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安安静静的跪在地上,等到封修远的马车向前看不到人影,而开路的士兵都陆陆续续消失在前方才站起来,仓绫想拉她一把,被南山用手挥开了。
雪枪开始就站在街对面没有跟上南山四处乱跑的步子,他在皇宫之中待得时间久了连皇帝都能没大没小的开两句玩笑,对封修远的大礼自然也没有施的很认真,也就看见了南山从看到封修远在马车里时被雷击一样的表情,街道上人群再次汇拢过来,刚刚的一番寂静似乎是幻觉,雪枪从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挤到南山身边,想说点什么看着南山的表情又咽了下去,道,“你刚刚想买什么?不若现在去看看?”
南山微微一笑,很想做出正常的脸色,但发现这几日自己的心情实在糟糕,强硬的做出来也勉强,只能木着一张脸说,“算了,不想看了,封修远让我们在哪儿等他?我们去等他消息好了。”
雪枪叹口气,带着南山沿着大路慢慢走,一边走一边说,“虽然封修远没有跟我说过要怎么安排你,但是我想他应该是想让你去睿王府的食客斋,这是睿王府的门卿食客在还没有机会觐见睿王的时候住的地方,离睿王府很近,传递消息也方便。”
南山点点头道,“他刚刚那是去哪儿?”
雪枪笑出声来,“他到了京都,想去什么地方哪里是我能猜到的,我们还是去那儿等他吧。”
几人没有走多久就看到了那个传说中的睿王府的食客斋,南山站在门口看了看,里面人来人往,装饰并不华丽,但富余内秀,而来往的人都看起来满腹经纶,也有人衣衫褴褛,有人喝多了在里面嚎啕大哭,有人捧着书在角落仔细阅读,南山让开一个从门内突然撞出来的人,回头看了看,这个食客斋隔着两条街的地方似乎就是睿王府,清晨,有悠远的钟鸣声从里面传出来。
雪枪站在门口,看着南山眼中给光芒一点一点暗下去,心头直叫不好,但这是封修远的安排他也不能否认,封修远从到了京都就像是脑子打了结一样做的都是一些说不清楚在想什么事情,南山看了许久,终于还是抬脚打算进去。
然而她的手被一个人扯住了,南山回头一看,发现是仓绫,也冷着一张脸看着里面的人头攒动,他握着南山的手腕,松松的留出一段距离道,“你不想住这里,我们就不住,换个地方,我们不是来投奔睿王府的食客,也不是来打秋风的书生,你不用受这样的侮辱。”
雪枪的脸色立刻难看起来,他的手轻轻一动把南山的手扯出来人扯到身后道,“搞清楚你的身份,你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吗?”仓绫对南山有意他是一直都知道的,封修远自然也明白,但他从来没有把仓绫看做是一个可能的威胁,仓绫也向来不动声色不像是要对南山有什么表示的样子,连南山自己都不知道,然而他现在出手却是直接打在南山心底最脆弱的地方,给了南山关怀,雪枪怎么可能不动怒。
仓绫丝毫不退缩的与雪枪对视道,“你又是什么身份,她不想进去你不知道吗?”
雪枪内心暗暗叫苦,他怎么可能不值知道,但这就是封修远脑子抽了干出来的事情,他已经尽力为他说话了,南山看着两个人突然一下子就变得剑拔弩张起来,不由得很是奇怪,对着仓绫道,“没关系,谢谢你的好意,在这里住一下也没有什么,特殊时刻特殊行径么。”
雪枪先南山一步走了进去,向掌柜说明几人的身份,而掌柜听说来的是怀安县的县令的时候,脸上露出了明显的鄙夷神色,“怀安?那是什么地方?”
南山不卑不亢的道,“是个民风淳朴,物产丰富,百姓安居乐业的好地方。”
掌柜的上上下下打量了南山一眼说,“行,那你们就在地字三十号房住吧,等到睿王想要接见你的时候,我们会通知你的,在这里食宿免费,若是手头紧,还可以有日常津贴发放。”
南山闭了闭眼睛,态度仍就非常好的道,“好的,多谢您了。”
雪枪伸手接过牌子,南山拿过去翻来覆去看了看道,“地字三十号房在什么地方?这个食客斋有这么大的吗?”
雪枪不说话,领着两人绕过食客斋的前院,直到后院要到茅房的地方才找到这个地字三十号房,雪枪看着南山一路上越来越大的笑容,不由自主的慌了起来,直接转身道,“走,我们出去,我去给封修远传消息让他立刻来接你,我们不住这里了。”
南山笑着向前,好像没有把雪枪说的话听进去一样道,“封修远让我们住在这里自然有他的道理,不是说在这里等他吗,那就等吧,我估计他很快也就来了。”
雪枪内心长叹,哥们,我帮你帮到极点了,再你还是快点开窍,不然人真的留不住了。
仓绫先进去,把整个房间前前后后的检查了一遍,出来还是皱眉道,“我们还是出去吧,没有必要一定在这儿等。”南山隔着门也看到了里面破旧的陈设和脏污的环境,很是奇怪的道,“两位,你们是怎么了,我是怀安县的县令,怀安县是什么地方,是穷的整个州府都知名的地方,我花了整整三年才让怀安县的人民居有所食有余,你以为我住不了有点糟糕的客栈吗,你们是不是一路跟着封修远走,把性格也养的娇惯了?”
雪枪不说话走了进去,南山也跟着进去,一股浓重的霉味混合着茅房的恶臭像是一把重锤不停敲在南山的心口,但她却在这满屋狼藉之中难得的清醒了,这才是我该待的位置,不是吗。
雪枪道,“你先在这里待着,我出去有点事。”
南山偏头看他,一双眼睛澄澈无暇,“你有什么事?回皇宫复命?”
雪枪立刻摇头道,“我现在是封修远的贴身暗卫,不需要去皇宫复命。”
南山叹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雪枪,你别去找他,他现在刚刚回到京都,一定有很多事情,能够在这个地方安置我,他也已经尽力了,等他处理完事情自然会来找我,我也不觉得有什么委屈的,你现在去告诉他,反而把小事闹大了。”
雪枪心想要是真的没有事也就算了可是你的表情表现哪里像没有事的,但是南山已经这么说了,他自然也不可能出去,而且他放仓绫和南山两个人在一起也确实不放心,生怕仓绫给南山灌什么耳旁风,只能无奈的坐下来说,“好好好,不去了。”
等到南山来到京都的第三天,才接到一个从睿王府来的拜帖,请他们担任过府一叙。
南山接过拜帖时看到了掌柜那无比震惊的目光,不由得好笑,心想也对,连自己都要不相信封修远真的要见她了,何况这个本来就以为她是来打秋风的掌柜呢。
南山从食客斋的侧面出去,看到一个软顶的小轿子,两个穿着黑衣的人正恭敬的立在一旁,这个轿子一眼看过去就知道只能坐进一个人,南山回头看了看雪枪和仓绫,雪枪挥挥手道,“你就去,我们自己有办法。”南山上了轿子,就感觉无比平稳,没有丝毫晃动的向前,而一路上有不少鸟鸣声,好像走进了山林之中,但很快又听到溪水,花香檀香交替不绝,像是隔了片刻,又像是隔了很久,轿子终于停了下来,南山下了轿子,看到封修远正站在回廊一侧,背着身,显然在等她。
不过这个背影看起来和她已经熟悉的背影那么不同,穿着黑色的秀金丝龙纹衣服,头发在银冠中梳起,两边垂下细细的缔子,仅仅是一个背影,就让南山想止步。
封修远听到声音回头,看到南山,先是面露惊喜,很快又惊讶,最后变成了愤怒,他急奔两步走上前来,腰间的玉佩锦囊一片叮当乱响,南山竟然往后退了两步,封修远震惊之余停下脚步,看着南山道,“你怎么瘦了这么多?才三天?”
南山不知道自己有瘦,但封修远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我让食客斋的人照顾好你,他们没有听吗?”
南山摇摇头,现在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视线却落到封修远背后的一匹瀑布上,不知道这是从什么地方引来的活水,飞珠溅玉,落在谭下,而这个回廊正好建在观赏瀑布的最佳的位置,可见匠心独具,回廊上垂下细细密密的花枝,浓重的有些都打到了南山的额头。
南山视线游离,问道,“雪枪和仓绫进来了吗?”
封修远的脸色黑了下去,“你这么就没见我了,第一件事竟然是问他们?”
南山不由得道,“不,我只是觉得这个瀑布很好看。”
封修远的脸色好看了些,拉着南山的手向前说,“这是我爹当年替我娘建的,她家在南方,全是这种小家碧玉的瀑布,北方的景色她不喜欢,我爹为了让她不那么想家,就建了这么一个回廊。”
南山的手不动声色的躲开了封修远的手,封修远的眼睛眯了起来,举动却丝毫无恙的道,“雪枪和仓绫安排到前面了,你要是想见他们,待会我们可以和他们一起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