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修远盯着南山看了一会,道,“以后这种事情在白天做,大晚上的乱跑被守卫杀了就自认倒霉。”
南山又立刻把头低下去道,“是,奴婢省的。”
封修远往前走了两步,南山刚要长出一口气自己躲过一劫,就听封修远的脚步声又回来了,停在南山面前道,“你是父亲的贴身侍女,现在父亲去世了,你有什么打算?”
南山没有反应过来,俯下身说,“任凭小王爷吩咐。”
封修远像是思考了一会道,“那你就到我身边来做侍女吧,正好我回来这么长时间了身边也没有人伺候,等到父亲的事情了了,我就放你们出去。”
南山心念百转,但面上仍是毕恭毕敬的跪着道,“谨遵小王爷命令。”她在地上跪的时间太久,已经被冰凉的地面冻的麻木,连双脚都感觉不到,封修远点点呕吐,很是散漫的道,“那就站起来吧,你是我的侍女现在,应当住在我的房子的外间。”
南山一愣,站起来,却浑身无力,双脚麻木,晃动了许久,封修远往后退了两步,像是生怕南山站不稳摔倒他身上一样,南山扶着膝盖站直,就看到封修远盯着她的动作,眉眼之中全是厌恶。
他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南山小步跟上,每走一步就钻心一样痛,双脚逐渐恢复知觉的感觉就像是有针在扎,南山在王府的时候从来没去过封修远的卧房,没想到竟是在这么偏僻的地方,他随便推开一间房屋的门对南山道,“你就住在这儿,东西什么的都有若有缺的明天再回去拿,落锁以后不准在王府里乱走。”
南山点头,封修远转身离开,远远的望到院子里的一间屋子里点起了灯,看起来那里应该就是封修远住的地方了,这时天已经黑透,南山裹着斗篷坐在床上,这才有一点实感,从来没想到自己刚刚回到王府就有这么惊人的境遇,幸而封修远对这个叫若水的丫鬟应当也并不熟,现在就是想找个人使用,南山谨言慎行的话应当不至于混不过去。
但是,她的手陷进斗篷柔软的毛里, 封修远要把府里的丫头都放出去?他不是已经要继承王位了吗,而且,南山想到他和唐嘉卿相处的情状,他二人——南山摇摇头,把任何怀疑和犹豫的想法都干出脑海,她现在是回来断案的,这些儿女情长的事情已经不在她的考虑范畴了。
南山又想到在外面的仓绫,不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现在打算干什么,她揉了揉头发,觉得千头万绪一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理起,还是把心思放到了她要进行的第一件事上,去检查一下睿王的尸体,就今天南山见到封修远的样子来看,睿王的尸体应当还在王府,还没有下葬的准备。
她一直坐着,觉得房屋里像冰窖一样冷,裹着斗篷在夜色中慢慢沉睡,而窗外依旧是雪落的声音,渐渐的显得有些催眠,但她不知道的是,等她熟睡之后,有人悄无声息的走进房间,盯着她的睡颜看了许久。
翌日,南山被生生冷醒,一起来发现外面一片雪白,反射的银光好像霞光万丈,她走出去,看到地面上的雪已经积了有鞋面这么厚,哈气能够看到在空气中的白雾,雪已经停了,朝阳从东边升起来,现在还很早,南山觉得浑身上下都发疼,不知道是不是昨天晚上冷的生病。
这时,封修远穿着黑衣从房间中出来,在这么冷的天气里他仍然穿的像一棵林中的竹子一样单薄,南山正要下拜,封修远皱起眉,“府里的教训你都白听了吗,看到主子要回避不知道?”
南山立刻反应过来,也不再说话想先出去,封修远叹口气道,“算了,你今天就过来跟着我,我也有事情要吩咐你做。”
南山低着头过去跟上,封修远道,“你是睿王的贴身侍女,这件事让你做也并不逾越,要是你不愿意就直说,我也不会勉强你。”
南山低着头,“任凭王爷差遣。”封修远停下来,淡淡看了看南山,南山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做错了,就见封修远转身继续走,“睿王的衣服冠带需要一个人穿裹,他子息单薄,就我一个人做不过来,叫其他的侍女丫头又不够尊重,因此挑了你,你意下如何?”
南山喜出望外,还有这样的好事,她正想去检查睿王的尸体,封修远就给她提供了这个机会?但嘴上仍是不动声色道,“是。”封修远声音冷清,但其中怀着的进账却很是明晰,“你是还未出阁的女儿,若是忌讳这些死生大事也可以理解,只要说出来就行。”
南山低声道,“睿王对奴婢一直亲厚,若水自然竭尽全力,不敢怠慢。”
封修远不再说话,此时晨光熹微,正是王府众人开始干活忙碌的时候,但这些人见到封修远二人都躬下身回避,亦或是视而不见,南山突然心头一跳,自己这么明显的不当行为,是不是已经被封修远怀疑了?而替睿王穿裹这事也来得太过巧合,难道封修远是在试探她?
还没把事情想明白,就看到封修远已经停了过来,眼前是一座庄重又低调肃穆的建筑,封修远推门进去,对南山道,“进来吧。”南山走进门之前,看到上面挂着“清净梵音”的牌匾,正在疑惑,又闻到房间里面传出浓重的檀香,南山这才看到地上的蒲团和上面一排排排位,她立刻反应过来,这是睿王这一脉的祠堂。
封修远先是在一旁上了三炷香,看到南山还呆若木鸡的看着,冷下声音道,“你到了这个地方,都不知道上柱香的吗。”
南山心想难道我敢跟你一起上香吗,点头,低眉顺眼的从一旁燃了三炷香,静静祝祷后插在香炉中,低低叹道,“若是未出这命案,我来拜见应当是以封氏儿媳妇的身份吧,但是现在,只能以这种方式来向众位先人行礼了,希望你们保佑睿王的死因早日大白,封修远一生平安顺遂。”
她抬起头,把香插在香炉中,回头看到封修远正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看到南山睁开眼睛转移了视线,转身道,“这边来。”
南山跟着转到一个小屋里,看到睿王的尸体躺在一张檀木床架上,旁边放着冰块,已经是冬天的温度,还放着冰块,一进来南山就觉得牙齿打架,但强忍住了,封修远的神情变得很是悲伤,从桌子下面拿出一套完整的礼服对南山道,“这是出殡之时要用的吉服,我一个人无法同时穿上,我来说,你照着做。”
南山点头,精神很是紧张的跟着封修远的指令替睿王换穿裹,视线像电一样扫过睿王的全身,在睿王的肚子上看到一个匕首捅出来的贯穿伤,现在已经被专人缝了起来,伤口也用接近肤色的颜料绘画,几乎看不出痕迹,南山心里暗叹,看来这个尸体已经被处理过了,清洗加上缝合伤口,几乎看不出什么当日的残留与线索,但肚子上这个伤口应该就是死因了。
南山不动声色的用手比了一下,又想了一下当时她拿在手中的匕首的大小,这是把刀柄都捅进去才能捅出这么大的伤口吧,当时的那把匕首应当不是凶器,而且睿王的表情十分平和而不狰狞,但他却被捅穿了肚子?这是怎么做到的,南山正在思索,被封修远唤醒道,“这边的冠冕过来扶一下。”
南山上前接过那个十分沉重的头冠,看着封修远极富感情的将睿王的头发一丝一丝理整齐,眼中全是悲伤,南山的心也一阵绞痛,封修远离家多年,刚刚回家父亲就过世了,子欲养而亲不待,是世间最大的悲哀吧。
睿王的身体虽然经过清理,但仍然可以看出很干净,没有其他的淤伤痕迹,也就是说在死亡之时也没经过较大的反抗,是被一刀毙命的,死时也没什么痛苦,这也许是唯一的安慰了。
南山心念转动的想,难道是被下了药?还是被什么方法控制了精神?她看着睿王经过一系列穿裹,一个死亡的有着冰冷尸体的老人的模样完全消失,福贵雍容,甚至还有几分生前的色彩,好像睡着了一样。
封修远直起身,对南山道,“我有几句话想跟父亲说,你到外面候着。”
南山转身出去才想到不知道是祠堂的外面还是房间外面。因此直接出了门,外面出了太阳,祠堂边上种着梅花,风吹过,点点梅花随风飘下,南山伸出手接了一朵,上面的雪即刻化了,留下一朵粉红色的花瓣在手中,汪在水上显得十分灵动。
南山一边盯着看一边想,若是用药的话,那个御医最为可疑,但这几天封修远必定也进行了一系列调查,御医安然无恙,证明他至少当时在王府内没有相关的药物,剩下的人中有谁呢,好像都和药物沾不上边,要是能分别去问问就好了。
封修远不知何时站在南山身后,语调随意的问,“喜欢梅花?”