知道自己和封修远缺乏了沟通,但现下也不是说话的时候,只能实话实说道,“内院太大了,又没什么人,我觉得害怕。”
封修远愣了愣,神色柔软下来说,“确实,是我没考虑到这点,内院我小时候住也是害怕的,因为父亲和母亲都喜好安静也不准打扰,现在父亲卧病,母亲去世,里面只有几个贴身的丫鬟照顾,自然是看不到什么人,是我考虑不周了。”封修远没想到南山是会有害怕和依赖这种情绪的,这点坦诚奇妙的把他内心的不悦抚平,因此也愿意给南山一点好态度。
南山内心叹口气,觉得到了京都之后,自己不像自己,封修远也变得不像封修远,这样下去总会出问题。
雪枪和仓绫分别住在一个小院子的排房里,门外有路绕到内院和外院,是比较僻静但又不算深处的地方,封修远很是仔细的给南山安排了一间房,看起来王府的房间都是日日打理,虽然没有人住,可也基本上立刻就能住进去了。
封修远很忙,和南山匆匆一见之后就又走了,南山连和他一起去看看雪枪二人都没时间,只见封修远把雪枪单独拉到一边说了些什么,雪枪很是无奈的敲了敲他的肩膀,表示同意,不知道为什么南山总觉得这不是自己想知道的事情,转过头,盯着小院子里的植物上下打量。
封修远把话说完,回来抱了南山一下,力度极大但转瞬即逝,很快人就消失在重重叠叠的院落和人群中,南山这才注意到王府的人似乎对封修远路过视若无睹,无人行礼也无人惊讶,雪枪走到她旁边说,“这是封修远掌权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让王府里的人改了多嘴多舌的毛病,主子做的事要当没看到,主子说的话要当没听见,主子经过也不能有反应,几乎用了半年时间才整顿出这样的成果。”
南山暗暗想了一下,对封修远的计划筹谋很是咋舌,叹口气说,“我不想就这么待在王府里,我还是能出去的吧。”
雪枪笑道,“又没有人软禁你,有什么不能出去的,不给你拨伺候的人是你不愿意,自然是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
南山道,“那就让仓绫下午陪我出去转转吧,我也是第一次来京都,有些地方不去总觉得有些可惜。”
雪枪眼神极为深邃的盯着南山道,“仓绫?你最近好像跟他关系很好啊。”
南山笑的很是有距离感,“雪枪,咱们真的需要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吗,我之所以不让你陪,你不知道为什么吗,我上次说我们是朋友,看来是错了,你只是封修远的朋友,不是我的朋友。”
雪枪眼神躲闪了一下说,“有些事情也不是我能决定的。”
南山深以为然,淡淡道,“所以我不为难你,就是因为知道我们这样的人总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你也不要为难我好吧。”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雪枪也不可能再阻拦了,仓绫听到之后眼睛都亮了,但面色还是波澜不惊道,“怎么刚刚才进来就想出去?”
南山低眉,人显得有些颓唐,“王府也太气闷了,不如出去走走。”
雪枪在南山背后给了仓绫一个严厉的警告眼神,仓绫视若无睹,南山直接起身道,“走,我们现在就出去。”
雪枪在南山即将跑出门之前拦住了她,“你要知道你现在在京都的土地上,封修远是我大周唯一的小王爷,行事说话之前都要想清楚。”
南山本来就很压抑的心情因为他这一句话几乎落到了谷底,她皱眉道,“我知道。”
雪枪看着南山一往无前的离开王府的背影心想,你真的知道吗,这京都里处处都是封修远的眼线,这是他的地盘啊,好自为之吧。
南山一路走到街上,无人阻拦也无人与南山眼神对视,不知道封修远是怎么跟府中的下人交代的,反而让南山感觉自然了一些。
街上的车水马龙给了南山一点活着的感觉,从到达京都,甚至到达京都前一天,南山就觉得无数淤塞心情堵在心头,让她几乎变得患得患失,优柔寡断,忘记了自己本来是个什么样的人,耽溺于情感是不明智的,她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剩下的也无需再强求,反而是现在,到了京都,距离自己想了多年的真相近在咫尺,才是目前真正需要在意的事情。
那么多乡亲,自己的父亲,那隐忍艰辛的五年,还有楚君浩死前的嘱托,担负着这么多人的责任在肩头,南山又有什么理由在狭窄的情情爱爱里打转呢。
她深吸一口京都带着有些酒气花香的糜醉空气,觉得自己打了结的大脑终于有几分清明。
尽人事听天命,感情的事情是双方的,不能由她一个人做主,但调查和案子是她单方的,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她不应该本末倒置才对。
南山的精神振奋起来,回头问跟在身后的仓绫道,“你对京都熟悉吗。”
仓绫一本正经的想了一会才回答,“没有来过,但是熟悉,熟悉到每一个街巷的地图都在我的脑子里。”
南山拍手笑道,“那太好了,要的就是你这样的活地图,我们先去个书楼,我要找点东西。”
仓绫看着南山一脸喜悦笑意,也觉得心情好了起来,道,“不先吃点东西吗。”
南山摇头,“不饿,饿了再说吧,你知道最近的书楼在什么地方吗。”
仓绫思考了一会指着一个地方说,“往那边走。”
南山站在“天下书阁”的门口,几乎要感慨出声,“这个书阁真的是太大太宏伟了,住在京都还真是幸福,有这么方便又丰富的藏书可供阅读。”
仓绫不说话,南山感慨完了就向上走,来来往往的多是穿着仕子服捧着书卷来去的书生,穿着绸缎带着冲天巾的书商,还有些闺阁小姐带着面纱出入,凡此种种不一而足,南山一边观察着一边往书阁里走,觉得心情开阔起来。
仓绫一边替南山挡下众多的人流,一边问道,“你想找什么样的书?这里的书如此多,若是找不到,不如问问那里的——”南山看到几个穿着统一服色的人正在给顾客介绍书籍之类,摇头道,“书阁的书籍放置都是有一定规律的,我们简单看看就能找到了,不需要麻烦他们。”
南山端详着书架旁边的编号,又取下一本书简单看了看,放回去,这么来回几次,几乎就已经找到了规律,直接朝着深处走去,很快略过的人头攒动的密集区域,到了无比冷清的深处,这里的书籍看起来很久没有人来翻阅过,虽然时常打扫,也积了薄薄一层灰,而里面更多的是羊皮或者竹简,更是完全没有人来。
南山朝着人越来越少的地方靠过去,终于在一个书架下看到了自己想要的那本书,伸出手想拿,手却突然被一只手伸出来拽住了,“这位公子,是要做什么?”
南山回头,看到一张妖媚甚至称得上柔美的脸就这么撞入眼帘,不由得呆了,“额,我看书。”
那个男子笑笑,松开南山的手腕说,“这里的书都是非卖品,公子走错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